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3)

座觀音廟香火鼎盛,求子的,問平安,許前程的善男信女比比皆是。加之春景怡人,綠林紅花相映成,許多踏青的皆會到後山游玩。為防擁擠,她們的馬車沒敢再近前,在附近找地兒停下,東珊則與嫂嫂下馬車,步行進廟。

後方的傅恒等人也順勢下了馬車,淑媛許久沒出府,今日難得能随兄長出來,她自是歡喜,瞧什麽都覺熱鬧新鮮。

入廟的這段路熙熙攘攘,道路兩旁皆是叫賣聲,傅恒無心去看那些小玩意兒,目光一直追随着前面的那道倩影。

今日東珊穿着水色鑲滾半寬袖襯衣,外面套着人字襟的繡桂花坎肩兒,墨亮的青絲散于身後,鬂側兩條細長的小辮子合挽于後方,規束青絲,溫婉又不失靈動。

身形高挑,行姿優雅的她在人群格外惹眼。

四夫人尚未見過東珊的真面貌,只瞧着背影便猜想應是個美人兒,傅恒無心欣賞她的美,只想找會與她單獨說話,又深知此刻時未到,還得等一等。

待進得廟,東珊被嫂嫂拉着一道入殿,跪在姜黃軟墊上拜菩薩,菩薩兩次都沒保佑她心想事成,盡管如此,東珊還是要拜一拜的,神佛于人而言,實則就是一種美好的祈願和寄托,是否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始終懷揣希望,心向陽光。

拜罷菩薩之後,姑嫂二人又去添香油,而後兩人離開大殿,準備去廟的後院轉一轉。後院有棵姻緣樹,索綽絡氏提議讓東珊将她和傅恒的名字寫在一起,以求天長地久,東珊卻是不情願,蹙眉擺,搖頭連連,

“尚未定親,為何要寫在一起?被人瞧見豈不笑話?”

“賜婚聖旨已下,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我可是聽說富察家已經開始在找媒人,想必很快就會來提親,這事兒出不了岔子,你就放寬心吧!”

她可一點兒都不擔心,就盼着出岔子才好呢!東珊正想說傅恒此人性子暴躁,并非良人,話未出口,将将轉身就撞進一雙漆黑的眸子裏!

吓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心跳漏了半拍,暗恨就不該在背後說道,說誰誰來!

東珊下意識想問一句你怎麽在這兒,然而話到嘴邊又生生止住,只因想起那日在自家門口問出這句話時被傅恒狠狠的噎了一把,是以今日她學精了,再也不問這種自讨沒的話。

左右這是廟宇,她可以來拜菩薩,他同樣也可以,興許只是巧合,惹不起還躲不起嘛!東珊默默遠離這尊冷面神,擡步欲先行,卻被嫂嫂拉住了腕,

“哎---珊珊且慢,這位可是小九爺的四嫂,快來見禮。”

原來他不是一個人,還跟着家人啊!東珊順勢望去,就見一位眉裏藏痣的婦人正笑容和藹地打量着她,東珊尚未平複心緒,聽到嫂嫂的指引便讷讷地朝着對面的貴婦人盈盈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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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四嫂。”

道罷她才察覺到口誤,那可是傅恒的四嫂啊!她只顧聽自家嫂嫂的話,渾忘了思索稱謂,頗覺尴尬的東珊香腮頓紅,咬了咬唇,趕忙改口,

“見過四夫人。”

未料小姑子居然稱呼的這麽親切,索綽絡氏讪笑解釋道:“這孩子打嘴瓢了,四夫人勿怪。”

四夫人卻覺得頭一個稱謂更順耳,看向東珊的目光越發溫和,眼盡是笑意,“叫嫂嫂也沒錯,你與恒兒已然有婚約,咱們很快便是一家人。”

被人這麽一說,東珊越發窘迫,真想咬掉自己舌頭,垂下眸子扯着絹羞得擡不起頭來。

原本心情沉重的傅恒反倒被東珊的一句四嫂給逗笑了,幹咳了一聲,他并未多言,只看向自家妹妹,給淑媛打眼色。

四夫人見狀,知他焦慮,順勢安排道:“媛媛,你和東珊姑娘在宮裏也見過的吧?後山的杏花開得更盛,你們去逛逛也好。”

