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6)
禁陷入沉思之,若非為詠微,東珊不可能主動接近他,他勸她不要再管詠微的婚事,她倒是應承了,那也就意味着她不會再來找他了吧?
渴望清閑的同時,不知為何,他這心裏竟又覺着空落落的……
回去後,東珊依照傅恒的交代給表姐回話,撒了謊的她心甚是自責。
傅恒不願插,倒也在詠微的意料之,此事本就有些為難表妹,詠微心有愧,不願再勞煩她,
“你為我的事冒這樣的風險,我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小九爺有他的立場,我都懂得,沒關系,我再想其他法子就是。”
幫不上忙的東珊就此請辭,詠微體諒她的處境,遂差人送她回家。
此時的詠微依舊堅定自己的信念,大多數人都是這般,越是不被人看好的事,越想堅持,總想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不願輕易放棄。
東珊親自出馬都沒能說服傅恒,李侍堯心有不甘,又攜禮去往富察府,拜會承恩公傅,怎奈傅晌午不在府,他的姑母李氏着自家兒子傅寬來招待。
午宴過罷,李侍堯并未離去,而是在府候着,想等傅歸來,請其到海大人那兒說情。
傍晚時分,傅恒回府時正好撞見李侍堯,猜測他定然又是為了婚事前來,只裝作沒瞧見,轉身就要回往自己的院子,卻被眼尖的李侍堯給叫住,
“小九爺,近來可好?”
不得已之下,傅恒只好停下步子,轉過身來笑臉相迎,“原是欽齋啊!稀客!”瞄見他身後立着老五傅寬,傅恒閑聊道:
“欽齋難得過來一趟,五哥可得好好招待。”
傅寬朗笑應道:“那是自然。”
“晌午表弟已陪我飲了幾杯,實不相瞞,這會子正在等承恩公呢!”
李侍堯故意把話說得這麽明白,傅恒也不好再裝傻,随口問他找四哥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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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則是為一門親事……”李侍堯順勢講起,傅恒早已知情,并無興致,适時打斷,
“原是為這事兒啊!我曾聽額娘講過,只可惜海大人剛直固執,他決定之事,無人可動搖,額娘也不好去碰釘子,我倒是想幫你,奈何我只是區區一名侍衛,年紀尚輕,還不夠格與海大人說話,有心無力,還請見諒。”
未等李侍堯開口求助,傅恒已然将話給堵死,李侍堯還能說什麽?唯有放棄,将希望寄托在尚未歸來的傅身上。
無意與他周旋,傅恒只道自個兒還有要事在身,趕着回去更衣,等會兒還要出府。
臨走前,傅恒又示意他到一旁說話,背着老五壓低了聲,神色異常凝重,
“你一心想娶詠微,此情感天動地,你為此而如何努力那都是你的事,旁人沒資格幹預,但讓東珊一個姑娘家為你的婚事而來回奔波,真的大丈夫?”
聲音雖小,但警示意味明顯,李侍堯擔心傅恒對他有意見,忙解釋道:“我怎敢勞煩東珊姑娘?許是詠微将此事告知于她,央她幫忙吧!”
他并未大方認錯,反倒将責任推給詠微,此舉着實出乎傅恒的意料,謾說這不是詠薇的主意,即便是她,李侍堯也該替她一力擔下才是。
微眯眼,傅恒開始重新審視此人,先前傅恒還覺得自己可能有些小人之心,誤解了李侍堯,今日之事再明顯不過,要麽他就不是真愛詠薇,要麽就是沒擔待,不論真相如何,這樣的男人都不值得詠薇托付終身。
原本傅恒不願多管閑事,但東珊說她很為難,勸不住詠薇,未免東珊憂心,傅恒決定幫她一把,也好讓她這位表姐看清李侍堯的真面目!
