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二 合法同居
齊安東家裏有個不大的小房間,不擺桌子,也不擺椅子,擺着一圈兒玻璃櫃子,專放他的榮譽證明。
陳衍很樂于一遍遍擦拭那些獎牌獎杯和獎品,這和齊安東想的根本不一樣。
他問陳衍:“你不嫌累?不嫌單調?不嫌無趣?有這功夫幹點什麽別的不好?比如上床?”
陳衍對他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這是精神需求,你懂什麽。”
這算什麽精神需求?齊安東想不明白。
陳衍喜滋滋地擦那些沒活氣兒的玩意,一邊擦一邊看上頭的字,想着這個獎他家老齊是在哪兒得的,為哪部片子得的,當時是什麽模樣。他越想越驕傲,心裏不斷點頭,沒錯,他就知道他是最好的。
他還沒認識齊安東的時候就為他的風采傾倒,守着他的電影一遍遍看,現在這個也站上過領獎臺、也受過萬衆矚目、也被捧上九霄的人不再演戲了,老老實實待在他身邊,他想看什麽就能讓他演什麽,今天演劉海砍樵,明天演大鬧天宮,後天演七進七出。就像把一片天空圍起來,月落日升星星點燈都只有你能看。
陳衍想得心滿意足。
齊安東當然不懂了,這點小心思他壓根不會跟他講。
他小心翼翼地擦完那些東西,讓屋子裏熠熠生輝以後,摘了身上的圍裙說:“走吧老齊,都兩點多了。”
他們驅車到學校門口接人,狄坤裹得像個橄榄球一樣從校門口彈出來,艱難地伸出幾乎看不見的手和他們打招呼。
街上年味已經很濃,在春節氛圍日益單薄的21世紀,仍然有不少商鋪門口早早挂上了大紅燈籠。
學校門口停滿了車和人,這是本學期的最後一天。
狄坤敲敲車門,陳衍把窗子拉下來:“成績單呢?”
“先讓我進去吧。”狄坤腆着臉說。
“不行,成績單。”
“不是我不想拿,衣服太厚了,書包都摘不下來。”狄坤狡辯。
“你轉過去,我給你拿。”陳衍不松口。
狄坤往駕駛座看了一眼,沒人接他的眼色,他只好慢吞吞地轉過身,讓陳衍把他的包取下來。
陳衍的手剛從車門上移開,就聽見咔噠一聲,鎖開了。
狄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車門滾了上來,圓溜溜地撲進陳衍懷裏。
“齊安東,你又給他開門!”他把自己從一團棉衣毛線圍巾裏扒拉出來,對前面怒吼。
發動機嘟嘟響,齊安東聳聳肩:“你們這不是擋着後面人走路了嗎。”
“胡說!你這是第一次包庇他?”陳衍在駕駛座椅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衍哥,你別這麽在乎這些虛的,有什麽用?你看,你大學學的工科吧,這不也轉行寫字去了?诶,你再看看齊叔叔,他學都沒上過,不也比很多人都強?”
“他是他,你是你,”陳衍瞪他,“這都什麽年代了,那套行不通了你知不知道?我看你自從……以後就不肯好好讀書,你的心什麽時候能靜下來?”
陳衍說一半噎了一下,他們通常都心照不宣,避免提及狄輝。
“哎呦……”狄坤假裝看向窗外,努力想着話題來轉移陳衍的注意力。
“诶诶,狄坤,我跟你說幾遍了,你要麽叫陳叔叔,要麽叫東哥,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胡叫一通。”齊安東也不幹了,他糾正了千八百次,狄坤還是改不過來。這把他和衍子都叫成兩個輩分了。
狄坤虛弱地躺在後座上,腦子裏一片新年開門紅。
他們去商場給三個人各買了一套衣服,給陳衍父母和盧開霁夫婦買了禮物,又轉到老街上去□□聯和窗花,買各種水果零食,堆滿後備箱。
夜色漸濃時他們一起吃了頓晚餐,陳衍變戲法一樣給狄坤變了個紅包,放在他手邊。
“謝謝衍哥,新年快樂,大吉大利!”狄坤歡天喜地地把錢收起來。
“怎麽不謝謝我?”齊安東用叉子敲敲他的碟子,“他就出了個紅包,錢可都是我出的。”
“這話說的,”狄坤伶俐地反擊道,“你和衍哥賬算這麽清楚?是不是一家人了?”
陳衍似笑非笑地斜睨他,齊安東端着架子慢條斯理地說:“不是我和他算得清楚,是我算得清楚,他連家裏多少錢都不知道。所以你還是得讨好我,懂不懂?”