她和淑媛不怎麽相熟啊!怎的讓她們一起游玩?東珊最怕與人找話說的尴尬場景,可憐巴巴的望向嫂嫂求助,哪料嫂嫂竟是十分放心,讓她盡管去玩兒,待會兒在這兒彙合即可。

看來嫂嫂真拿富察家的人當自己人了,一點兒都不防備。東珊沒理由拒絕,只好帶着薔兒一起,随淑媛一道兒游覽後山。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着傅恒的計劃順利進行,眼看妹妹與小東子已然走遠,傅恒也向四嫂請辭,說是四處轉轉,待會兒再過來。

索綽絡氏只顧着與四夫人唠家常,打好關系,也就沒太在意傅恒的去向。

後山的那片杏花林粉薄紅輕,柔雅綻蕊,點綴山野,行人兩兩,吟詠詩句,頌贊山河,不負盎然春景。

淑媛本不擅言辭,見人易生怯,可這一回為了兄長,她願意主動與東珊說話,好在淑媛對納蘭先生十分敬仰,一說起詩詞便口若懸河,竟是停不下來,問了好些關于納蘭先生的事跡。

好在東珊曾聽兄長講述過,今日才能轉述給淑媛,倒也沒露餡兒。

跟在後方的傅恒那叫一個着急啊!心道我只是讓你帶人出來而已,小妹你可以功成身退了,怎的還假戲真做,與人攀談個沒完沒了?

等不及的傅恒幹脆親自上前,近前時故意撞了妹妹的胳膊一下,淑媛側眸瞧見兄長那意味深長的警示眼神,這才想起今日來此的真正目的,暗嘆自個兒糊塗了,險些誤了兄長的大事。

随後淑媛停了話頭,沒再讨論,只道自個兒有些腹痛,要去登東。

東珊說要陪她去,她卻道不必,“我可能會耽誤一會子,你且和九哥在此賞景,順道兒等我也是一樣的。”

道罷,淑媛沒等她應聲便先行一步,東珊看了看走遠的淑媛,再看看身邊的傅恒,忽覺今日這相遇怕不是巧合那麽簡單。

迎上她那狐疑打量的神色,傅恒難免有些心虛,但面上強自鎮定,負而立,

“這麽看我作甚?雖然小爺我的确是玉樹臨風,但你身為姑娘家是不是該收斂些?目光別這麽放肆。”

此人永遠自我感覺良好,東珊不屑一顧,瞥他一眼,冷哼輕嗤,“玉樹臨風?勉強算吧!不過這世上英俊的男子多的是,本姑娘我扮男裝時也能吸引不少姑娘的注目呢!就你那張臉,我還真不稀罕多瞧,不過是想看看你那顆黑心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來的路上他還告誡自己一定要保持風度,不要和小女子斤斤計較,但兩人才說一句話就又□□味十足,不甘被她針對,傅恒瞠目反嗤,

“我怎麽就黑心了?你分明是對我有意見!”

“那你倒是說說你今兒個來此作甚。”為防他扯謊,東珊事先申明,“別告訴我你是來拜菩薩,在廟對菩薩撒謊可是要遭天譴的。”

準備好的說辭被她直接否定,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解釋,傅恒這人心直,也懶得再想借口,傲然揚首,幹幹脆脆地承認,

“就是來找你的,怎麽着吧?”

就猜他圖謀不軌,現下居然連遮掩都懶得,猖狂得很吶!憶起那次在巷子裏被他欺負的情景,東珊至今懷恨在心,一雙充滿仇視的杏眸緊盯着他,

“找我作甚?這裏可是廟宇,你不會又想對我動吧?”

“……”怎麽說的他好像是打家劫舍的悍匪一般,都送了兩回補品,她居然還沒有原諒他,還懷恨在心?傅恒無奈扶額,

“你能不能別這麽小人之心?我也是講理的好吧?”

富察家的小九爺居然跟人講理?這笑話足夠東珊笑一年,“回回一見你,你不是罵我就是打我,居然還好意思說我小人之心?”

被冤枉的傅恒漲紅了臉,揚聲辯駁,“你這是誇大其詞!只準你噎我,就不準我反駁?駁一句就是罵?上回的事我解釋過許多次,那是失,再說我只是将你松開,并未推你,怎的就成了打你?你這是冤枉好人!”

瞄他一眼,東珊冷哼嗤笑,“就你也配稱作好人?”