但若想一舉成功,還需東珊配合才成。有此念頭後,傅恒未再猶豫,當下開始着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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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雙更合一)
日後,李侍堯應友人之約去往酒樓赴宴,友人聽聞他向海望之女提親,甚為關懷,
“我可是聽說他家千金患了怪病,你怎的還要求娶?”
品着佳釀的李侍堯面色如常,淡笑道:“不過紅疹而已,很快便能痊愈。”
“是嗎?”友人身子微傾,小聲問出心底的疑惑,“你最近見過她嗎?可知她的病情恢複得如何?”
他這位摯友一早就曉得他與詠微相識一事,是以李侍堯無需隐瞞什麽,如實道:“自離宮後便沒再見過。”
“那就是了,”友人低聲道:“我跟你說啊!給她看診的大夫可是我們家鄰居,我聽那位大夫說,這紅疹不易消除,即便能治好,她的面上可能也會留疤,你若娶了這樣的媳婦兒,往後瞧着多膈應啊!”
對此李侍堯不甚在意,一派無謂地哼笑道:“怕甚?熄了燭火都一樣。”
觀察着他的神色,友人了然一笑,眸光暗轉,點頭附和,“那倒是,左右家世好,能助你平步青雲即可,至于是否養眼并不重要。”
李侍堯也不惱,只笑嗤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好像我貪圖她的家世一樣。”抿了口酒,回想最近縷縷碰壁,心思郁結的他不由感慨叢生,
“不過娶個滿洲官宦千金确實能讓人少奮鬥很多年,咱們漢軍旗的,縱使再有能耐也很難升遷,滿洲貴族子弟卻是容易得很,世道不公,那就只能走捷徑。”
“李兄所言極是,畢竟海大人可是軍處的,你若成了他的乘龍快婿,必然前途似錦,将來發達可不要忘了提攜小弟啊!”
被奉承的李侍堯心情大好,舉杯笑應,“好說!”
此時的他尚不知曉,隔壁間正坐着兩位姑娘,其一位戴着帷帽的正是詠微!
今日這場宴正是由傅恒精心安排的,但他不便去請詠微,只能讓東珊出面。詠微抱恙,家看管極嚴,加之她已經向父母透露心屬李侍堯,正為此事與父母鬧別扭,絕食以抗,瓜爾佳氏為此頗為頭疼,既不同意下嫁,又怕她做出傻事來。
東珊已然回到自個兒家,圖海想法子找到薔兒,将主子的計劃傳達,東珊聽罷感覺有譜兒,于是答應配合,再次去往表姐家,打算帶表姐出來。
瓜爾佳氏哪敢讓女兒出門?就怕她再與李侍堯私會。東珊實在沒招兒,只能背着表姐與姨母講明,說此舉是為了讓表姐看清李侍堯的真面目,姨母大可睜只眼閉只眼,準她們出府,她保證表姐出去一趟定會對李侍堯死心。
眼下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瓜爾佳氏唯有冒險一試,答應做掩護,允她姐妹二人出去。
東珊只道要帶詠微去見李侍堯,其他的并未多說,詠微其實有些擔憂,她的病情雖有減輕,但面上的紅疹尚未完全消除,姑娘家當然希望情郎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現下去見,終歸不太好,便想等改日再見,東珊卻道無妨,
“你為了他做出這麽大的犧牲,難不成他還嫌棄你?若真如此,你還願意嫁給他?”
實則詠微可以嫌棄自己有礙觀瞻,但若李侍堯嫌棄,那她定然很失望,細思表妹之言的确有理,她也就沒再猶豫,答應前去,但還是找了頂白色帷帽做遮擋,以免吓到外人。
近來兩人皆是書信來往,并未真正見面,今日難得有會,詠微有很多話想跟李侍堯說,滿懷期待的随着表妹一同前去,等在酒樓廂房之,卻遲遲不見他赴約。
等了許久,立在牆邊的東珊突然招呼她過去,說隔壁有動靜,那聲音很耳熟,好奇的詠微湊近一聽,就聽到李侍堯與旁人的談話。
她的紅疹根本沒那麽嚴重,塗些藥膏便會慢慢消除,卻不知那人為何謠傳,她還以為李侍堯聽到那樣的話肯定會說他在乎的不是皮相,在乎的是她這個人,萬未料到他的反應竟如此平靜,當他的朋友說起她的家世能帶給他好處時,他竟也沒有反駁!
