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靳恒遠摟抱着她,眼望着江面,語含憂傷地緩聲說:“小時候,有一次我哥帶我到這裏來玩,我曾問過他同樣的問題。”

聶瑤在他懷裏一動不動地問:“你哥的答案是什麽?”

靳恒遠側過頭親吻她的額角:“你們的答案是一樣的。”

聶瑤在心裏嘆息,小聲地問:“你現在很想他,是嗎?”

靳恒遠沒有回答,只是将聶瑤抱得更緊些。

聶瑤不想讓靳恒遠沉浸在過往的回憶裏,那無疑會使他痛苦,于是她慢慢地支開靳恒遠的懷抱,學着靳恒遠曾對她做過的那樣,用大拇指在他的眉心處按了下,語氣輕快地說:“蓋個章,留個憑證,算你答應我要讓自己好好的。”

靳恒遠定定地看着她,神情在晦暗的光線裏讓人看不明是喜是悲,聶瑤甚至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舉動是不是惹惱到了他。

就在聶瑤準備開口道歉時,靳恒遠突然低頭去吻聶瑤的脖頸處,用力地親吻。

聶瑤不好意思地看看江岸上稀稀落落的人群,低聲嗔道:“好了,吻太久了。”她的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了往常所沒有的親昵和信任。

靳恒遠終于擡起頭來,在她耳畔說:“有你這個小傻瓜真好。”

直到回到家洗澡時,聶瑤才知道自己今天幹了件多麽丢臉的傻事,看着鏡子裏自己脖頸上的紅點,聶瑤想:原來是這麽回事啊,是不疼,原來程偉豪沒有虐待周靈。随後又想到靳恒遠在江邊親吻她時的那一幕,聶瑤不自主地紅着臉笑了。

五一節期間。

周靈約聶瑤見面,請求聶瑤代替她去監獄探視一趟葉晨。

聶瑤很為難地說:“我和他根本不認識,見面能說什麽呢?”

周靈一臉的懇求:“就問問他在裏面怎麽樣?有什麽需要?”她拿出一大包東西,讓聶瑤轉交給葉晨,是些衣服和零食,還有一些錢。

聶瑤明知,但又不得不問:“程偉豪不讓你去見葉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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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靈聞言低頭咬着面前杯子裏的吸管,咬得很用力,不肯正面回答聶瑤的問題。

聶瑤不自覺地細細打量着眼前這個正在給人做情-婦的女孩子,是她所認識的周靈,但又不全是。

周靈現在的裝扮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以前周靈頭上總是戴着個色彩絢麗的發帶或發卡,看上去很活潑,而現在頭上只是很乖順地梳着齊劉海;身上的連衣裙是淡綠色的蓬蓬裙,質地很好,唯一看上去有些別扭的就是腿上的黑色絲襪。

聶瑤收回視線,清了下嗓子,勉為其難地對周靈說:“好,我替你走一趟。”

周靈很感激地擡眼看她,眼裏盛滿淚水。

南城監獄。

聶瑤一路左問右問,好不容易才見到了玻璃隔斷裏的葉晨。

聶瑤本以為這個小夥子不會見她,就像她不想在這樣的環境下見陌生人一樣,可以葉晨沒有拒絕聶瑤的探監。

葉晨很平靜地坐在聶瑤的對面,膚色比以前黑了些,頭發被剃得貼着頭皮。

聶瑤努力回憶葉晨以前的樣子,似乎現在這樣子要比從前壯實了些。

兩人相對靜默了會兒,葉晨主動開了口:“她……還好嗎?”

聶瑤趕緊答:“她很好,就是不太方便來看你,她……工作的單位不放假,她其實特別想來看你,她說要賺多些錢等你出來一起……”聶瑤覺得自己編的謊話太多了,不敢再往下編了。

葉晨弓着背,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铐,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很堅決地說:“叫她不要等我了。”

聶瑤張了張嘴,不敢亂說話,只好把周靈囑咐的話趕緊講出來:“她問你在這裏有什麽需要?缺什麽她會寄給你。”

葉晨的雙手在微微顫抖,他說:“我什麽都不需要,以後你也不要再來了。謝謝你。”他慢慢的站起,始終低着頭,在聶瑤的注視中一步一步地離開了探監區。

聶瑤真切地感受到了這個年輕男人身上所散發出的,無以言表的痛苦和無助。

回來的路上,聶瑤的心情很複雜,這對小情侶将來的命運她無法預料。三年半以後,周靈就可以擺脫程偉豪了嗎?萬一周靈愛上程偉豪了呢?或是再有其它變故呢?

