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節
就更多,季白摸摸鼻子,把這份人情果斷記在了老大頭上。
再出名的律師事務所也會有剛拿到從業資格、不知深淺的新手律師,季白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這麽一位,說自己要打經濟糾紛的官司,但只知道對方的名字,沒有身份證也沒有住址,現在無法立案。年輕律師表示可以去公安機關查詢,不過需要簽一份代理合同。季白像個真正的生意人似的考慮良久,又就代理費的比例磋商了幾個來回,最後和躊躇滿志的律師一起去了最近的派出所。有了律師從業資格證和委托函,查幾個戶籍資料還是很快的,從派出所出來季白直接跟律師握手告別,把之前只接得到離婚官司的年輕律師弄懵了,呆呆地問:“您……不去銀行?賬戶保全呢,不做了?”季白搖搖頭,笑道:“對方想必不會傻到把錢放在自己名下,這道程序省了也無妨。”律師雖然覺得有哪兒不對,但沒有深究——當事人自己都不怕損失,他大可不必替人操那個心。
和律師分開之後,季白在地鐵口的小攤買了頂棒球帽戴上,又繞了幾個商場的地庫,好不容易在角落裏發現有輛挂着OA7開頭牌照的奧迪,于是拉低帽檐抄着扳手下車,兩分鐘之內把人家牌子給卸下來扔自己後備箱裏了。再上路的時候這輛車就成了部委的公務車輛,前擋玻璃下頭一沓子通行證,最上頭是燙金大字的“國安”。季白脫了外套,光穿着裏頭的白襯衫,袖口胡亂挽起來,臉上扣一副雷朋,是那種自诩領導心腹的司機,開車搶道不說,還略微有點橫。這樣的車,這樣的司機在帝都街上毫不稀奇,季白沒什麽目的地轉了幾圈,從海澱開到東城,确認後邊沒有尾巴才找了家酒店開房,在商務中心給中原某個縣級市的公安分局發了份傳真,是用派出所名義發出的協查通告,以wei穩的名義要求兄弟單位配合核查一個地址。剛才查資料的時候季白借抄身份證號的機會看了幾眼,叛逃武官長長一串戶籍變更信息最下面那行寫着某市某村,應該是他的老家。
回信來的比預想中要快,但不出所料的是,那處地址已經人去樓空。如果按照戶籍登記,至少有四個人是住在那裏的:武官的母親,和他妹妹一家三口。季白捏着字跡模糊的傳真回函想,四個人不可能無聲無息地消失,不管是已經被滅口或是武官事先想辦法通知了他們,都意味着下一步追查已經有了線索。
沒有弱點的對手才是最可怕的對手,然而每個人都有弱點。父母,妻兒,手足,在這個世界上誰能孤零零地活着?季白退了房,有點想回家一趟——帶着洪少秋。或許不是現在,但總會有那一天的。
希望他愛吃炸醬面吧。
9 smoke in your eyes
順手牽羊得來的那副車牌被季白丢進垃圾桶,至于撿廢品的人會不會拿它跟司機要幾百塊錢就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了。很多線索只有身臨其境才能發現,所以他打算親自去一趟武官的老家,但那之前還有幾件事要做,比如徹底洗一次車,比如清空GPS的數據然後把車還了,再比如和洪少秋碰個頭。
其實這幾件事都不是必須的,前兩樣是因為謹慎,最後一件事完全是出于私心,他就是單純地想跟洪少秋多呆一會兒。季白開着大切往辦公室走,正好趕上個一分三十秒的紅燈,他趴在方向盤上想,原來這種感覺就他媽叫愛情。長得好看、做得足夠爽、人有趣還有擔當……他能一口氣說出洪少秋身上十七八條優點,但愛情并不是這些優點的疊加,這也壓根不是個能用理智分析的事兒。季白從初中早戀——事實上他還覺得自己開竅得未免晚了一些——開始,直到卧底之前,斷斷續續談過不少回戀愛,并沒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地方特別的好,因而談也是淡淡的,散也是淡淡的。他本以為戀愛不過是這樣,偏偏在最離奇的環境裏憑空出現一個洪少秋,互相嫌棄着掩飾着,真真假假糾纏下來,來不及想這是不是戀愛,更來不及考慮未來會怎樣,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并肩走過那麽長的路,而且理所應當還要一路同行下去。
——不過這事兒自己心裏明白就行了,不能跟洪少秋說,讓他知道了還不得活活美死。
路過咖啡店的時候季白買了一大杯每周精選,不出意外的話他今晚要開夜車,得提起精神來。洪少秋在樓下等着他,上車抽了抽鼻子,有點受寵若驚:“特意來接我下班?”