尤其是那句:熄了燭火都一樣,徹底紮了詠微的心!
虧得她還冒着被皇帝問罪的危險逃離後宮,只為與他長相厮守,可他呢?所謂的深情厚誼都只是假象,在他眼裏,她的容貌病情皆不重要,只有家世才最重要!
她還以為讀書人不會在意那些世俗的門第,以為李侍堯奮發向上,是個值得托付之人,然而今日他的這番話簡直令她失望至極!
那一刻,詠微仿佛聽到有什麽在碎裂的聲音,一張臉霎時慘白,滿懷期望的眸子逐漸暗淡,從震驚到接受,無人曉得她那顆灌注着滿腔情意的心已被剜得鮮血淋漓!
縱使隔着牆,什麽也瞧不見,她也能自他的語氣想象出他與人讨論她時那漫不經心的神情。一字一句,皆如鋒刀刺進她心底,疼得她難以喘息!
為何真心的付出竟換來這樣的結果,此時的她甚至連怨天尤人的資格都沒有,只能怪自己眼瞎心瞎,竟然錯把勢利小人當成如竹似玉的坦蕩君子!
眼看着表姐大驚失色,面如土灰,緊掐着自己的,指甲都陷進了肉裏,東珊忙拉她到一旁坐下,接連呼喚着,
“微微姐,你沒事吧?你別吓我啊!”
她的眼早已泛紅,倔強的噙着淚,卻強睜着眼,一眨不眨,迫使自己不要哭出來,東珊心疼不已,勸她不要這樣壓抑自己,
“想哭就哭出來吧!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換成誰都會難受,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不哭!”強忍着內心的痛楚,眼睛酸澀至極的詠微低聲哽咽道:“他不值得!這樣唯利是圖的男人不值得我哭!”
東珊卻是無法壓制自己內心的悲憤,恨不得沖過去将李侍堯揍一頓,為表姐報仇,然而她剛擡步就被詠微給攔下,
“他身邊還有人,你這樣現身難免惹人非議,對你不利。我也不想再見他,一句話都不願再與他多說,連質問他都懶得。從一開始他就在騙我,我問那些廢話又有什麽意義?只會顯得自己蠢笨!”
“那就這麽算了嗎?”實則東珊只曉得傅恒要她帶詠微來這兒,至于結果怎樣,李侍堯究竟是何态度,誰也無法斷定。
在此之前,東珊還心存僥幸,想着傅恒可能冤枉了李侍堯,直至親耳聽到他和旁人的對話,方知傅恒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李侍堯的把戲!
氣極的她很想為表姐打抱不平,然而表姐不願面對李侍堯,加之她二人的身份的确不便露面,思來想去,東珊終是壓下怒火,沒去找李侍堯的麻煩,帶着表姐從酒樓側門離開。
在此期間,詠微并未詢問今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明明是約見李侍堯,為何李侍堯會與他的朋友坐在隔壁,表妹不可能有這樣的能耐,能做此安排的,大約只有傅恒。
想來傅恒也是了解李侍堯的為人,看不過去才會這般吧?
已然猜出大概,詠微也就沒有追根究底,表妹始終為她着想,她心知肚明,無謂再去探究什麽。
東珊送表姐回家的這一路,表姐表現得十分平靜,默然不語,始終未落淚,還勸她不必擔心。
饒是如此,東珊也能猜得到,她的心裏必然如刀絞一般,痛楚難捱,畢竟她為李侍堯付出那麽多,驟然得知他的真面目,哪能不傷心?
