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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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央北城郊。

蕭太後懷抱一只雪色狐貍,眺望着不遠處的巍峨城門。夜色朦胧,看不太清晰,只有城門上忽明忽暗的火把,與兩隊來回巡邏的禁軍。

她提前回城,連皇上也沒提前告知,所以景央城也并沒有打開城門迎她。

“滿滿都是破綻啊!”蕭太後嘆息,“若是柴洛還活着,城防絕不會如此松散。棟梁之才,死于冤獄,着實可惜。”

回答她的,是呼呼的夜風,懷中的狐貍蹬着湛藍的眼睛,警惕的豎起尾巴。

蕭太後拂了拂狐貍的絨毛,安撫狐貍,與旁人問,“我聽說,溫兒又惹禍進大牢了?”

旁人是個中年壯漢,青玉冠束發,穿着宮內仆從的制服,他随着太後一起下馬車,言語動作,卻沒有卑躬屈膝,“二皇子……哎……大理寺的公文,寫的是二皇子弄大了南郊農女的肚子,女人找上門,二皇子非但不認賬,還差人連女人帶孩子都給活活打死了……”

蕭太後眯起眼睛,“打死了?行吧,挨頓板子,長長記性也好。”

“太後,那邊的人到了。”

話音剛落,忽然有人影靠近,蕭太後本能轉身,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經抵在蕭太後的脖頸前。

神身後那些随從,倒了一地,似乎是中了迷魂香一類。

來人穿着夜行衣,帶着鬥笠,低沉沙啞的嗓音道,“得罪了。”

蕭太後身邊的壯漢,後退三步,只聽蕭太後淡淡的吩咐,“無妨,你叫醒他們,且按原路行車,我與這壯士走一趟,我們在城門口彙合。”

壯漢領命,蕭太後擡手把匕首推開,“我區區弱女子,不通武藝,你不必如此緊張。我在此路等你多時,你可是鳳凰山離魂塔的傳信使?”

那人從懷中掏出一枚核桃,送到蕭太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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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太後接過核桃。

核桃皮本褶皺,有人沿着褶皺,精雕細琢出一條蜿蜒的小龍,龍眼傳神,龍身曲折,栩栩如生。

蕭太後撫摸着核桃皮,說,“時機未到,還請你家主人等我消息。”

“什麽人!”

一枚小箭,從不遠處的樹梢,飛速而來,瞬間近在眼前,黑衣人後退,手中匕首上揚,已經來不及,箭尖就要射中蕭太後。

與此同時,另一邊也發出一箭,兩箭相碰,掉落在地。

“走,”蕭太後皺眉,與身邊黑衣人說,“此人武功甚高,萬萬不能暴露行蹤。”

黑衣人飛身上樹,消失在夜色中。

蕭太後就聽有人匆匆而來,手執彎弓,還是個女子。

“你沒事吧?”女子上前,問說,“剛剛我見有人偷襲你,好在我的箭趕上了,我的屬下已經去追。”

來人正是荊長歌,她在從墨陽南下景央的長路上,與趙輝學會了射箭。

此時她與趙輝說好,兩箭齊發,一殺一救。趙輝殺完就撤,荊揚追趙輝而去,她則速速提着弓去太後那邊邀功。

蕭太後不愧是經過大風浪的,生死一線後,表面雲淡風輕。

“此地不宜久留,大娘您快随我入城,将今日之事告知官府……”

蕭太後緩緩說,“小丫頭,你這一出戲,可是演過了。”

稍微驚訝,荊長歌沒想到,蕭太後會當場戳破。

“是,我不該在太後娘娘面前耍小聰明。”既然如此,荊長歌也大方跪下,“臣女荊長歌,與太後娘娘請罪。”

蕭太後見眼前女子毫無懼色,心中暗生歡喜。她這些天聽手底下的人,講了不少荊靳新找回來的這個二妹妹的故事,騎白馬沖進兩軍戰場,折斷羽族帥旗,匕首斬殺羽族大将,這等膽量,就算是男子也少有。

今日見到真人,到不似想象中那般,是個假小子女漢子,反倒是渾身透着一股子真真正正屬于女人的豔麗。

“今夜你看見的人,遇見的事,哀家希望你永遠忘記。”蕭太後指的是另一個黑衣人,“如此,哀家欠你一個人情,你可是想哀家幫你什麽,才費盡周折接近哀家?”