“不是特意,就順路和你說一聲,我得出趟門,今晚,不,待會就走。”季白打方向盤左轉,後視鏡裏看了眼洪少秋,正好他也在看自己,“有什麽進展随時電話聯系。”
“……還有一塊吃頓飯的功夫嗎?”
“沒有,”季白含笑搖頭,在洪少秋眼裏看到一點遺憾,覺得很滿意,“最多夠喝杯咖啡的。”
洪少秋去捏一捏帶着綠色圖案的紙杯,季白開車的風格本來比較随便,換句話說是開得足夠猛,不過帝都的現實情況明擺着,不被堵在路上就算是今日運勢五顆星,外帶的咖啡就那麽放在儀表臺上也沒撒。
“就喝這個?”他掀開紙杯的蓋子,杯沿上有個不太明顯的牙印,就着牙印的位置喝一口,咖啡的熱氣蒸到臉上來,苦味和香味同樣強烈,濃得讓人汗毛都為之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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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愛喝啊,那雀巢。”
季白單手扶着方向盤,整個人傾到洪少秋那邊去拉開手套箱,于是額角上貼過來一個帶着咖啡味兒的吻,洪少秋的呼吸灌進他耳朵裏:“特別愛喝——這個貴。”
“下次你光說前半截就行。”季白忍住了沒拿白眼翻他,照這樣下去有多少愛意也會消磨殆盡的好嗎!
洪少秋嘆息:“三少爺太難伺候了。”
“說正經的,你這邊有線索了沒有,”季白把紙杯要過來喝了一大口,又塞回他手裏去,把洪少秋當杯架使,“扯皮的架勢怎麽樣?”
“我們內部當然是無所謂,總參那幫技術官僚……他媽的,”洪少秋說到一半,停下來揉了揉季白的後腦勺,嘴角帶着點笑,“诶,總算現在你也是‘我們’了,當時一口一個‘你們國安’的氣人,我就想着非得把你弄過來不行。”
“心眼兒真小。”季白嘟囔,在離地鐵不遠的地方把車停下,“我不送你到樓下了好吧,待會出城就該堵得更厲害了。”
“注意安全,早點回來。有事打電話給我。哦,你手機還剩多少電?”洪少秋抓住他的手攥了幾秒鐘,季白由着他膩歪,等他松了手才笑道:“滿的,出來之前才充好。放心吧啊,回來給你帶禮物。”
洪少秋開了門下車,長腿踩在路邊,上半身又探回車裏,輪廓分明的嘴唇微微打開一道縫隙,不知道是要說話還是索吻,看得季白有點心律不齊,擡手按在那張臉上要把他推出去,感覺到有個東西在自己手掌上碰了一碰再收回去,觸感又熱又軟,還有點粗糙。
他瞬間反應過來那是洪少秋的舌頭,臉上一熱。洪少秋挺得意地站直了沖他揮揮手,季白繃着臉加大油門開走了。
呸,老流氓。
出城方向果然已經有點堵的意思,倒不至于動彈不得,就是慢,大車小車都一步一停地往前蹭。季白無聊地打開收音機,摁了半天才找出個不是廣告不是賣藥的臺。國際新聞的主播是個很清脆的女聲,說烏克蘭局勢正在進一步惡化,目前政/局動蕩,物價飛漲,各地均有示/威集會,尚不能排除俄羅斯出兵可能,聯合國呼籲各方保持克制态度,協商解決烏克蘭問題。
好像真的挺嚴重啊?季白有點擔心正和老毛子做買賣的發小兒,掏出藍牙耳機塞好,又撥了一遍電話,一模一樣的無法接通。他剛要重撥,洪少秋的電話已經打進來了。
“到哪兒了?”大概是還在地鐵裏,隐約能聽到報站的聲音,“堵上了沒有?”
“在出城高速這兒,還行吧。”季白抿抿嘴唇,技高人膽大地超了輛重型卡車,風呼呼地從窗口灌進來,洪少秋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他把玻璃升到頂,又關了收音機,“你剛才忘說什麽了?”
“沒有,就是挺想陪着你堵一會的,應該讓你到保定再把我放下來,石家莊也行。”
“別鬧,開到石家莊得三個多小時呢,”季白笑得厲害,“洪哥你是不是以前就總用這招?在我這兒不靈了告訴你。”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