東珊一直都看他不順眼,不論他如何解釋,都不可能令她改觀,看透這一點,傅恒幹脆放棄澄清,

“我知道,在你眼裏,只有休如才是好人。”

“你……你居然還跟我提他?”上回兩人在巷子裏發生争執就是因為鄂容安,當時東珊已經将話說得很清楚,未料傅恒今日又重提,怒火複燃的東珊氣鼓鼓地瞪着他,暗恨此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然而她這憤恨在傅恒看來卻成了另一層意思,一迎上她嫌棄的眼神,他那嚣張的氣焰頓時收斂,被滿心的愧疚取代,

“我知道這婚事并非你所祈願的結果,你的心上人不是我,所以你才那麽恨我,恨我阻了你的姻緣。”

原本惱火的東珊驟然聽到這番話,懵然不解,望向他的眼盡是詫異,“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星星、如投的地雷,感謝蘋果叽裏呱啦灌溉的營養液10瓶,感謝大家留評支持!

今天這章繼續發紅包,明天周四要上夾子,所以更新時間不在淩晨,應該是在周四晚上九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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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珊,退婚嗎?(雙更合一)

“說婚事呗!”環顧四周,雖有行人,但都離得遠,皆在賞杏花,他這邊沒什麽人,傅恒這才問她對這賜婚是什麽态度。

他這話問得着實可笑,“皇上聖旨已下,我的态度重要嗎?我敢有意見嗎?”

一說起正事,傅恒沒再賭氣,神色異常鄭重,“你若不願嫁,我可以去向皇後講明,請求取消婚事。”

聞言,東珊心下一喜,但這喜悅轉瞬即逝,只因她很清楚,這事兒沒那麽簡單,“你姐姐會答應讓你退婚?皇後娘娘能做得了皇上的主?”

這個他還真不敢保證,摸了摸鼻翼,傅恒此刻還懷揣着一絲希望,“總要嘗試才知道結果,興許能成呢?”

聽他這語氣,似乎并不篤定,看來他也只是随便想想,“那你可有想過,萬一不成呢?到時候可就不止你一人挨訓,我也會被連累,還有我的兄嫂與親眷,指不定皆會被皇上問罪,這後果你擔得起嗎?”

“難道不管不顧,就這麽認命成親?”明顯東珊不喜歡他,勉強成了親,她會開心嗎?

這正是傅恒的擔憂所在,可這話在東珊聽來卻變了意味,她不禁在想,傅恒是有多讨厭她,居然冒着被皇上訓責的風險都想退婚,她真的有那麽差勁兒嗎?心下憋屈的東珊不願占下風,搶先表态,

“雖說我不怎麽喜歡你,但我很慫,沒膽子跟皇帝叫板,所以這婚約我不打算違抗,你若實在不甘心,盡管去退婚,切記別扯我,若然連累到我的家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她這态度着實出乎傅恒的意料,那麽倔強的姑娘,遇見不如願的事,不應該奮力反抗嗎?尤其是面對她不喜歡的人,她理該想法子退婚才是,居然無動于衷?

“這麽說來,你願意跟我成親?”

話也不能這麽說,東珊特地糾正道:“不是自願,而是被迫妥協。”

方才她那警示的眼神意味她根本就沒想退婚,鄂容安也不讓他退婚,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瞎折騰?

想通這一點之後,傅恒輕舒一口氣,如釋重負,只顧與他掰扯,東珊還沒來得及看杏花,正想過去,卻感覺到鼻尖一涼,揚首望了望天,再伸出掌去感觸,掌心間或有水滴,似乎落雨了。

晨起才出來時還有日頭,轉瞬即雨,這天兒變得可真快啊!

東珊本想趁着雨勢尚小趕緊跑回前殿,卻又擔心淑媛回來找不到她,最終決定先去附近的十字亭內避避雨,順帶等着淑媛。

将将立定便見傅恒也步入亭,東珊剛瞄他一眼,傅恒就搶先開口,“亭子又不是你家的,還不準我進?”

