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被自己拿牙刷捅了的那個叫佟宇, 還在醫院裏住着。現在倒是能說話了,就是有點恍惚,羅家楠問着問着就看他眼神不知道飄哪去了。
“佟宇?”他用筆在佟宇面前晃晃。
“啊?哦……抱歉,您剛問什麽?”佟宇捂着腮幫上的紗布,一直眉頭緊皺。
“我問你,你為什麽不去水房洗漱而是站在樓門口刷牙?”
“我正要去水房,樓管打電話到我屋裏,說有封信頭天晚上忘了拿給我了,叫我下去取。”佟宇一說話就臉疼, 說會歇會,“我拿完信,在樓門口邊看邊刷牙, 誰知道……吓死我了……”
“那你當時注意到蔣鑫是從哪一層摔下來的麽?”
根據痕檢那邊的結論,蔣鑫很有可能不是從天臺墜落的, 而是從五樓,也就是案發的那一層。他們推斷是嫌犯将蔣鑫的屍體藏于隔間, 等到六點開始有人起床可以做自殺目擊者,才把人從廁所窗戶推出去。
“我低頭看信呢,啪的就拍我跟前了,吓都吓傻了哪有閑心——哎呦——”佟宇疼得皺眉歪歪臉,“我當時都不知道自己被牙刷捅了, 根本感覺不到疼,一屁股就坐地上了,有幾個學生沖出來把我從……從屍體旁邊拖開……”
“你當時就認出死者了?”
“我哪敢看啊, 是後來樓管出來喊了一聲‘蔣同學’,我才知道是蔣鑫。”
“等一下。”羅家楠翻翻之前的筆錄,“樓管說,是他先出來的,然後才有學生出來。”
佟宇悶頭想了想,說:“我也……記不清到底誰先出來的,現場太混亂,救護車都來了我才發現牙刷給捅臉上了……”
“閉上眼好好想想。”祈銘說,“回憶下當時的每一個細節,其他的人表情,以及,說過的話。”
佟宇立刻驚恐地擺手。“我現在一閉眼就看見蔣鑫那張死不瞑目的臉!”
看着他眼睑下方的黑眼圈,羅家楠倒是相信他最近幾天應該都沒怎麽睡過覺。和祈銘對視一眼,羅家楠又問:“那你知不知道周皓這個人?”
“知道啊,他是我師弟,在徐教授那當助教。”佟宇點點頭,“去年他從十一月開始就不回宿舍,跑外面租房子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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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和你說過是因為什麽?”
“說宿舍裏鬧老鼠,嫌髒。我跟他住一層,為這事還特意讓樓管給撒了鼠藥。”
“五層鬧老鼠?”
“可能順着排水管爬上來的?反正我沒瞧見。”佟宇說到這,突然壓低聲音,“我覺得,周皓是找個借口,搬出去方便會情郎。”
“嗯?”羅家楠挑眉。
有八卦。
“你們見過周皓吧,長得多好看,那真是潘安再世。”要不是臉疼,佟宇這嘴還能再撇大點,“研一的時候就是我們學院的院草,追他的女的多了去了,可人家一個都看不上。到研二的時候他開始給徐教授做助教,後來有些風言風語,說他和徐教授是……那種關系。”
“确定?”
“反正那會徐教授經常去他宿舍。”
“徐教授全名?”
“徐滄海,聽名字就是個浪子。”佟宇捂着臉最大幅度地挑起眉毛,“他結婚了,有老婆但是沒孩子。”
羅家楠拿出張名片遞給他。
“行了,你好好休息,想起什麽再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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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裏出來,祈銘看羅家楠開的方向不是回局裏,便問:“你這要上哪?”
“去趟學校,找那個徐教授談談。”羅家楠叼上根煙,按下車窗往出散煙霧,“他興許能知道周皓被誰脅迫了。”
“你覺得他會當面承認和周皓的關系?”祈銘搖搖頭,“他既然有婚姻,那肯定是要隐藏自己的性取向。”
“都死了個人了,我他媽才不管他想隐藏什麽東西。”
祈銘沉默了一會問:“羅家楠,你是不是覺得,和我在一起對你來說絲毫沒有影響?”
羅家楠笑着呼出口煙霧:“我不管別人怎麽說,日子是自己過的,你瞧人陳隊趙隊,不也挺好?”
眼瞧着羅家楠那副心比臭氧空洞還大的德行,祈銘無奈地笑笑。“你爸肯定看出來咱倆的事了,那天從你們家出來,我看他不太高興。”
羅家楠嘴上的煙抖了抖,心虛地說:“看就看出來了,大不了抽我一頓,還能怎麽着。”
“說的這麽大義凜然,那你哆嗦什麽?”
“我沒哆嗦,是路颠。”
“別擔心,我擅長創傷外科,打斷你哪根骨頭都能接上。”
“……”
羅家楠心說萬一第三條腿被打斷你要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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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滄海一聽到周皓的名字,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他把辦公室裏的助教都支了出去,然後和羅家楠他們在沙發上坐定。
“我跟周皓差不多一年沒聯系過了。”徐滄海的嗓音十分低沉,富有磁性,面相方正一身儒雅之氣,也才四十出頭的年紀,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外面是有一些傳聞,但我跟他是清白的,我有家室,那些毀我名譽的人都是因為嫉妒我能拿到科研項目經費。”
羅家楠擡手示意他別在這睜着眼說瞎話:“徐教授,我們不是來調查你和周皓的事情,現在有一個學生死了,并且我們有理由相信,當初對周皓造成人身侵害的人,就是此案的嫌疑人。”
“你說什麽?”徐滄海臉色大變,“周皓被……被……”
羅家楠點點頭。“去年十一月份的事。”
“怪不得……怪不得他突然就辭去了助教的工作……”徐滄海雙手緊張地攥握在一起,曲臂抵住嘴唇,身體因憤怒而顫抖,“是哪個王八蛋幹的?”
