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為了大哥能好轉起來,藍瑾真是操碎了心,雖說她不贊同傅恒的法子,但又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唯有按照他的囑托去試試。

得知鄂中堂的千金又來拜訪,薔兒并未直接帶她進去,而是請人稍候片刻,她先去通傳,

“姑娘,那位藍姑娘又來了,您看要不要見,您若不想見,奴婢找個借口将她打發了。”

雖說東珊和鄂容安生了嫌隙,但藍瑾卻是無辜,東珊不好駁她的顏面,便讓薔兒帶人進來。

進屋後,藍瑾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請她出去一趟,說是有人要見她。

還以為來人是鄂容安,東珊一口拒絕,“妹妹見諒,那日我已經将話說得一清二楚,沒必要再見。”

這事兒鬧到現在這般田地,她一直心神不寧,總在反思自己是否對人太過熱情,沒有保持足夠的距離,才會令鄂容安誤解,是以她現在根本不敢再去與他見面,免得又惹糾紛。

心知她有所誤會,藍瑾解釋道:“不是我哥,是九哥。”

傅恒?那就更怪異了,“他找我作甚?”

“姐姐出去一見便知,不會耽誤你太久。”

東珊暗自思量着,傅恒與鄂容安最相熟,此番找她,八成也是為鄂容安之事,不會有旁的,思及此,東珊并未松口,借口說身子不适,不願出門。

就猜她會拒絕,沒有退路的藍瑾只好轉述傅恒之言,“九哥說,你若不出去,就将飛彩樓一事告知你兄長。”

“什麽?”這個傅恒,居然拿那件事威脅她?

眼瞧着東珊粉拳緊攥,櫻唇緊抿,似是動了怒,自覺過分的藍瑾忙澄清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我只是代他傳話而已。”

被人捏着把柄的滋味真不好受,東珊再怎麽不情願,也只能順從他的意思,與藍瑾一起出去。

走出家門沒多遠,藍瑾将她帶至一條僻靜的巷子內,拐進去便見長長的巷子裏有一人抱臂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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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色福紋長衫被腰帶緊束,合體的裁剪勾勒出勻實的肩腰,他側首望向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倨傲,東珊有種預感,他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但她心裏惱他,便沒有主動說話。

傅恒讓藍瑾先到馬車裏等着,藍瑾怔了怔,有些難以置信,“我也要回避?”

“人多不好說話,你先暫避。”

也不曉得九哥在賣什麽關子,藍瑾猜不透,又指望他幫兄長,唯有聽從他的安排。

此時的巷子裏只剩他兩人,明明風暖,東珊卻覺背後發涼,始終防備地盯着傅恒,他一近前她就往後退,擡手示意他停步,

“請你與我保持距離,你站那兒說即可,我聽得到。”

這姑娘不是與他吵架就是防着他,傅恒心道我這是有多讨人嫌?“你這麽怕我作甚?莫非做了什麽虧心事?”

微揚首,東珊迎向他的目光一派坦然,“我行端坐正,光明磊落,你有話快說,甭在這兒拐彎抹角,我不能耽誤太久。”

依照她的意思,傅恒适時停步,負手而立,暖陽将他那颀長身形的影子映照在她身前,正巧遮住她面前的光,令她壓力倍增,就聽他語調冷漠,幽沉質問,

“我且問你,那日與休如都說了些什麽?”

東珊愣了一瞬才想起來,似是聽藍瑾說過,休如是她大哥的字,所以傅恒說的人應是鄂容安。

藍瑾才來問過,傅恒又來問,足以證明鄂容安并未将此事告知于任何人,那她更不能透露,遂推诿道:

“你想知道大可問他去。”

這不廢話嘛!“他若肯告訴我,我還用得着來問你?”

此人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傲慢,東珊面對他時很難有好臉色,“他都不肯說,你憑什麽認為我就應該告訴你?”

若是旁人,傅恒也不至于如此上心,“休如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為人自律,從來不會失态!哪怕在官場上遇到波折困難,他也不會用酒來麻醉自己,可自從那日你們見了面之後,他就開始變得消沉。

身為兄弟,我瞧着心焦,我想幫他走出來,就必須得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所以我現在只能來找你,你懂嗎?”

傅恒自認态度誠懇,然而東珊根本沒有感受到他在請她幫忙,只覺他這語态是在下命令,

“即便再好的朋友也有自己的秘密,既然他不想讓人知道,你就不該再多管。”

“我做不到像你這麽冷血!”

傅恒的聲調一再高揚,莫名其妙的指責惹惱了東珊,“我怎麽就冷血了?你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胡亂指責我?”

冷哼一聲,傅恒順勢追問,“你倒是說說我哪點兒冤枉你了?”

“其實我……”他這般無禮的态度令她大動肝火,人一生氣往往就容易失去理智,她很想把這件事解釋清楚,為自己辯駁,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一說出來豈不是如了他的意?也許傅恒這般激怒她就是故意想套話呢?

思及此,她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及時止住話頭,“這件事我不想再提,你認為是我的錯那便是了,我沒什麽好解釋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東珊轉身要走,卻被傅恒擋住去路,長臂一伸,将她禁锢在牆角,不給她逃離的餘地。

覆折于他手腕馬蹄袖上的絲絲銀線在日輝下閃着耀眼的光芒,拇指的玉扳指雖溫潤,但他杵在牆面上的指節卻明顯彎曲,盡顯強勁力道,心下焦躁的傅恒暗暗告誡自己不能發火,得哄着她說出實話,遂耐着性子與她表述着自己的立場,

“沒說是你的錯,我只是想跟你了解內情,想知道他到底為何會這般,你就當行行好,告訴我實情成嗎?”