她明明什麽都沒說好吧?這人每回一開口都能準确無誤的将話頭掐掉,完全無法友好相處,東珊懶得理他,他立在亭口左邊,她便立在右邊,閑看斜雨潤花打柳枝。

地面飛揚的塵土漸漸被雨水打濕,雨勢越來越大,附近的人皆來亭避雨,原本寬敞的亭子逐漸變得擁擠,兩人間滿是竄動的人影,傅恒隔着人群往她那邊瞄了一眼,就見有個男子立在她身畔,目光就沒從她身上離開過,而她依舊在看花,渾然不覺。

這般放肆的打量惹得傅恒心下不愈,當即避開人群,自縫隙穿過去,走近之後道了聲“借過”,順勢往她身後一站,把那人隔離開來,恰巧擋住身後男子的視線。

正賞着美人的男子驟然被打斷,不悅皺眉,挑眉呵斥,“哎---你哪兒冒出來的?沒瞧見這兒沒位置了嗎?擠什麽?”

才嗤了聲,就見前面那人緩緩回首,睇向他的眸光陰沉如此刻的天幕,聲音徹涼,

“管好你的眼珠子,再亂瞄就挖了喂狗!”

忽聞熟悉的身影自背後響起,東珊驚詫回眸,就見傅恒正在訓人,明明是四月天,那臉冰得竟像是冬月天一般!

那男子還想回嘴,晃眼瞄見這眼神淩厲的少年身着蜀錦,左襟盤扣上懸着青金石的十八子,便知此人身份不一般,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于是識的住了口,往一邊退了幾步。

東珊尚不曉得是怎麽回事,還以為傅恒又仗勢欺人,“你怎麽對誰都那兇?人招你惹你了?”

現下人多,為保全她的顏面,傅恒不好以正常的聲音去解釋,微偏頭,靠近她附耳低聲道:

“他一直在偷看你。”

原是為這個,東珊頓覺尴尬,但又覺得他這反應未免有些過激,“那又礙你什麽事?”

先前是無關,如今情況大有不同,傅恒義正言辭道:“你我已有婚約,我豈能容忍旁的男人這麽肆無忌憚的看你?”

“……”才剛還說要找皇後退婚,轉眼間又默認這婚約,還來管她的事,這人的轉變未免太快了些,東珊無言以對,兩團紅霞悄染雙頰,望着被風吹斜,彌漫着層層霧氣的雨幕默不作聲。

這雨也不曉得何時才停,東珊等得心焦,也不見淑媛,不禁猜測她可能也在某地避雨吧!

被雨浸潤過的風透着一股寒涼之氣,吹得久了,東珊有些受不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就在此時,撐着傘的圖海找到主子,請他先回殿,順将的另一把傘遞給主子。

傅恒接過傘,走下臺階,回首卻見東珊仍立在原地不動,似乎沒有同行的意思,他一挑眉,勾唇哼笑,

“才剛叫四嫂叫得那麽親熱,這會子又把自己當外人?”

被奚落的東珊面頰滾燙,小嘴一扁,惱嗤道:“那是口誤,不許再笑我!”

再說她可能真的會生氣,傅恒及時住口,招呼道:“走呗!難不成還想等雨停?”

看樣子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的,沒有旁的選擇,東珊只好提裙下了臺階。

被雨淋過的臺階略濕滑,傅恒擡虛扶了一把,以防她腳下不穩又摔傷。他本是想為她撐傘,她卻自然而然的自他接過傘,

“多謝九爺贈傘,男女有別,共撐一把傘多有不便,委屈您主仆二人擠一擠。”

道罷東珊朝他客氣颔首,而後執起油紙傘,悠哉悠哉地先行一步,徒留傅恒一臉訝然,在風淩亂。

圖海趕忙将自己的傘移向主子,懊悔哀嘆,“早知道奴才就只帶一把傘,這樣您就能和東珊姑娘一起走。”

這話怎麽聽着不對勁兒呢?斜了圖海一眼,傅恒傲然揚首,“你以為本少爺很稀罕與她同行?”

圖海心道:您讓奴才打聽東珊姑娘的行蹤,可不就是想見人家,與人多相處嘛!明擺着的事兒,居然還不承認?

當然他只敢腹诽,不敢頂嘴,只嘿嘿賠笑,附和道:“爺您當然不稀罕讨好姑娘家。”

東珊腳步極快,根本不理會後方的主仆二人,待到行至前殿,竟見淑媛已然先行回來,不覺好奇,

“你不是在後山嗎?我還在那邊等着你呢!”