各自歸家後,東珊仍舊放心不下表姐,想着她在人前堅強,背過人之後大約還是會淚如雨下吧?
不過哭也不是壞事,人在極度傷痛時确實需要發洩情緒,哭過之後,相信她能好受一些。
愛上一個錯的人,本身就是一件悲傷之事,慶幸的是她終于看清了李侍堯的為人,及時止損,沒再繼續深陷,若然她堅持下嫁,婚後才知李侍堯的真性情,豈不更可悲?
傅恒功成身退,并未當面拆穿李侍堯,李侍堯尚不曉得此事,還以為詠微依舊癡戀着他。
那晚他宴請承恩公,傅推阻四,不願幫忙,他唯有期待着詠微可以為了他而跟家人繼續抗争,然而她沒有再寫信給他,心急的李侍堯又着書童去送信,可是這一回,竟連信也送不出去。
書童原路折返,如實回禀,“少爺,霜晴姐姐說,以後不要再去送信了。”
“為何?難道被人發現了?”李侍堯心道這不應該啊!若然送信被察覺,那霜晴今日也不會露面吧?
書童不明所以,“這個她倒沒說,她只說……說……”
眼看他面帶遲疑,似乎有所顧忌,李侍堯頓生不祥預感,渾沒了耐性,“你倒是快說啊!吞吞吐吐急死人!”
遲疑片刻,書童才大着膽子道:“霜晴讓我轉告您:她家姑娘說此後一刀兩斷,再也不聯絡,您也別再去提親。”
驟聞此言,李侍堯狹目怒睜,難以置信,詠微怎麽可能輕易放棄?到底哪裏出了岔子?“怎麽會這樣?難不成是她父母逼她與我了斷?”
“咱們的信,霜晴沒收,但她倒是給了一張字條。”說着書童将字條呈上。
李侍堯迅速接過,打開一看,的确是詠微的字跡,上面的小楷十分娟秀,然而那字卻不是黑墨,而是紅似血滴的朱砂:
吾為綿雨非東風,難送燕雀上青雲。
見此言,李侍堯心下一咯噔,暗嘆不妙!看來詠微并非受父母所迫,應是知道了些什麽,否則怎會突然寫這樣的話來諷刺他?
燕雀兩個字,在李侍堯看來格外刺眼!他是鴻鹄,哪裏是燕雀?難道連詠微也看不起他嗎?
這不應該啊!她一直在家養病,并未出家門,能接觸的也只有東珊,難不成是東珊在她面前說他壞話,詠微才會對他生出誤解?
可東珊先前還支持他們在一起,又怎會突然改主意?聯想到上次傅恒的警示,李侍堯恍然大悟,猜測這八成是傅恒從作梗,詠微的态度才會突然轉變!
這傅恒生在富貴窩裏,他不需要努力,不需要争取便能擁有旁人一輩子都擁有不了的名利,李侍堯自問刻苦用功,才博得一個印務章京的職位,如今他只是想娶詠微而已,為何傅恒要拆散他的姻緣?就這麽容不下他嗎?
信送不出去,李侍堯只好先回家,再另想辦法,然而該找的人他都找過,父親又不支持,眼下他實在是沒有其他法子,若然詠微還肯堅持,一切都還有回轉的餘地,可如今連詠微都放棄了,他便連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
不甘心的李侍堯又隔差五的想辦法送信,均未得到任何回應,詠微一腔孤勇地為他放棄一切,到頭來方知他只是在利用她,她那顆熱切的心早在聽到他真心話的那天就已經死得透徹,那份情有多深,這傷痛便有多重!
她已不願再聽他的任何解釋,心知那都是狡辯,又何必再聽廢話?
那一段癡傻的經歷可笑又可悲,她只想盡快抹殺,任光陰遺忘,被歲月塵封,再不提及!
