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他們圍坐的桌中間是個轉盤,和酒店的飯桌模式一樣,不過也是紅木制的,轉盤邊緣擺着個小紅木碗,固定在桌面,和轉盤渾然一體。木碗雕得精致,碗上加蓋,讓人看不見碗裏的東西。
除此以外每張大椅前面還擺着一套的紅木方盤,盤上一雙手套和紙筆。
那個小紅木碗擺在齊安東面前,他把蓋子揭開,陳衍看見裏面是兩個骰子,齊安東拿起骰子擲出個1加2,說了句“運氣不好”,手撐在轉盤上一用力,把紅木碗轉到了狄輝面前。
狄輝哈哈一笑,對齊安東擠眉弄眼:“看來你的小編劇不旺你啊。”
他轉頭對寧致新說:“來,寶貝兒,你給我丢一個。”
寧致新搖搖頭,倚在狄輝身上撒嬌:“我怕我手生,壞了狄總的運氣。”
“沒事兒,不怪你。”狄輝手一揮,寧致新沒辦法,上手搖了個骰子。
兩個骰子上加起來是11,狄輝咧嘴,把寧致新抱過來在他臉蛋上親了一下:“真乖!”
寧致新靠着他笑,偷偷擡頭看了眼齊安東,見齊安東瞥都沒往這邊瞥,扁扁嘴又把頭扭回去鑽狄輝懷裏了。
剩下的人也挨個擲了骰子,一圈下來還是齊安東數最小,狄輝數最大。
“那我就抛磚引玉了!”
狄輝拿出個小盒子擺在面前的托盤上,先從身後架子上拿了塊毛巾擦幹淨手,才小心地把盒子打開。
蓋子一掀,黃綢上躺着個方方正正的小物件,陳衍還沒看清是個什麽玩意,就先被通透瑩潤的玉色迷了眼。
盒子裏卻不是玉,是塊兒白石方章,雕着袒胸露乳的笑彌勒。白玉柔膩婉轉,瑩瑩生光,彌勒惟妙惟肖,通體無暇。[注]
陳衍不懂金石,也能看出這塊方章是難得的珍品。
他這才知道齊安東他們在做什麽,這是幾個熟人聚在一起交流藏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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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輝得意地一挑眉,指尖虛對着他的方章,說:“壽山白荔枝凍石,林東雕的笑彌勒方章,怎麽樣?”
寧致新訝異地睜大眼,緊盯着那方印章看了好久,胳膊微動想伸手觸碰,卻克制了下來。看來他之前也沒見過這東西。
對面那位像仕女畫一樣的姑娘傾着身子看了一會,附到帶她來的男人耳邊叽叽咕咕說了幾句,那男人笑了笑,說:“婉兒喜歡這個?”
仕女點點頭,掩着嘴笑:“圓圓胖胖的,甚是可愛。”
“那婉兒覺得它值多少錢?”
他倆又嘀咕了一會,那男人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折起來放進紅木碗,蓋上蓋子,把碗旋到狄輝面前。
狄輝展開紙看一眼,翻了個白眼:“老哥,你不能這麽消遣我吧,這個價你去潘家園都拿不到塊印章。”
他拿筆把紙上的數字劃掉,給推了回去。
來回講價兩三次,狄輝終于露出猶豫之色,嘴裏卻還說着不劃算。
“要不,老哥你上次戴的那個墜子我還挺喜歡的,搭給我呗,”他摸摸嘴唇,又對寧致新笑,“拿到了就送你,挂在你那小白脖子上。”
寧致新臉紅通通的,挽着狄輝的胳膊不放:“謝謝狄總。”
“那不行,”那男人笑,“你的小情兒喜歡,我的婉婉也喜歡啊,是不是?”
他拍了拍身邊那姑娘:“去,請狄總體諒體諒,不然你那墜子明天就歸別人了。”
叫婉兒的姑娘聘聘婷婷站起來,弱柳似的擺到狄輝身邊,扶着他的胳膊,聲音嬌滴滴,像擰一把就能淌出蜜來,一波三折地喊:“狄總呀,你做什麽搶婉兒的東西?”
狄輝胳膊一展,摟着婉兒姑娘的腰:“我要知道是婉兒的東西肯定不張這個嘴啊。唉,虧點就虧點吧,誰讓婉兒開口了呢?”