于是狄坤為了讨好他,分給他一朵西藍花。
他們第二天去闵如峰家裏拜年,給嫣嫣也發了個紅包,小姑娘正高興的時候狄坤從旁邊探着腦袋看了看,不鹹不淡地說:“跟我一樣诶,就是咋沒我的厚呢。”
闵嫣本來笑成朵花兒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委屈地跑去找陳衍了。
王心怡身體日漸轉好,闵如峰也遵守諾言,金盆洗手,一家人現在可以說風平浪靜,小日子過得十分惬意。
頭一年齊安東和陳衍上門的時候他還表達過驚訝,瞪着銅鈴樣的眼睛把陳衍看得頭皮發麻,直到齊安東的手糊到他臉上。
“你不是說你倆分了嗎?”闵如峰把齊安東拉到一邊,“咋又好上了?你逗我玩呢?”
“沒有,”齊安東振振有詞地說,“這分分合合都是緣,我哪知道我們又會在一起。”
“那……下次啥時候分啊?”闵如峰猶豫着問。
“分個屁啊!你就不能盼你兄弟點好?不會分的,大過年的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齊安東理所當然地罵了他一頓。
闵如峰百思不得其解,嘆了口氣。
只好說,緣,妙不可言。
王心怡留他們吃了飯,回到家已經深夜,齊安東拍着自己的肚子,略微有點惆悵:“現在不用為角色保持體型了,都沒人逼我健身,我怎麽覺得我肌肉快沒了呢?”
“有嗎,”陳衍天真地說,“我摸摸。”
他伸手在齊安東肚子上揉了兩把,位置肚臍偏下,力道不輕不重,勾人得很。齊安東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不規矩。”
“你污蔑人。”
“你欠日。”
“你放屁。”
“來嘛。”
“滾。”
屋裏一陣詭異的沉默。
“狄坤睡了嗎?”齊安東小聲問。
“不知道。你慌什麽,”陳衍挑着眉笑,“你怕他看穿你的真面目?”
齊安東嗤了一聲:“我又沒掩飾過,君子坦蕩蕩。”
然後說話聲被衣物的摩擦取代了。
接着他們把狄坤丢在家裏,去拜訪了盧開霁。大冬天兩人穿着同一款單衣忙前忙後,把盧老家從內到外收拾了一遍,一塵不染一絲不茍,送人上門,包貼春聯。
忙完了坐下來喝盧夫人的茶時,已有陣陣熱氣從額頭上冒起。
《罪歌》很成功。也許是《罪歌》給了他們啓發,那些制片人發現盧開霁其實也不那麽難搞,還是請得動的,開始三天兩頭給盧老打電話,希望他出山。
“他們以為自己多有面子呢!”盧開霁笑道,“我是真不想再有下次了,人得服老,有心無力啊。”
齊安東和陳衍離開的時候盧開霁夫婦在門口送別他們,小院子裏無風無雨,花草不動,滿城歡鬧中唯獨此處寧靜祥和,兩老也過得安然,成了一截鬧中取靜的片段。
“我們以後也這樣就好了。”陳衍感嘆道。
“那還不簡單。”
陳衍冷笑:“簡單?就看你沉不沉得住氣了。”
二十九他們出發去陳衍父母那過年。
他們帶着狄坤,混在大街上擠成沙丁魚罐頭的車叢裏,比走路還慢,一點點從三點半蹭到六點,終于蹭到了陳衍他爹媽家裏。
“小衍!”段如錦喜出望外地迎出來,“還有小坤,又長高了。”
“阿姨。”狄坤甜甜地喊。
“還有……那個,齊先生也來了啊。”
段如錦至今對齊安東的反應都比較跳躍。她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自己兒子喜歡男人,又花了很長時間才消化這個男人是齊安東的事實。
他演的《成州病院》風靡一時,當時所有女孩的夢中情人現在成了兒子的男朋友,這讓段如錦尴尬萬分。
“伯母,這是給您買的毛衣和香水。”齊安東明明很會辨別氣氛,可他就是有本事把尴尬視若無物。
陳衍不止一次感嘆過,這得多厚的臉皮啊。
他們進門了齊安東又遞上另一件毛衣和皮鞋,陳克莊倒不覺得什麽,點點頭收下:“費心了啊,小齊。”
“不費心,我好多年沒給長輩挑過禮物了,和衍子在一起以後才算過上幾個完整的新年。”他笑道。
菜都做好了,餃子只包了一半,等着吃完飯以後邊包邊下鍋煮。
家裏的燈是暖黃色的,沒那麽明亮,但是溫暖,映着火鍋的騰騰熱氣。齊安東和陳克莊碰杯喝酒,段如錦壓着陳衍蠢蠢欲動的手:“不能學你爹,酒不是好東西!”
她看看齊安東,有點兒別扭地說:“也不能學他。”
要不是自覺沒資格管齊安東,她早就上手把杯子奪下來了。
齊安東看得出她不喜歡家裏人喝酒,沒喝多少就放下了杯子,還勸陳克莊也少喝,小飲怡情,酗酒傷身。
段如錦沒說話,但她對齊安東識時務的做法表示滿意。
照陳家的慣例,飯後會開着電視放聯歡晚會。齊安東看似看得很認真,陳衍卻知道他在發呆,坐不住,果然沒過幾秒鐘他就摸出手機開始給近在咫尺的人發微信。
“你們年輕人習慣都不好。”陳克莊忽然說。
陳衍吓了一跳。
“坐在一起聊聊天嘛,玩什麽手機。你們在家也這樣嗎?那你們怎麽交流感情?”