詠微被父親禁足在家,她再無妄念,獨自療傷,可憐東珊也不能去找她,整日的悶在家,甚是無。
五月十六過大禮,章佳氏将族的四位全福女眷請來,偕同幾位媒人,帶上禮金與禮品到東珊家商議婚期。
媒人按照章佳氏的交代,擇取了個吉日,請東珊的祖母決定婚期。東珊的父母皆已亡故,祖母患有癡呆之症,那麽這婚期便只能由兄長決定。
富察家的意思是,家小女兒淑媛也被皇帝賜了婚,但她的兄長尚未成親,淑媛的婚期也就不便定下,是以希望傅恒與東珊能夠盡快完婚,如此一來,淑媛的未婚夫家才好去擇定婚期。
對此寧琇表示理解,最終選了六月初六的婚期。
東珊婚期将至,兄長不許她再亂跑,縱使她再擔心詠微,也不能去看望,只能派遣下人送些東西,聊表心意。
兄嫂忙着為她準備嫁妝,東珊倒是沒什麽事,成日都在試衣裳,除卻婚服之外,索綽絡氏又張羅着為她做四季新衣與新鞋,以及各種綢緞,金銀首飾,玉石擺件……
眼瞧着放嫁妝的屋子都快堆滿了,東珊瞧着只有一個感覺,浪費啊!
“這些都要送到富察府嗎?嫂嫂你自個兒留着不好嗎?我根本用不了那麽多啊!”
如今的東珊還是覺得娘家最親,并未将富察府當成自己的家,索綽絡氏是過來人,最清楚嫁入婆家後的境況,
“傻姑子啊!這些可都是給你撐場子的,小九爺上頭還有那麽多兄嫂,你是最小的媳婦兒,你嫁進去,旁人可都要盯着你瞧呢!這嫁妝自然不能寒酸,否則便會被人笑話。嫁妝豐厚些,婆家才會擡舉你,曉得你娘家有勢力,待你才會更好些。
在咱自個兒家裏,我們都疼着你寵着你,到了婆婆家,一大堆妯娌,少不了勾心鬥角,你可得長點兒心眼兒,既不惹是非,也不能讓人欺負你。”
說起妯娌,東珊倒有些羨慕嫂嫂,至少兄長是獨子,沒有其他人與她争什麽,索綽絡氏也覺得自己足夠幸運,嫁進這樣一個簡單的家庭,
“是沒人與我争,但兄弟多了也有好處,至少可以互相幫襯,人多也熱鬧不是?先前還有你陪着我,咱們姑嫂還能說說話,往後你一嫁人,我竟是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了……”
一想到這些,索綽絡氏心生傷感,紅了眼眶,但又覺不吉利,當即破涕為笑,“瞧我個沒眼色的,大喜的日子,實不該說這樣掃興的話。”
拍着她的,東珊好言安慰道:“嫂嫂勿憂,往後我會時常回來看望你的。”
吓得索綽絡氏忙提醒道:“可不能常回來,婆家不高興,旁人瞧見還以為你過得不好呢!我曉得你惦記着我就足夠。”
姑嫂二人閑扯了許久,婚期越近,東珊越發焦慮,只因古人一出嫁就很難随心所欲的回娘家,她在這兒住了四年,已然對這院的花木生了感情,還特地囑咐薔兒,到時候一定要将她的那盆繡球花給帶上。
姑娘獨獨鐘愛那盆花,薔兒最是了解,不必姑娘交代,她也準備帶去富察府。
将養了一個半月,詠微的疹子已然消除,不仔細瞧看不出什麽痕跡,但現下這天已開始熱燥,大夫特地囑咐盡量不要出去曬日頭,她一直沒能去見表妹,想着明日表妹便要出嫁,她理該去相送,這才特地央求母親說想去見東珊。
東珊沒了母親,瓜爾佳氏身為姨母,便是她最親的人,外甥女出嫁,瓜爾佳氏自是要來回跑着,幫忙張羅婚事。
念着她們姐妹情深,瓜爾佳氏便向老爺求情,解了女兒的禁足,許她去陪陪東珊。
算來東珊已有将近兩個月沒有看到表姐,今次再會,她難免動容,緊握着詠微的舍不得松開,
“微微姐,你……還好吧?”