淑媛是看九哥和東珊皆在亭,她不便去打擾,這才先走一步,現下東珊問起,淑媛深感愧疚,卻又不便明言,唯有撒謊,

“那會子突然下雨,我沒找着你,以為你先走了,就回殿找你。”

道罷她心裏很是忐忑,只因她性子純良,甚少撒謊,今日卻為九哥接二連的扯謊,還是在廟,着實不該。

東珊并未多想,信以為真,“那會兒我去亭避雨,想是人太多,你沒瞧見我。”

四夫人常陪婆婆過來祈福,認得這廟的禪師,此刻有雨,她們不便返程,便由禪師安排衆人到廂房品茗。

索綽絡氏與四夫人很是投緣,四夫人請她同去,她之所以欣然應允,正是想着現在與四夫人打好關系,将來東珊進了富察府也好有個照應。

東珊一個小姑娘,壓根兒沒往深處去想,只是不願與傅恒再待在一處。

好在傅恒于人前十分規矩,裝作與她不熟的模樣,并未與她多說話,連目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只在一旁與禪師對弈。

坐在嫂嫂身邊的東珊與淑媛閑談之際,偶爾也會往傅恒那兒瞄一眼,青煙袅袅,茶霧缭繞間,他長睫低垂,思索落子時認真的神情倒讓她生出一種陌生之感,和平日裏的他完全不同,少了一份傲慢急躁,多了一份沉着冷靜。

這一幕落在索綽絡氏眼,令她倍感欣慰,心道東珊這丫頭終于懂得欣賞小九爺了嗎?

雖是皇帝賜婚,她也希望東珊能鐘意這位夫婿,兩人将來的日子才會好過些。

半個時辰後,雨勢漸停,一局棋正好結束,衆人與禪師辭別,離廟乘車,打道回府。

東珊沒意見,傅恒也就放棄了退婚的念頭,章佳氏開始着人張羅小兒子的婚事。

按照慣例,若是男方鐘意某家的姑娘,需派媒人先去提親,詢問女方家的意見,而這樁婚事卻未經媒妁,直接由皇帝賜婚,且欽天監早已為兩人測過八字,是以納采和問吉這兩項也就無甚必要。

然而章佳氏卻道兩家皆是世家,雖有賜婚,這該有的禮數還是少不得,不能怠慢了女方,于是在四月十八這日特地請媒人帶着十六禮去納采,四月二十又去問吉,将東珊的年庚八字帶回來,放于祠堂案前請示吉兇。

過罷定之後就要準備過大禮,這些事都是兩家長輩在操持,傅恒與東珊皆未參與。

東珊日日閑在家,倒也有幾名閨友來找她,恭賀她賜婚之喜,但她最想念的還是詠微,卻不知詠微在宮的情況如何。

聽說即使留宿宮觀察,也會有少數撂牌子的,但已過去十幾日,并無詠微的消息,想來她真得留在乾隆的後宮了吧?

她會得聖寵嗎?乾隆的後宮團是否有姓烏雅氏的寵妃?這個東珊還真不确定,但至少在她所看過的關于乾小四的宮鬥劇裏,并未出現過烏雅氏,詠微蕙質蘭心,總不至于得罪皇帝,默默無聞,于冷宮了此殘生吧?

東珊越想越怕,真想見一見詠微,奈何如今的姐妹二人可不像原先那般,說見就能見的。

次日晨起,東珊神色怔然,與薔兒說起自己的夢境,說是馬上就要端午,她還夢見自己去了詠微家,詠微在教她包粽子呢!

薔兒聞言,為她更衣的頓住,驚詫地看向她,“姑娘,您這夢興許能成真,表姑娘她回家了。”

“你說什麽?”才睜眼的東珊一臉懵然,還以為自個兒沒睡醒,仍在夢,殊不知薔兒說的皆是事實,詠微的确出了宮。

實則以詠微的品貌,只要她肯用心,足以在後宮站穩腳跟兒,那些個教習嬷嬷們皆看好此女,認為她将來必能得聖寵,哪料當不知出了什麽岔子,她竟突然渾身起紅疹,太醫來治了日仍不見好轉。

這毛病也不曉得能否根治,即便治好,身上會否留下印記也難說,若是讓皇帝瞧見,哪還有心思寵幸?