婉兒抿着嘴笑,腰都快貼到狄輝臉上:“狄總對婉兒真好。”
“那婉兒要拿什麽報答我?”狄輝的聲音越發低沉起來,手也開始不規矩地在婉兒身上游移。
婉兒撩着頭發,微微低頭,在狄輝臉上親了一口。她剛準備站起來,狄輝一把拉住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嘴也不肯放開,跟人家親的不亦樂乎。
“親一下可不夠。”
寧致新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他看看狄輝,看看婉兒,又看看帶着婉兒來的那位。那人無所謂地翹着腳,發現寧致新在看他,對他露出個暧昧的笑。
寧致新趕緊把眼睛轉回自己腳上,低着頭一言不發。另一個蓮花似的女孩兒眼裏露出幾分不屑,撇開頭懶得看他們,專心給自己金主剝葡萄去了。
“那,那也,也得問問王總的意見。”婉兒姑娘不勝嬌羞地喘息着,揪着狄輝的衣襟。
陳衍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都什麽年代了,還跟在八大胡同逛窯子一樣。
狄輝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王總,王總無謂地聳聳肩,他便得意地笑了一聲。
婉兒姑娘今晚歸了狄輝,彌勒就歸了王總。王總滿意地看了他的新收藏幾眼,笑佛也挺着肚子笑容可掬地回望他,福大量大,眉慈目善。
下一個拿出藏品的人陳衍不認識,狄輝叫他沈老板。
沈老板拿出手的是對青花粉彩瓶,清乾隆時期的,這就是古物了,看來他們的交換不限于現代工藝品。
這對粉彩瓶讓桌上其它幾個人都吃了一驚。
“沈老板腕兒夠大的,今天是想讓哥們光着屁股回去了。”王總笑道。
沈老板不動聲色,他身邊那姑娘倒像與有榮焉,驕傲地挺了挺胸。
這對粉彩瓶讓他們驚嘆了很久,最後卻沒能轉手,沈老板聳聳肩,又原樣收了回去。
“我家廟小,供不起大佛。”周航笑道。
狄輝也附和:“就是啊,哥幾個今天都沒準備,大件兒過段時間的交易會再拿來呗。”
陳衍一聽周航說話渾身就不自在。這人自從上了桌,眼睛時不時就往他身上瞄,讓他如坐針氈。
王總拿出來的是竹雕,劉海戲金蟾,沈老板看上了,出了價,桌子轉了幾輪下來王總仍不滿意,沈老板把身邊小姑娘一推,笑着問:“王總要是看上我什麽東西了就直說呗,我們之間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那姑娘似乎沒想到沈老板也要把自己像婉兒一樣送出去,瞪着雙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他。
“看什麽?”沈老板捏捏她的臉,“你還不樂意?”
“你真想把我送給他?”她眼睛冒着火。
男人一皺眉:“蘇晴,我對你好是喜歡你這性格,你別蹬鼻子上臉。”
“你……你王八蛋!”姑娘手裏葡萄一扔,就砸在男人臉上。
狄輝噗嗤一聲笑,王總和周航也笑着看戲。陳衍心裏拔涼,回頭去看齊安東,齊安東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出鬧劇。
沈老板被他們看火了,覺得自己丢了面子,擡手就是一巴掌,小姑娘白生生的臉上就是一個紅印。
婉兒姑娘憂郁地看着她,心有戚戚,出聲勸了兩句,就被狄輝拉了回來。
“你一說話老沈更生氣了,趕緊閉嘴吧。”
王總出來圓場:“沒,我真沒看上這位——這位姑娘,你知道我喜歡乖巧的,對這類型沒興趣。”
沈老板手一甩,讓蘇晴滾出門了。
“掃興了,兄弟們,不好意思,回去再收拾她,”他拱拱手,“今天的費用我包了。”
他們嘻嘻哈哈一陣,王總又轉了話頭,對狄輝說:“我真不是給老沈解圍,你說誰像他,偏要喜歡大學生?我看她們就沒勁,還不如你身邊這個。”
他說的□□裸的,就是想要寧致新。
寧致新剛才見了那出戲,心裏正害怕。他以為像婉兒那樣是自願的,卻沒想到不情願也會被逼上去,今天桌面上交易的物件不止他們帶來的玩物,還有各自身邊坐着的小情人。
狄輝愣了一下,寧致新面帶乞憐地看着他,狄輝不說話,他就像被告等着裁決。
“我可不欠王總什麽東西。”狄輝說。
寧致新正在暗自慶幸,又聽見他說:“不過,以我和王總的交情,也不需要打欠條,哈哈哈哈哈。”
狄輝一手摟着婉兒,轉頭對寧致新說:“王總叫你,你過去敬個酒。”
寧致新遲遲不願站起來,狄輝皺着眉:“你也要學那大學生怎麽的?”
他不敢違背狄輝,剛才沒見麽,蘇晴跑了,回頭還指不定要被沈老板怎麽收拾。
他勉強笑着走到王總邊上,倒了杯酒遞過去:“王總,喝酒。”
狄輝在旁邊“啧”了一聲:“這酒可不是這麽敬的。”
寧致新愣愣地回頭,王總把他腦袋扭過來,拍了拍腿,示意他坐下。他顫抖着還沒坐穩,一只手就伸到他衣服裏,捏着他腹部的軟肉。
“自己喝了,用嘴喂我。”王總說。
寧致新仰頭把一杯酒灌進了嘴裏,顫巍巍地低頭哺給他,酒液從他們唇舌交纏的地方漏出來。
陳衍低着頭,不願再看。
他心裏冷笑。有權有勢的養男養女,貪錢貪利的賣命賣身,人不是人,價賤的不如死物,剛才那對兒花瓶都沒人敢要呢。
這座古意盎然的建築,身邊忸怩作态的仕女,盤裏不知道多少年的古董,和金錢權勢交織在一起,互相追逐到扭曲,高高在上地逼迫着底下的人,重重歷史讓這方天地都退回百年前。
誰說大清亡了?大清可還沒亡吶!
齊安東胳膊肘不小心碰了陳衍一下,他驚得向後一縮,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害怕,怕的要命。
他特意把他帶到這裏,是不是要把他也像收藏品一樣賣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注:這些藏品,包括下文裏的,都是真實拍賣過的,提及的幾位大師也确有其人。我對文物了解得少,如有冒犯,不停鞠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