這一兩個月于詠微而言的确煎熬,特別是頭一個月,雖有痛恨,但仍舊難以真正忘懷,總在想着他為何要騙她,時日漸久,那份執念也就慢慢的淡了,許多疑惑也随之消弭,不再去思索。
只因詠微很清楚,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啊!就是看她不谙世事,天真癡傻,這才騙她呗!說到底還是她自個兒沒個防備,怪不得旁人。
想通之後,她也就釋然了,不似先前那般痛苦,再面對東珊時,她終于有了笑顏,
“已然痊愈,放寬心。我不會被這點小苦難打倒,往後定會擦亮雙眼,再不任性,凡事會以家族為重。”
表姐的眼明顯有亮光,東珊能感覺到,這不是她的應付之詞,想來應是真的放下了。
如此也好,那樣虛情假意之人,真的不值得她去惦念,表姐值得更好的,相信老天定會善待她。
兩姐妹就這般立在窗前閑聊,日子似乎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往昔,窗外花盈槐綠,幾縷燦燦的光自枝葉的縫隙處透下來,落于院的花草之上,處處皆生,而她們的人生,會有苦楚,亦有驚喜!
六月初六,乃是富察皇後的九弟傅恒,與永绶之女東珊的大婚之期。
夏日晨起的日頭不算烈,夾帶着小風,暖洋洋的映照在塵世間。
唢吶聲響,儀仗隊長,曉得今兒個是個大日子,衆人皆串街走巷,來到懸瞪挂彩的宅邸前看熱鬧,沾喜氣。
身着喜服的傅恒炯目峰眉,一身箭袖紅裝,騎着高頭大馬前來親迎新娘子,那儀态,真可謂是飒飒英姿耀四方,氣軒昂,神疏朗,多少深閨夢将碎,便宜誰家好女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星星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吃魚的貓5瓶;小木頭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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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燭夜
出嫁前一夜,東珊幾乎沒怎麽睡過,家的長輩皆還在忙着操辦,安排各項事宜,力求不出岔子。
嬷嬷在旁重複交代着各種禮節,詠微陪着她,直熬到子時,兩姐妹才得空躺會兒,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被叫起來,開始洗漱更衣梳妝,穿戴好鳳冠霞帔。
辰時至,富察府的迎親隊伍如約到得門前,送上迎書,瓜爾佳氏幫忙招呼富察府過來的迎親人,索綽絡氏則親自下廚為小姑子做上一碗催轎湯。
東珊一早就聽嫂嫂說過,這碗飯象征性的吃幾口即可,不必太實在。
待回罷禮之後,身着嫁衣的東珊由兄長親自背着上花轎,一則寓意妹妹有人撐腰,二則不讓新娘腳沾地,帶走娘家的財氣。
昨兒個喜婆特地交代新娘子上轎時一定要哭一哭,實則不必交代,她也忍不住想哭,畢竟這是她待了四年的地兒,早将兄嫂當成自己的親人,心生不舍,不忍離家。
看着表妹出嫁,詠微喜極而泣,濕了眼睫,偷偷抹淚。
眼見東珊的親人笑帶淚,依依不舍,傅恒鄭重拱表态,“諸位勿憂,東珊嫁過去,往後便是我富察府的人,我自當護她周全,不讓她受半分委屈。”
道別之後,迎親隊敲鑼打鼓,開始繞街而行,後方則跟着長長的送嫁妝隊伍,百姓們紛紛圍觀,感慨官宦世家就是闊氣!