“周皓不肯說,所以才來問你。”羅家楠微微弓身向前,“或者,徐教授,您能不能幫忙,給周皓打個電話?”
徐滄海眉頭緊皺:“可以是可以,但我沒他的電話,聽說他去日本了。”
“我有。”羅家楠将手機裏的號碼展示給他。
徐滄海拿出自己的手機,顫抖着手指按下那些數字。羅家楠在電話接通之前沖他比劃了一下,示意他打開免提。
電話接通了,沒等周皓說話,徐滄海嗆聲道:“皓皓,是我!”
那邊一陣沉默,片刻後說:“教授,您是從警方那拿到我的號碼吧?”
“別管這個,皓皓,就告訴我,是哪個王八蛋傷害了你!”徐滄海激動地站了起來,“出事為什麽不跟我說?”
周皓那斷斷續續傳來抽氣的聲音:“他用……用您在我宿舍裏的……錄像要挾我……我不想您……身敗名裂……”
羅家楠眼瞧着徐滄海身體一晃,趕緊起身把住對方的肩膀。徐滄海看起來是要說話,但猛咳了一聲嗆出口血。祈銘見狀立刻讓羅家楠把徐滄海放躺在沙發上,掰開對方的口腔檢查是否有東西堵塞呼吸道,然後趴伏在對方胸口聽診肺部是否有雜音。
“不是肺,應該是胃出血。”祈銘邊說邊打120。
聽到電話裏一片混亂,周皓急匆匆地問:“教授?教授?”
“他吐血了。”羅家楠對着電話說,“周皓,我是之前給你打過電話的羅家楠,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和你溝通,但請你務必告訴我,當初要挾你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發了郵件給我,附帶着視頻,讓我晚上在宿舍等……然後夜裏……夜裏有個人進來,戴着口罩和帽子……也不說話……”周皓邊哭邊說,“教授他怎麽樣了?他不會死吧?”
羅家楠看向祈銘,祈銘沖他比了個安心的手勢。
“別擔心,有醫生在。”羅家楠繼續和周皓通話,“那個人有沒有特征?只要你能想起來的,任何細節都可以!”
周皓哪還聽的進去他的話,只是一個勁喊着:“教授!讓我跟教授說話!”
“救護車來了,我先送他去醫院,晚點再和你聯系!”
聽到遠遠響起救護車的聲音,羅家楠扣上電話,打橫将徐滄海抱起沖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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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滄海胃出血,但并不算嚴重,在急診中心觀察室裏輸了一小時的液就便恢複了神智。羅家楠通知了他的妻子,對方趕到後一看有警察在,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出于對徐滄海隐私保護的考慮,羅家楠沒把事情說那麽細,就只說是詢問有關徐教授以前助教的事情。
“周皓吧,我知道。”徐夫人倒是很平靜,“我也不喜歡男人,跟老徐是形婚。這事兒院裏沒人知道,他是教授,得要臉面。”
羅家楠一副被打開新世界大門的表情。祈銘輕拽了下他的衣角,提醒他別當着一位女士把嘴張那麽大。徐夫人進病房只待了五分鐘就出來了,告訴他們徐滄海叫他們進去。
徐滄海的臉白得像打印紙,衣領上還沾染着暗沉的血跡。氣急攻心,這一口血吐出來都發黑。
“都是因為我……”他嘆息道,“才讓皓皓受那麽大的委屈。”
羅家楠說:“我剛和周皓通過電話了,他說會盡快趕回國內,讓你好好保重身體。”
一聽這話,徐滄海又顯得有些着急,倉促着起身說:“別,別讓他回來,外派至少三年,他要是回來,工作就得丢了!”
“你不想見他麽?”祈銘伸手按住徐滄海的肩膀,“不想當面告訴他,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不想告訴他你還愛他?”
徐滄海閉上眼,苦澀地說道:“我哪還有資格愛他……他為了維護我,被那個王八蛋給……嗨!”
插着輸液管的手重重捶了下床,一股鮮血順着管子回流上去。祈銘讓羅家楠把病床稍微搖起來一點,擡高心髒位置以免再回血。羅家楠一看時間不早了,便囑咐了徐滄海幾句,讓他好好休息。
回到局裏,羅家楠把情況彙報給陳飛。
“既然周皓說要回來,那就等見到真人再詢問。”陳飛說。
“嗯,我也這麽想的,他肯定能提供點線索。”羅家楠的目光飄向窗外,看到停車場裏有輛十分眼熟的車,登時背後一緊,“我爸來了?”
陳飛點點頭說:“剛來沒多久,我在大廳瞧見他了,說是齊局找他有事。”
趙平生在旁邊咳了一聲——嗯?怎麽又有點憋氣。
作者有話要說: 趙副隊你快順口氣吧,這樣下去會短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