第32章 32
陳衍做好了心理準備,再一次出門,為的還是見洪子珍。
他一路走進洪達,上電梯,心裏都是虛的。其實周圍根本沒人看他,來來往往那麽多人,大家顧自己都顧不過來。
前臺讓他上16層,還沒找到洪子珍他先看見了周航。這下好了,上輩子坑過他人的全出場了。
周航是某著名銀行的行長,上輩子不知道在哪裏看上了陳衍,來找狄輝牽線,狄輝正好也有事求他,兩人一拍即合,狼狽為奸,就把陳衍像砧板上的魚一樣剖了。
周航身邊的男人身材魁梧,雖然頭發濃黑梳得一絲不茍,但從面相上可以看出年紀不小了。那男人的嘴唇很像洪子珍,看周圍人低聲下氣的态度,陳衍也猜得到他就是洪子珍的父親,洪達的董事長洪有為。
洪有為和周航帶着一大群人走過來,剛好和陳衍迎面撞上,兩邊都是辦公室,門窗緊閉,他也沒處避讓。
他退到一邊側身站着,周航和他擦肩時突然停下了談笑,盯着他看起來。
狗改不了吃/屎,看來周航就喜歡他這口。
他端詳着陳衍,忽然跟洪有為說:“洪總旗下的藝人資質真是不錯。”
洪有為斜睨着陳衍,并不認識他,估計是誰手下的新人,于是招招手讓他走近,對周航說:“周行長眼神真不錯,我都沒注意過這孩子。”
他又轉頭微笑着問陳衍:“你是誰手下的?”
陳衍的眼睛從周航身上挪開,對洪有為笑,禮貌又尊敬:“洪總好,我是洪導的朋友。”
洪有為愣了愣,眉頭一皺,不悅地問身邊的秘書:“洪子珍最近在幹什麽?他跟那個經紀人的事還沒完吶,又來一個?”
陳衍用腳猜都猜得到他在想什麽,這些人腦回路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聽見“朋友”兩個字腦袋裏能自動換成“炮/友”。
他說:“洪導前兩天看中了我的劇本,我們最近在談。”
洪有為這才把眉心松開,扭頭對周航笑:“周行長,您看,這可不是我們公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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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航點點頭,又對陳衍露出個和藹的笑容,看起來倒很像個知書達理的文化人。
“我叫周航,這位朋友怎麽稱呼?”
陳衍扯着臉皮笑了一個,把名字告訴他,他又問:“在哪裏高就?”
“閑散人一個,平常沒事寫點東西養活自己。”
周航還有話說,洪子珍從後面找了出來,他看見陳衍就遠遠地喊他,然後過來跟他爹和周航打了招呼。
“這是陳衍,我下部戲的編劇,齊安東的朋友。”他給他爹介紹。
陳衍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把齊安東的名字加上,一個演員難道還能入洪有為的法眼?
沒過一會他就明白了洪子珍的用意。洪有為臉上前兩秒還沒表情,突然像想起了什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忽然變得饒有興趣,上下打量着他,然後話裏有話地對周航說:“周行長這次可是踢到鐵板上了。”
陳衍被他的眼神釘在牆上,他們走了很久之後才從僵直裏松緩過來,周航最後還回頭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他耳裏嗡嗡響了很久,臉皮也麻着,難做表情。洪子珍笑了一下,把他拖進辦公室裏。
“你別擔心,這種事天天有,都不算新聞了。”
陳衍捧着洪子珍給他倒的熱茶,雖然知道他說得有道理,也沒法把心裏的羞恥壓下去。這種日子他們過慣了,他卻還沒有,即便算上上輩子,他在名利場裏也還是個新人,難免覺得閃光燈太刺眼睛。
他潤了潤嗓子,問洪子珍:“為什麽洪總也知道……”
“我爹啊?他八卦着呢,而且齊安東比你想得有名。”
陳衍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齊安東有名,大街小巷三姑六婆都聽說過他,可什麽叫“比他想得還有名”?
洪子珍也沒接着說,轉了個話頭,提醒他:“剛才跟我爹在一起的那個是個行長,叫周航,家裏有老婆有孩子,但是喜歡男的,尤其喜歡大學生,我看你就是他喜歡的那款,你小心點。”
“我知道,”陳衍點點頭,“謝謝。他是洪總的朋友?”
要是他還和洪子珍有牽扯,事情就變得更麻煩了,他總不能在圈子裏遍地樹敵吧。仇恨不是終點,他還是要在這裏混下去的。
“算不上,有些業務上的往來,我們公司的大額交易都過的是他們銀行。”洪子珍也不隐瞞什麽,這不算秘密,而且他沒把陳衍往這方面想,畢竟陳衍只是個編劇。
陳衍默默把這點記在心裏,沒有繼續糾纏,開始和洪子珍聊劇本。
“你跟齊安東說了嗎?主演的事兒。”
“沒,”陳衍沉默了一下,既然洪子珍知道了他們的關系,有些事就可以攤開來講,“那天你也看到了,我不可能跟他說這個。”
“怎麽就不能說了?”洪子珍不解,“他那天心情好像不太好,但是不妨礙你們聊工作吧?”