無奈之下,宮人只好将情況如實上報,太後便命人撂了她的牌子,送她出宮歸家。

宮人不曉得這是怎麽回事,身為詠微的父親,海望可是一清二楚!他這女兒不可食蝦蟹,一碰便會起紅疹,原本詠微一直都在規束自己,從不觸犯,這回驟然犯病,定然是她食用了蝦蟹。

蝦是她偷吃的,她并未告知太醫,太醫也就查不出症結所在,無法對症下藥,這才耽誤了病情。

當女兒被送回家時,海望将下人統統打發,呵斥她跪下,揚就是一耳光,質問她到底為何要這般,

“選秀這一路皆是順順利利,馬上就要侍奉皇上,你竟然鬧這麽一出?就是不想入宮對不對?”

這一巴掌出極重,詠微那原本就起了紅疹的面上登時顯現出幾條指印,火辣辣的疼,可她自知有錯,不敢哭出聲,捂着臉壓抑地抽泣着,默默地跪在堂前,承受父親的責罵。

眼瞅着丈夫額前青筋暴跳,震怒如轟雷,瓜爾佳氏忙在旁勸解,“女兒紅疹未消,當務之急得趕緊診治,你要問話也等大夫看過再說。”

海望還指着女兒入宮後能為家族帶來榮耀,如今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指不定那些同僚們現下正如何笑話他,他這張老臉都快被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女兒給丢盡了,也就懶得顧及詠微的狀況,

“還有什麽可治的?她明知故犯,分明就是拿自己的身子做賭,既然她不愛惜不在乎,那就甭治了,由着她自生自滅!”

聽着丈夫的這些狠話,瓜爾佳氏氣不過,也不再給他顏面,挺直了身板惱聲數落,

“你這是什麽話?微微可是我的心頭肉,你不在乎她,我可疼惜着呢!去選秀時你将她當成寶,如今被撂牌子你就這般冷嘲熱諷,這就是你對待親生女兒的态度?”

海望惱的不是女兒落選,而是她耍了心,氣極的他龇牙怒目,搖指恨嗤,

“她若是複選沒過也就罷了,那是她福薄,沒入皇上的眼,我無話可說,可這複選都過了,她自個兒又故意食用蝦蟹,導致病犯,分明就是不想留在宮裏,自作主張,置咱們家族的利益和前途于不顧,老夫罵她罵錯了?”

瓜爾佳氏被噎得無話可說,轉過身來拉住女兒的,想将她扶起,詠微懼怕父親,哪敢起來?只小聲低泣着,根本不敢動彈。

無奈的瓜爾佳氏只得先與丈夫說好話,“女兒這麽做定有她的苦衷,無論如何,這局面已經無法挽回,你這樣高門大嗓的吵鬧萬一讓宮裏知道那可是欺君之罪,且先為她醫治,待我問清楚因由再說。”

縱然海望怒火叢生,卻也深知此事已成定局,詠微犯了這樣的錯,這後宮她是入不了的,他也不敢聲張,傳出去皇帝還得治他個欺君之罪,得不償失,權衡利弊後,海望沒再繼續訓斥,只裝作不知女兒的真正病因。

窩火的海望恨瞪女兒一眼,憤然拂袖離去。瓜爾佳氏趕忙将女兒扶起來,又着小厮去請大夫。

等待的檔口,四下無人,她才問起女兒,究竟為何要這般。

詠微只道自己不想待在後宮,其他的再也不肯多言。

女兒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險,想必背後必有原因,瓜爾佳氏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命人去請東珊過來,想着她兩姐妹關系好,由東珊來問,定能問出真正的因由。

當東珊匆匆趕來時,繞過山水絹紗屏風,就見表姐原本精致秀美的臉蛋兒上泛起點點紅疹。

打從東珊穿越過來之後,這四年裏,她并未見過詠微犯病,只聽表姐提過一句,說是不能吃某些食物而已。

旁人不清楚因由,東珊自是能猜出表姐的心思,“是為了李公子吧?”

目睹表姐含淚點頭的那一刻,東珊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既驚訝又疼惜,同時又深感欽佩。

畢竟表姐一直都很乖順,對家人言聽計從,膽子也小,不似她那般冒冒失失,東珊覺得這麽大膽的行徑應該是她這個穿越者才敢做的事,然而面對皇帝賜婚,東珊卻沒有反抗的勇氣,反倒是詠微,竟然敢在留宿宮之後選擇冒險!看來她一直沒有認命啊!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愛的力量?