荊長歌迅速把前因後果簡要說了一遍,邊走邊說,很快就到了城門口,馬車已經在等候,夜色将盡,城門緩緩打開,早已排在城門外的入城百姓,紛紛進入。

蕭太後在侍從的攙扶下上了馬車,“丫頭,午時宮中小宴,叫上你兄長一起過來,哀家滿足你的心願。”

荊長歌沒想到此事如此容易,“謝太後娘娘。”

“就算你不找哀家,哀家也絕不會準許皇上胡鬧。”蕭太後在馬車中,忽然想起來,問,“那個射箭之人,是青煜軍中的人嗎?”

荊長歌并不想牽扯趙輝,“沒錯。”

蕭太後的馬車一進城,迅速有人通報了宮中,太後提前回宮。

還未上早朝,朱丞相已經在皇上書房內,皇上對着一摞子奏章大發雷霆,橫袖一掃,筆墨紙硯嘩啦嘩啦都落到地上,似乎是因為某個皇子犯了案子。侍從左右為難,現在進去,皇上的火氣多半撒在自己身上,皮肉之苦逃不掉。

他來回踱步,正遇上皇太子匆匆而來,他昨夜宿在宮中,人離着書房不遠,聽見動靜,來詢問緣由。

侍從暗叫菩薩顯靈,皇上生氣的時候,誰人來勸都是個罪,除了疼愛的皇太子李行。他忙跪在皇太子面前,把剛剛得到消息,太後于北城門進城,提前三日回宮。

“裏面是怎麽回事?舅舅來做什麽?”李行問。

“還不是那大理寺的案子,二皇子好像全招了,說女人是他睡得,人是他派人殺的,農家的火死他派人放的。”

李行搖搖頭,“二弟的案子,漏洞百出,一看就是有心人故意為之,這些日子我查了卷宗,剛剛有了些眉目,我明明把線索送了大理寺,大理寺難道就憑二弟的供詞就這麽斷案了嗎?蘭卿又不是不知,二弟他招認的都是氣話。”

侍從不能插話,都是皇家子弟,說不準哪天誰能成龍登天,一個都不能得罪。

“父皇正在氣頭上,我是進去呢,還是不進去呢?”李行為難。

侍從趕緊點頭,當然是進去啊!

于是,李行在門口叩拜,“父皇,孩兒請父皇安。”

聽是長子,皇上的怒火頓時失了一半,還是他大兒子乖巧懂事,一早醒來,先到他這裏請安。不像那個李溫,從小到大整天惹禍生事,從沒讓他省過心。

“進來吧,此事,容我再想想,”皇上揮手讓朱丞相告退,“邊境不安生,羽族才是心腹大患,這些小事,得過且過就好。”

朱丞相沒再多說,行禮告退。他走後,李行才進了書房,他見滿地狼藉,蹲下撿起兩冊子奏章,“二弟又惹父皇生氣了嗎?”

皇上命侍從收拾書房,披上披風,“随我去花園走走。”

李行忙說,“皇祖母回來了。”

“她沒告訴朕,就是不想朕迎她,她有她自己的打算,讓宮中備下小宴,她回來後,定是要召朕過去的。”皇上聽了,驚訝片刻後,便無奈搖頭說,“母後匆匆回來,恐怕是為了阻止朕指婚,行兒,若不是你執意不答應與荊家長女的婚事,朕與你母後早就讓生米煮成熟飯。荊靳倒是會辦事兒,直接把母後叫回來壓朕。”

“荊長歌是荊家庶女,難道皇祖母也……”

“自古,姓荊的從不入我皇家門。”皇上說,“溫兒的母妃在世時,與荊家老太君是生死之交,如此情誼在,溫兒滿月時,老太君寧可把荊家孫女許給遠在南島的小小知府之子,也沒答應朕給荊長樂與溫兒指的娃娃親。”

“我與長歌已有肌膚之親,而且是當着幾十外人的面,我得對長歌的名節負責。”李行喃喃自語,“我去求皇祖母,無論如何,今生今世,我只想讓長歌當我的太子妃。”

“孩子,你将來是要當大渝皇帝的,怎能如此兒女情長,太子妃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背後的母族能幫你多少,能幫大渝多少。”皇上這話不知說了多少遍,奈何從來懂事聽話的日子唯獨此事固執的油鹽不進,非荊家二姑娘不娶。

棋局又是和棋,太子有十八次機會能贏,卻都假裝走錯。要說讓棋吧,自己也沒露出什麽破綻給他對方機會。棋中觀性情,太子溫軟,不争不搶,沒有主意,總是聽別人所什麽就是什麽,的确如群臣所指,缺少萬人之主的威儀。

大黃鐘響了九聲,萬壽宮門大開,太後回宮。

果不其然,蕭太後回宮後,稍作收拾,便派人來請皇上入宮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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