陳衍語塞,他不知道洪子珍跟他的男女朋友大小情人是怎麽處的,難道他能把公事和私事分得一清二楚?反正他做不到。
“我們根本聊不了工作。”陳衍搖搖頭。
太難聽的話也不好跟洪子珍說,他只說:“他太自以為是了,我跟他講話他聽不進去的。”
洪子珍聳聳肩,顯得很失望。
陳衍不知道該不該說,卻還是忍不住問他:“你跟正青哥不是認識嗎,你怎麽不讓他去說?”
“正青啊?”洪子珍笑了一下,也不跟陳衍說什麽,只是擺着腦袋,“不可能的。”
“正青哥是他經紀人,于情于理都是他去說比較合适……而且他很看重正青哥。”他言下之意是讓洪子珍知道齊安東并不重視他,也不會考慮他說的話。
“我知道,可是正青不會幫我。”
他看上去也有難言之隐,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居然沒有人再說話了。
“行了,就走正常程序吧,”洪子珍拍拍腿,“可能麻煩點,但是劇本挺好,他答應的可能性也不小。”
陳衍很想跟他說齊安東可能看到他的名字就把劇本扔一邊了,但他不想打擊洪子珍。洪子珍似乎很希望齊安東能參與,陳衍隐隐覺得這種希望太強烈,超出了尋常導演對好演員的渴望。
“要不,談談別的人吧?”他試探着說,“也不一定非齊安東不可,他也不是特別合适。”
洪子珍依然是搖頭。
他們聊了些雜七雜八關于《高樓見青》的事,本來這些事洪子珍沒義務跟陳衍商量,但他偏偏專程把陳衍找到辦公室來。說實在的,他甚至沒必要這樣頻繁密切地跟陳衍接觸,陳衍又不是盧開霁,值得被當成個人物。
這件事就和洪子珍對齊安東的态度一樣,細究倒也正常,但有點微妙了。
陳衍從洪達的大樓裏出來搭地鐵,又轉公交。
公交上突然接到李啓風的電話,似乎喝了酒,有點語無倫次。陳衍聽了半天才聽明白他剛才在和狄輝齊安東吃飯。
上輩子是齊安東先認識李啓風和李啓風的父親,然後介紹給狄輝的,而現在他們同時認識了李啓風,已經開始和他接觸了。這些轉變裏有陳衍的催化,不出意外他們第一次見到李啓風就是陳衍他們一群編劇走出KTV的時候。
那時他們還不認識李啓風,不知道是什麽契機讓他們了解了李啓風的背景。
陳衍要知道齊安東是讓倪正青跟着他的時候發現的,說不定又會感嘆這把線繞來繞去繞回同一根棒槌上。
“你喝醉了吧,快回去睡覺。”陳衍笑他。
“沒醉。”李啓風在那邊跟他犟嘴。
“好好好,沒醉。你看看你周圍有沒有人,讓他給你倒杯熱水。”北京太堵了,車一站開了二十分鐘,走走停停,陳衍覺得胃不太舒服。
“陳衍……”李啓風說話跟吐氣一樣,飄乎乎的,“你是不是真的……跟齊安東睡了啊?”
陳衍心倏地沉到底,方才只是有些颠簸的路變得像滔天巨浪。
“你聽誰說的?”明明是自己說的話,聽上去卻像從遠處傳來的。
“齊安東……他自己說的,就剛才,桌上,狄總也不奇怪,他們怎麽好像都知道?陳衍,你說……”
公交晃得不行,他跌跌撞撞地下來,蹲在路邊。
“別聽他們亂講話,你喝醉了,先回去吧。”
李啓風愣了好長時間,才說:“我知道你有苦衷的,你要是有什麽困難,或者有誰強迫你,你跟我說,我……我可能會有辦法。”
“行了,沒事。男人最不可信的時候是在床上,其次就是酒桌上,喝酒扯淡哪能信,你也是男人,你不知道啊?”他的頭微微晃着,想讓倒海翻波的腦袋停下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撒這個謊,可能腦子一下子抽筋,轉不過彎,這明明是馬上就能被拆穿的事。
李啓風輕輕嗯了一聲,挂了電話。
陳衍拖拖沓沓地往回走,二十分鐘的路走了四十分鐘,終于走進家門。可這家門也不是他的,是姓齊的。
齊安東一進門就看見陳衍坐在沙發上,他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從他身邊走過去,陳衍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
他皺眉:“幹嘛?”
“我們談談吧。”陳衍沒看他,盯着面前的茶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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