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自便

21

算珠劈啪作響,荊長歌郁悶地喝着白水,心想此生再不要與這人有任何瓜葛。

“算好了。”李溫鋪展白紙,細筆流暢寫下幾行字,還不忘念一遍,“精鐵環沉木大門一扇,三十兩,珍愛花草六十八株,每株一兩,古樹一棵,八兩,青石磚二十八塊,每塊一兩,吓死鳥兒三只,每只二兩,共計,一百四十兩,加上姑姑之前欠我的衣服錢,一共一百四十五兩。”

荊長歌接過,把紙揉成一團,丢地遠遠的。

“小侄給的價錢是很公道的。”李溫不忘補充道,“若是姑姑實在拿不出,這白馬不錯,拿來抵債,小侄也勉為其難地收下吧。”

“門兒都沒有。”荊長歌立刻拒絕。

“姑姑忘了,我府上的大門,正是您老人家方才騎馬踏破的。”李溫向外望去,成惋惜之色。

剛剛荊長歌騎着馬沖進來,直接把那扇本就不怎麽結實的門給撞破了。

“明日我會差人送銀兩過來。”荊長歌重重落下茶杯,決定拿回話語的主動權,“你不會窮到連茶葉都買不起,燒白水來招待客人吧?沒有錢還學人家逛青樓。”

“雪雁,”李溫打了個響指,“去對門六弟家借幾包茶葉來。”

荊長歌心想,還真是窮到連茶葉也買不起?

“殿下府上人都不喝茶,平日懶得去買,公主來的匆忙,沒有提前準

備,此事是屬下未考慮周全。”一旁的白衣文士認真解釋。

“每年春茶新收,上供不少,皇親大族,都有禦賜新茶吧?”荊長歌提到,這還是在軍中與江胥聊天的時候知道的,江胥家業便是茶農,有一手烹茶的好手藝,這也是為何趙輝非要與之住在一個帳子裏原因。

“你是皇子,平日禦賜之物也不見得少,卻為一套衣服一扇門斤斤計較?”

她本想諷刺眼前無賴謊話連篇,揭露其吝啬本性,誰知對方長嘆道,“你去太子府上轉上一圈,看上的打包帶走,十有八九都是禦賜的。我家的麽,好像有,北辰,你記得我都放哪裏了?”

Advertisement

白衣文士想了一會兒,說道,“去年倪府老太君過世,送去做陪葬了。”

“那五湖年初上供的新茶呢?”李溫又問。

“您送給解老先生當壽禮了。”白衣文士記得無比清楚。

想李溫幼年遭遇頗為坎坷,荊長歌心中有些過意不去,聯想到他行事所為,必然不會得帝王的喜歡,禦賜之物也賜不到他這裏來。

揭他人傷疤,她荊長歌還不屑為之。

荊長歌看了看杯中的白水,清淡并非無味。

千百滋味,因人而異,依時而變,憑心而生。

“姑姑你還不走,難道是想讓我留你用午膳嗎?”李溫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與三皇子故事裏的那個睿智有膽識的皇子,完全不是一個人。

午膳?倒是提醒了她。

被愚弄當作擋箭牌在山裏吹了一天一夜冷風,又訛了一百多兩銀子,她絕對要靠吃飯吃回本金來,她食量輕,回本速度實在太慢,于是荊長歌笑眯眯道,“我第一次到你家來,你難道不該請我留下吃個飯?我去尋我我朋友,一起來吃,記得多加兩雙碗筷。”

荊長歌牽着白馬離去,亓北辰憂慮道,“不知公主與她的朋友,口味如何?”

李溫撿起那揉成一團的紙,“我猜,她準備天天來府上蹭飯。”

亓北辰掩面,“那我們是不是考慮……收飯錢?”

“她是個吃不得一點兒虧的性子,不把這一百五十兩吃回來,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李溫見雪雁帶着兩包茶葉越過圍牆施施然而落,說道,“雪雁,我說過多少遍,有門不要走牆。”

“開門麻煩。”雪雁把茶葉丢到亓北辰懷中,站到一邊。

“今天不需要開門。”亓北辰提醒道。

看着院子空空的門框,李溫深深的嘆了口氣。

……

荊長歌牽着白馬回府,就見趙輝靠在院子拱形門牆垣邊,把玩着寶劍,側身問道,“去哪了?”