只見那四擡喜轎乃是梓木制成的飛檐寶塔頂,雕刻着精美的花開富貴浮雕圖,通身朱漆,間貼金箔,在日光的照耀下越顯華貴氣派。
喜轎後方跟着的則是送嫁妝的,每輛車板上堆放着兩箱嫁妝,一共十八箱,另有體形龐大之物,諸如紅木架子,檀木屏風之類的,則由仆從舉擡,單這隊伍都排了一二十丈遠。
迎親隊伍大都走得慢,原本兩刻鐘就能到的路行了刻鐘才到達。
待花轎到得承恩公府大門前時,新郎官兒傅恒先行下馬,圖海遞上系着紅綢的弓箭,長身玉立的傅恒接過,雙臂一展,張弓便往轎門框射去,連發箭,說是擋煞氣。
轎的東珊心道這規矩也太吓人了些,此時的她方知為何這轎子特地設了轎門做遮擋,若然只有薄薄的一層轎簾,新郎官的箭法又不準,那喜事可就要變喪事了!
正胡思亂想間,喜婆過來打開轎門,将她背至大門口,門口擺放着錘布石,石頭上放着一塊馬鞍,喜婆指引東珊自馬鞍上跨過去。
東珊謹記嬷嬷的交代,跨門檻時一定要慢,不能太快,就在她前腳剛跨入門檻,後腳尚未落地時就有人将馬鞍抽走,既有平安之願,又有烈女不侍二夫,好馬不配雙鞍之意。
門檻前早有人放置着瓦片,東珊的繡花鞋準确無誤的踩上去,算是破房煞。
繞過漢白玉影壁,擡嫁妝的一律到房清點安放,東珊則由媒人攙扶着向院內走去,府人一路跟随,往新娘子身上輕撒五谷雜糧、彩色紙屑以及棗與花生。
幸得此舉只是做做樣子,下極輕,并未砸疼她。
待到得堂前,跨過火盆之後,吉時将至,拜堂之禮即将開始。
蓋着蓋頭的東珊并不曉得,今日賓客衆多,藍瑾也在其。
看着東珊出嫁,藍瑾百感交集,先前她還希望東珊能做她的嫂嫂,如今竟是不可能了,九哥雖然心直口快,待人卻是赤誠,并無壞心,如今藍瑾也想開了,只要東珊姐姐能幸福,這樁婚事便是好的。
生怕這大婚會令兄長難受,藍瑾還勸他找個借口推辭,可鄂容安卻認為傅恒是他最好的兄弟,今日是傅恒人生裏最重要的日子,這婚儀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缺席。
再者說,傅恒曉得他曾經的心思,他也承諾過會放下,今日若是不出席,想來傅恒可能會誤以為他還沒有真正放下過往吧?
現在傅恒說不計較,那是因為與東珊尚無感情,一旦兩人成婚後生出情意,再想起前塵,難免會不自在,他可不想給這夫妻二人添堵。
愛慕是真的,但當鄂容安選擇了家族的那一刻,他便清楚自己已經沒資格再說喜歡東珊的話,加之如今他阿瑪也給他定下婚事,他深知自己應該收心,不該再眷戀不屬于他的人,否則便是對不住将來的夫人。
再思量下,鄂容安不顧妹妹的建議,堅持來參加婚儀。
當他看到身着火紅金鳳嫁衣的東珊與傅恒拜堂時,心裏并無悲傷,只餘祝福,祈盼着他夫妻二人能和睦共處,恩愛長久。
小兒子的婚事是章佳氏最在乎之事,如今終于看到兒子完婚,她那顆一直懸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下,此刻兒媳婦有紅蓋頭遮擋,章佳氏尚且瞧不清楚她的模樣,想着既然能過複選,應該是個模樣周正的姑娘吧?