不管結局如何,可憐的都是這個叫葉晨的男人。

聶瑤深深地為他們曾經的愛情而感到惋惜,深感天意弄人。

她在路上打電話給周靈,将葉晨的話一字不漏地轉達給她。

聶瑤聽到周靈在電話裏一直哭,一直哭。

放假的七天裏。

靳恒遠每天都很忙碌,有時候白天會出去,一回來就待在書房裏。

聶瑤因為和唐逸鬧翻,心裏就暫時擱置了去寄讀的想法,自己買了些感興趣的專業書籍來看,駕照剛剛拿到手,聶瑤很開心,為完成了自己心中理想清單中的一項而小小地開心。

這天,靳恒遠又出去了。

聶瑤路過他的書房時,見到房門虛掩着,就推門走了進去。

靳恒遠的書房她時常會進來整理一下,但每次都是動作匆匆地打掃完便出來,沒有時間細細地看看裏面都有些什麽書籍。

書房的左面一整面牆都被設計成了多寶槅型的收藏架,上面擺放着很多碗碟壺瓶,還有一些造型別致的小玩意,聶瑤猜那些大概是價格不菲的古董,所以從不敢去觸碰它們。

書房的右面是高大的暗紅色書架,聶瑤站在書架前仔細地逐一看過去,裏面的藏書果然很豐富,古今中外,包羅萬向。

聶瑤在裏面找到一本素描畫冊,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這樣的書。

聶瑤把自己從前畫過的素描畫拿過來,按照上面的指點細細地略加修改。之後又去找自己喜歡的書來看,這一看就忘記了時間,更不知道靳恒遠是什麽時候回來,什麽時候也走了進來。

當聶瑤發現靳恒遠時,見他正手裏拿着她的一幅畫在看。

聶瑤略詫異地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靳恒遠忍俊不禁地把手裏的畫朝向她,用故意責備的語氣說:“我在你心裏就是這個樣子?”

聶瑤趕忙上前一把奪過那畫,藏在身後,微窘地說:“我随便亂畫的,我畫畫不好的。”

靳恒遠忍不住笑出來:“要是能把頭上那兩只耳朵去掉,嗯,就畫得挺不錯。”

聶瑤把畫從身後拿出來看了眼,語氣飽含喜悅地問:“你認得出這畫的是你?”

“當然。”靳恒遠又把畫拿過來,念着上面的兩句詩:“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靳恒遠臉上浮現出難以名狀的幸福,他攬過聶瑤的腰,溫柔地說:“我更喜歡這首詩的前兩句,你就是我的滄海水,你就是我的巫山雲。”

聶瑤卻在這時,及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唐詠菲。

曾親眼見過靳恒遠對唐詠菲深情表白的場景,讓聶瑤對靳恒遠此時的話怎麽能在意得起來?她甚至有些氣自己,當時怎麽會在這畫上寫了這麽兩句詩,這麽兩句酸溜溜的詩。

聶瑤硬扯着嘴角幹笑了下,推開靳恒遠的懷抱,說:“您忙您的,我不影響您,我先出去了。”她邊說邊收着自己的畫,轉身要走。

靳恒遠拉住她,不解地看了她一會兒,溫和地問:“怎麽了?”

聶瑤心裏莫名地生了點氣,自知沒來由,只好掩飾着答:“我想去幫您煮杯咖啡。”

靳恒遠笑着點點頭:“好。”

當聶瑤端着咖啡再次走進來時,靳恒遠正坐在電腦前工作着,他很自然地說:“陪我一起。”

聶瑤沒做任何推辭,直接走到書架前挑選自己感興趣的書籍來翻看。

靳恒遠最近一直在追查哥哥生前的事,他在努力把收集到的罪證和哥哥的死因聯系到一起,要把幕-後的黑手揪出來,可這很難,因為他已經清楚地知道,那群人都不是中國人,跨國追究很複雜,很棘手。

可他不想放棄,不想讓哥哥含冤地下,死不瞑目,這使靳恒遠時常陷入煩惱之中。

他關掉電腦,想讓自己換下腦子,他不斷地對自己說:這事急不得。

他探身看聶瑤手裏的東西,然後湊過去問:“這些明信片漂亮嗎?”

聶瑤正看着一張張蓋着世界各地郵政印章的明信片出神,暢想着那裏的市井人文,聽到靳恒遠的話,便擡頭問他:“你去過很多國家?”

靳恒遠點頭,說:“将來我帶你把這些地方都走一遍。”

這樣的話聶瑤也就聽一聽,可不敢真相信。

靳恒遠拿過一些明信片,回憶着當時的所見所聞,講着自己滑雪時的趣事,第一次跳傘時的窘狀。

聶瑤卻盯着一張明信片上的話發呆,那上面寫着:我們都有生存困惑,我們拒絕從衆與中庸,我們活就要活在時時處處,我們不要目的不要理由。

靳恒遠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最近怎麽總發呆,有心事?”

“我沒有。”聶瑤極自然地把手中的明信片翻過來,将自己的出神掩飾得不留痕跡,指着畫面上的海景說:“晚上我做海鮮給你,好不好?”

靳恒遠很愉快地應道:“好,那我們現在去買些新鮮的回來。”

海産超市。

這是聶瑤第一次和靳恒遠一起走在超市裏,聶瑤跟随在他的身旁,看着他推着購物車側身挑選着玻璃槽裏的海産品。

這個畫面居然出奇的和諧。這個男人,有時像童話裏的王子,優雅而高貴;有時像鄰家的兄長,随性而親切;他可以在五星級酒店裏喝紅酒,也可以在路旁吃大排檔,他讓你向往,又惆悵。

靳恒遠拎起一只大海蟹遞到聶瑤面前,故意把螃蟹的眼睛對着她,吓着她:“怎麽樣?”

聶瑤傻愣愣地看着他。

靳恒遠把螃蟹放進購物車裏,偏頭在聶瑤耳邊含笑說:“不要用這麽迷戀的眼神看着我,周圍有很多人的。”

聶瑤立刻撇開眼,心裏有個小聲音在喊:我才沒有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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