任誰表白被拒,可能都會覺得難堪吧!縱使她沒有接受鄂容安,也想全他一絲顏面,

“有些話說出來沒有意義,請你莫再追問。”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傅恒只好主動出擊,“他喜歡你,你知道嗎?”

她的面上明顯沒有吃驚,只有一絲局促在墨瞳中閃爍,傅恒由此可以斷定,“你知道的,那天他跟你說了對吧?為何你連招呼也不打就離開?你拒絕了他?”

被他逼問得毫無退路,東珊深感無奈,“既然你能猜到,還來問我作甚?”

原來真的拒絕了!傅恒很不明白她拒絕的原因是什麽,“休如可是鄂中堂家的嫡長子,文武雙全,德才兼備,你嫌我脾氣不好,他可是性子溫潤,玉蘊輝山,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少年,你居然都不動心?”

他這觀念在東珊聽來着實可笑,“我從來都沒說過鄂容安不好,他的确很好,但這世上的好男子多的是,難道每一個我都要喜歡?”

“可你們之前明明相處得很友好,你不是還贈他手帕嗎?”

“手帕的事是個誤會!”事已至此,東珊若是再不解釋,可就真要被人誤會成負心女了,無奈的她只好向他概述此事的來龍去脈。

聽罷這些,傅恒才算是明白了真相,“你的意思是,你要選秀,所以不能給他承諾?可你這大大咧咧的性子,我估摸着中選不大可能,落選後你便可嫁人,你們還是很有可能的啊!”

這話着實傷人,被低看的東珊心下不愈,冷聲反嗤,“我性子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評價!”

不過随口一說,她何至于惱成這樣?傅恒不由生疑,“難不成你想中選入後宮?”

這般胡亂猜疑令東珊心火直竄,她的個頭兒尚算高挑,但在傅恒面前還是矮了一截,只到他下巴處,是以瞪着他時都得揚着小臉兒,一雙杏眸裏蘊着薄怒,

“我不想入宮,可也不希望被你诋毀。我是好是壞都與你無關,又不嫁給你,你管那麽多作甚?”

被噎的傅恒心生不悅,但細想想的确是他言語有失,也不敢再與她耍橫,遂軟了語氣,

“你又誤會我了,我沒有诋毀你的意思,只是想讓你明白,你中選的可能不大,所以你無需為選秀一事而拒絕休如,你們可以試着相處,但凡你肯給他一絲希望,他也不至于這般難過。”

東珊試着站在傅恒的角度上去看待問題,倒也能理解他的想法,但他所謂的慈悲心其實是一種變相的殘忍,

“你以為是美好的期許,實則是一場幻境,令他越陷越深,等到夢醒或者有變故時,只會将他傷得更狠。

你這是好心辦壞事,他若知曉你讓我說假話,不可能真正開懷。我再說一次,不确定之事我不想承諾,你若真為他好,就別再找我做戲,也別再問他,我與他相識并不久,他很快就會忘了這件事,你無需擔憂。”

道罷東珊推開他一直杵在牆面上的手臂,不願再與他溝通,情急的傅恒一把拉住她,不許她離開,

“哎---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站住!”

手腕被他緊扣住的東珊羞憤交加,奮力掙紮着,“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快松手,別拽我!”

傅恒卻是不依,将她手腕扣得更緊,“我帶你去見他,你得把人給我勸好了!”

“我不去,再見沒有任何意義!”東珊一再轉着手腕,想從他掌間逃離,卻怎麽也掙不開他的鉗制,她的腕間戴着細圓的翡翠飄花镯子,被他的大手這麽一攥,硌得她骨頭生疼,難以忍受這痛苦,東珊蹙眉恨嗤,

“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她的聲音明顯不對,想來真是他下手太重傷到了她,傅恒趕忙松手,她卻一直在向後掙紮,未料他突然松開,沒個防備,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傅恒見狀,大呼不妙,當即上前去扶她,剛觸到她的手就聽她驚呼出聲,傅恒低眉一看,直嘆糟糕,“你手掌流血了!”

才剛摔至地面時她下意識用手腕去撐地,這才會擦破手掌,痛極的東珊一把甩開他,然而手腕似是扭了筋,疼得厲害。

看她緊捂着手腕,低垂着密睫,泫然欲泣的模樣,傅恒暗恨自己一時情急失了分寸,想扶她起來,卻被她掙開,低呵聲明顯噙帶着一絲哽咽,又夾雜着怨恨,

“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認為我是個禍害,害苦了你的好兄弟,你這般又掐又推的,氣也算是出了,還想怎樣?”

這誤會可真是鬧大了,一向自信,自認為能把控一切的傅恒頭一回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我不是故意推你,是你說手疼讓我松開,我才松手,我也沒料到你會摔倒。”說到後來,連他都覺得自己很混賬,将人傷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心中有愧的傅恒再不顧什麽顏面,誠心向她致歉,

“抱歉,我不是有心傷你。”

懶聽他狡辯,東珊掙紮要起身,忽覺腳踝疼得厲害,連站立都困難,傅恒這才發現她穿的是花盆鞋,才剛那麽一崴,肯定扭傷了腳,遂不顧她的反對,将她扶起來。

東珊嫌棄甩手,恨恨地瞪着他,眼裏盡是耐不住疼痛而翻湧的淚花,

“別碰我!別再來找我的麻煩,你要告訴我兄長盡管去,大不了就是挨頓家法,我寧願被打被罰也不要再被你威脅欺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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