“我……”陳衍真想舉起手機告訴他爹他們正交流感情呢。
齊安東老老實實收了手機,開始對桌子上的一盤面粉餃子皮動手動腳。
他只包了兩個,段如錦就看不下去了,親手教他,一邊教還一邊說:“你沒弄過這個吧?這皮像你這麽捏放下去就散了,你看着我。”
齊安東學得很快,他捧着個小小的餃子當寶貝:“我這算又達成一項目标了?”
“真容易滿足,就包個餃子,又不是什麽難事。小衍十歲就學會了。”段如錦笑道。
“他有媽媽教啊,我嬸嬸才不會教我弄這個。”
齊安東是開玩笑的語氣,段如錦卻愣了一下,眼底都柔軟不少。之後她再看齊安東,就是個楚楚可憐身世凄慘沒人關愛還能出人頭地的好孩子了。
齊安東對陳衍眨眨眼。
你看,你媽媽對我态度好了不少,可不是又達成一個目标了?
餃子在沸水裏滾了幾道,冷水添了兩回才算好。齊安東搶着把餃子撈出來盛在碗裏,眼睛大放精光地掃描那些餃子,拖拖拉拉分成五碗。
“你瞄什麽?怕不是有鬼吧?”陳衍問。
“沒,”齊安東朝陳衍這邊擠了擠,小聲在他耳邊說,“有驚喜。”
陳衍将信将疑地吃餃子,不敢一口吞,小心地在每個餃子上咬了一口。
“哪有……”
他話說一半,就咬到個硬東西,噗地吐在掌心。
是個戒指,金光閃閃,可惜沾着肉末。
“真髒,誰把這玩意兒混餃子裏去了。”陳克莊嫌惡地看了一眼說。
“俗!”狄坤評價到。
只有段如錦捂着心口,驚喜地看着那枚戒指:“太浪漫了!”
陳衍還沒感動起來就被他們弄得哭笑不得。
齊安東臉上挂不住了:“有這麽失敗嗎。”
然後大家吃自己的玩自己的,誰都沒管那個戒指了。齊安東掙紮了幾次想給他的戒指博點兒關注,可就是沒人理他。
晚上老人孩子都睡了,齊安東才再次不甘心地提起:“你一點兒都不激動?不興奮?”
陳衍老老實實說:“可能不被打斷的話,會激動一下下吧。”
齊安東生氣了,他躺在床上背對着陳衍,陳衍戳戳他,他就青蛙一樣彈兩下,繼續裝死。
“好吧,我特興奮。”陳衍改口說。
“假死了。”
“那……我答應了?”
“什麽?”齊安東困惑地問。
“送戒指不是求婚嗎?”陳衍更困惑地反問。
“……對啊!”齊安東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我都忘了!”
他整整睡衣,在漆黑的房間裏,在若有似無的月光下,真誠而嚴肅地對陳衍說:“陳衍同志,我們的緣分上天注定,舉世難尋,天生一對,完美互補,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美麗夜晚,我誠摯地邀請您和我結婚,從此以後不管貧窮、富貴、你洗碗還是我洗碗、吃魚還是吃蝦、睡沙發還是睡地板,我們都只有彼此,決不和其他人睡覺,決不和除對方以外的人傳緋聞,決不讓自己的名字和除對方以外的名字一起出現在熱搜上,你同不同意?”
陳衍沉默了一會,輕蔑地說:“你也就這麽大點格局了。”
沒等齊安東反駁,他又飛快地說:“行吧,我同意了。”
“哇!”齊安東迫不及待地從口袋裏掏出第二個戒指塞陳衍手裏,把自己的手往外一伸,“快,給我戴上。”
他們互相交換戒指,齊安東屈起手指,拿自己的戒指在陳衍的戒指上磕了磕。
“幹嘛,驗真假啊?”陳衍笑道。
齊安東臉上一派單純和熱情,這是一個孩子的表情,是他終于得到自己熱切渴望的東西。
“你聽到沒?”
“戒指撞車,我聽見了。”
“不是,是我的心,”他又在陳衍的手指上磕了一下,擡頭對他笑,“撞在你心上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緣,妙不可言”,一部國産電影的名字,也是某電影評論系列的一個梗。(就是瞎看
終于寫完啦,這輩子沒寫過這麽長的東西……中間(對我個人而言的)波折很多,希望過段時間再看能發現不足,吸取教訓,不要重蹈覆轍。
謝謝追到現在的小天使鼓勵我和提建議,謝謝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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