只要兒媳性子好,小夫妻和和美美,她這個做長輩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拜過堂之後,一對新人被送入洞房。
在東珊的印象,這紅蓋頭該是在晚上就寝時,新郎官兒才來揭開的,孰料這上午将将進喜房,就聽到媒人恭請新郎官兒挑蓋頭。
意氣風發的傅恒接過鑲金嵌玉的喜稱,輕輕一挑,就将蓋頭給挑開了。
随着流蘇蓋頭被掀開,一張鵝蛋小臉兒映入衆人眼。但見這新娘子:
唇紅如櫻潤似水,瓊鼻挺立耳小巧,兩彎黛眉隐長山,一雙杏眸藏清月,凝望間,傅恒竟是怔了神!
先前見她時,兩人大都在鬥嘴,抑或是她扮作男裝,以致于傅恒幾乎從未細瞧過她的容貌,今日驟見她一身紅妝,描眉勻脂,方知她原也是個精致貌美的姑娘,怎的以往就沒察覺呢?
東珊早已見過傅恒,是以瞧見他時內心毫無波瀾,但此刻衆人在場,她還是得佯裝一副含羞帶怯,低眉淺笑的嬌模樣。
明知她是假裝不相識,傅恒的心魄竟也被她這一颔首的嬌羞給懾了一瞬,他自認不是好女色之人,見過的所謂美人不勝其數,但從未有過什麽波動,今兒個這是怎麽了?
大約因為今日是他娶妻的大喜日子,他心情格外舒暢,看什麽都是好的吧?
如此想着,傅恒也就沒再多想。此刻他還得出去招呼賓客,無暇陪她,客套了幾句便出了喜房,東珊則在一衆丫鬟嬷嬷們的陪伴下繼續坐帳。
蓋頭掀得早倒也是好事,至少她的視線不再被遮擋,可以看清周圍的一切。
放眼望去,婚房內紅彤彤一片,處處洋溢着喜氣,鋪着六角流蘇蓮花紅綢的桌上擺着各色瓜果,丫鬟們正在整理衣裳和妝臺,拿出備好的首飾,擺放妥當後恭請她到妝臺前,取下鳳冠,褪掉霞帔,換上一身紅納紗金銀龍鳳單氅衣。
雖說龍鳳是帝王宗室的專屬,但新娘子亦可穿戴龍鳳飾品,當然只限成親當日,過後不得再佩戴。
鳳冠被取後,嬷嬷又重新給她梳了大兩把,左右兩側均有金鳳銜珠的步搖簪,細看鏡人,紅唇長眉,通身一派貴氣,雍容華美,儀态萬方!
那一刻的東珊倒是應了兄長對她的評價,不說話的時候頗有幾分架勢!
更衣過後,東珊只覺通身輕便許多,再不似先前那般沉重。接下來不停的有府親眷過來看望新娘子,東珊只認得四夫人與小姑子淑媛,其他的都得由嬷嬷一一介紹。
與人說話時,東珊暗自觀察着每個人的容貌特征,想着今日既是見過,改日再見時可不能認不出對方,以免尴尬。
淑媛也沒什麽事兒,就一直在這喜房陪着九嫂。
初初被人喚作九嫂時,東珊還有些不習慣,恍了會子神才想起,已然拜過天地,那她就是富察家的人了啊!
從春到夏,不過一季的光景,她已嫁作人婦,往後的日子會如何,誰也料不準,這些長遠之事由不得她去盤算,現下她最擔心的,是今晚的花燭夜該怎麽熬。
整整一上午,傅恒都在忙着應酬賓客,直至晌午開宴時,他才得以抽身過來一趟。
新娘子不能坐席,但也不能慢待,彼時丫鬟正在給她準備菜肴,預備端進屋裏供新娘子食用,晃眼瞥見九爺過來,去往喜帳那兒,便極有眼色地立在原地,沒過去打擾。
瞧見傅恒的那一刻,東珊頗覺驚詫,“你怎麽過來了?不是要招待一衆親朋嗎?”
“招待半晌,嗓子都快冒煙兒了。”
東珊預備着人給他倒茶,他卻擺了擺,“過來前才喝過,無暇久坐品茶,就是來與你說一聲,嫁過來便當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