詠微不敢與其他人說實話,只敢在表妹面前吐露自己的心聲,“其實我一直都在猶豫,想嘗試反抗又沒那個膽子,總想着自己可能會被撂牌子,直至殿選宣布結果的那一刻,我才曉得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與你在宮分別時,我還在想,就這麽忘了他吧!老老實實的按照命運的安排走下去。

可這幾日我卻無比想念他,一想到餘生再也見不到他,我便覺得失去了活着的意義,腦海裏全是你曾給我講過的那些故事,他們都能為感情付出一切,勇敢的沖破禮教,不顧父母的阻撓,我若真的喜歡他,為何就不能為他嘗試呢?

幾番掙紮之下,我才鼓起勇氣,想了這個法子冒險一試……”

原來竟是那些小故事給了她勇氣,東珊實在沒想到當時随口一說的故事竟對她的影響那麽大!看來古人也不是一味的服從,主要還是看每個人所受的是怎樣的教育。

詠微聽了她的故事,便萌生出反抗宿命的意識,東珊真不知自己是錯還是對,詠微的這個抉擇又是好是壞,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李公子曉得你出宮一事嗎?”

“應該還不曉得,不過壞事傳千裏,他可能很快就會聽說的。”說起李侍堯,詠微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奈何父親看管得太嚴,她這會子又起紅疹,根本沒會出府,恰巧表妹到訪,詠微便想寫一封信,讓表妹幫忙交給李侍堯。

表姐擔着那麽大的風險,正是為了李侍堯,如今她有這樣的請求,東珊無法拒絕,唯有幫她完成心願。

拿到信之後,東珊便沒耽擱,即刻出去送信。臨行前詠微特地交代過,一定要親自交到李侍堯,不可轉交他人,以免信的內容被他人看到,會惹出禍端。

東珊謹記這一點,再保證,然而一出去她就開始頭疼,以她的身份,該如何才能順利的見到李侍堯?惆悵的東珊仰頭望天,苦思片刻,想起某一幕,靈一動,當下已有主意。

傍晚時分,傅恒才從宮出來,乘坐馬車回府,他這馬車既寬敞又穩當,桌上放茶盞都不影響,才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馬車驟停,晃得他一個前傾,茶水瞬灑!

眼看衣袍濕了一片,傅恒不悅地放下茶盞,馬車外的圖海聽到動靜,估摸着少爺可能動了怒,未免牽連自己,圖海率先解釋,

“爺,不怪奴才啊!有位姑娘突然出現攔咱的馬車。”

“哪個不開眼的……”傅恒惱火掀簾,映入眼眸的竟是一張熟悉的小臉,最詭異的是,她的面上還挂着笑意,

“小九爺,別來無恙啊!”

實則這笑容還是很美的,之所以用詭異來形容,是因為眼前的姑娘一向對他板着臉,從未有過好臉色,驟然這樣對他笑得那麽甜,讓他感到不安,甚至懷疑她圖謀不軌!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合一的大肥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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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珊讨好傅恒

“小東子?怎的是你?”

雖然這個名字她很不喜歡,但今日特殊情況,東珊不能與他計較,依舊笑面以對,

“有事找你,我可以進來說嗎?”

他還沒應承呢!她的左腳已然踏上馬車,傅恒心道這丫頭還真不客氣,所以方才的詢問只是出于禮貌?根本就不需要他回答吧?

思量間,她已在車廂內坐下,馬車內熏着淡雅的茉莉香,清新怡人,內飾鑲珠嵌寶,富麗奢華,頗有派頭,倒是很符合傅恒這張揚的性子。

東珊只敢腹诽,不敢公然挑刺兒,恭順的坐在一側,一臉無害的笑望向他,傅恒回望她的目光卻是一臉防備,清了清嗓子,坐正身子,客套而疏離,

“東珊姑娘找我何事?”

這腔調聽來怎的這般欠揍呢?平日裏也沒見他這樣,今日竟是故意擺譜兒,東珊看他不慣,但又謹記使命,不敢怼他,彎起櫻唇溫笑道:

“聽說你和李侍堯是親眷,我有要事想見他,可否勞煩您帶我去找他?”

“……”傅恒還以為她真的是有什麽正經事才會主動過來,沒想到竟是為了別的男人!

按理說,東珊與李侍堯應該沒什麽來往吧?何故這般大費周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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