“趙大哥,你可害慘了我。”荊長歌騎白馬闖進二皇子府,本是擔心趙輝被當作刺客,誰知趙輝根本連二皇子府的門邊都沒沾,害她白白在那無賴面前丢人現眼。

趙輝很無辜地表示疑問。

“你不是去跟雪雁比武了麽?”荊長歌問。

“去了,看他身法出自幻羽山,走了。師父說過,不許我與阿郦同幻羽山的人交手。”趙輝理由充分。

荊長歌聽趙輝簡略說過這個世界的江湖派別,正道非常之多,如星光燦爛數也數不清楚,反而魔道,只有一塔一宮,還有諸多正邪不分的中立的門派,其中處于絕頂位置的就是位于大楚國北邊的北境幻羽山。

如此高手,竟然委身于那無賴府上做侍衛,荊長歌連連可惜,恨那雪雁以貌取人。

“趙大哥,有人請客,我們蹭飯去。”荊長歌把白馬牽繩遞給下人,要了一輛馬車。

兩人來到二皇子府。

府上已有客人,荊長歌沒見過,卻見這人容貌,清俊優雅,與李行有些像。

亓北辰迎上來,“公主,你還真的來?”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荊長歌很大方的遞了一張二百兩的銀票。

亓北辰面漏難色,“公主,找不開。”

荊長歌很想問,你堂堂皇子府竟然找不了五十五兩銀子麽?又礙于身邊坐着趙輝,沒有發作。

李溫本人又不知去了何處,雪雁冷冰冰一言不發,亓北辰忙裏又忙外,把兩人涼在前廳,眼前依舊是一壺白開水。

“你該不會也欠了我二哥的銀子吧?”清隽公子看見荊長歌遞銀票,他經驗豐富,“亓北辰說找不開是不是?”

此人但一開口,聲音粗犷,完全一副莊稼漢子的口音,破壞了他外表的優雅公子形象。

皇子中,荊長歌只見過李行,李溫,李郢三人,一句二哥,她已知此人是李溫下面幾個弟弟裏的一位。

“亓管家說過幾天再找給我。”荊長歌回道。

“哈哈哈哈哈……你等着吧。”

“六弟……”李溫走來,“你剛回景央城,應該是還沒見過,大名鼎鼎的玄鶴公主,青煜軍荊姑娘,我們的……着者五大三粗能單手舉鐵的身子骨,他向來直率,“你跟荊家人長的不像。”

荊長歌自覺無視此句廢話。

“我六弟,李跡。”

“這位是?”李跡指着趙輝問。

“趙輝,我的朋友。”荊長歌介紹。

趙輝一點頭,算見過。

李溫端着茶具進來,見衆人大眼瞪小眼尴尬的很,把手中托盤往桌子中間一擱,上面除了杯碗,還有一包茶葉。

“自便。”李溫找了個椅子坐下,自顧自的倒了一杯白水。

“二哥,你家的門呢?”李跡大嗓門喊得滿屋子都是聲。

趙輝其實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進門時候就觀察門框,好像是被什麽重物穿越直撞弄壞的。

“咳咳……咳咳……”荊長歌做咳嗽狀,“我覺得這門太破爛,就着人拆了重新做一扇……”

“早該換了,”李跡贊同道,“不止是門,你看看,這桌子,這椅子,還有櫥子,臺子,櫃子……我從前要給二哥換,他不讓,玄鶴公主你是怎麽說服我二哥的?”

“有上好的材料,西境獨有的利生木。”李溫勾起嘴角,“姑姑,你說是麽?”

利生木及其稀罕,百年成樹,只長在大渝西北邊境的利生村附近,一小塊就價值千金。就算皇宮的家具,也少有此木所制作,更何況是不怎麽被待見的二皇子府。

荊長歌冷哼,想讓我給你白裝修,還買家具?

“我先牽來小白與小紅,在你府上,裏外跑幾圈。”荊長歌對自己的馬很自信。

李溫道,“它們幾時來?我出去暫避幾天……”

“二弟,你府院的大門呢?”

又是門。荊長歌無奈,等等……二弟!

荊長歌忽的站起來,“李行!”

李行與荊長歌相望,有些不知所錯,沒有想過會在二弟的府上遇到他朝思夜想的女子,“長歌,真巧。”

“太不巧了。”荊長歌道。

荊長歌想起下藥之事,心情變得極差,沒有落座,而是轉身欲走。李溫絕對是故意的,明知道荊府因為婚事與東宮不和睦,還把李行也叫來惡心她。

“妹子,飯還沒吃……”李溫似笑非笑的看着荊長歌與李行。

“還是……我離開吧。”李行強撐着笑了笑。

荊長歌嗤笑,“不用,你們是兄弟,我是外人。”

說完,就邁向門檻。

“雪雁。”李溫一聲命令,雪雁閃身掠過方桌,一手扣住荊長歌的肩膀。

就在同一時刻,趙輝的手扣住雪雁手腕脈門。

兩人心照不宣,雪雁用真氣推開正屋大門,兩人飛身出了正屋,踏上屋檐。雪雁閃身後退,手中多出一把銀色短刀,急急向對方攻去,招招都是要害。趙輝躲閃兩招,一刀正劃向心口。千鈞一發,趙輝腰間長劍出鞘,劍鋒對上雪雁短刀刀刃,擋下致命一擊。

兩人都是輕功高手,速度極快,纏鬥在一起,一白一黃,如白浪黃沙交纏一處。

廳中人除了李溫,都去了窗前門前,看兩團影子在房檐上飛來飛去,時時有瓦片落下來。

荊長歌心急道,“李溫,讓你屬下住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