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8)
,東珊也不好說要走,只得在此陪着二嫂說會兒話,好在晚膳終于無人相請,她可以在南月苑自家屋裏用飯,再也不必與人客套。
菜上罷後,桌上竟然無酒,傅恒皺眉道:“怎麽當差的?酒都不拿?”
被訓責的丫鬟忙福身道:“九爺息怒,太夫人親自交代,今晚不許九爺您飲酒,是以奴婢才沒敢拿。”
“……”他還以為母親只是說說而已,未料竟還當了真,派人監督着他!
東珊并不曉得緣由,好奇地看向傅恒,“額娘為何不準你喝酒?”
不好當衆明言,傅恒幹笑一聲,招呼道:“先吃菜,回頭再說。”
夏果兒舀來鑿碎的冰塊,準備冰鎮綠豆湯,薔兒過來幫,順口對夏果兒說道:“冰一份兒即可,夫人不喝冰鎮的湯,也不加糖。”
自家府的丫鬟也忒不妥帖了些,傅恒板着臉斥道:“私下裏多向薔兒請示夫人的喜好,什麽都不曉得就悶頭做,費了工夫卻不合夫人的口味,有何用處?”
夏果兒抿了抿唇,心道這個薔兒就不能小聲些說,非得讓九爺聽到,害她挨訓才高興嗎?
縱有不悅,她也不敢當着九爺的面兒表現出來,忍下怨氣懦聲稱是,而後又對薔兒笑道:“薔兒姐姐往後可得多指點着我才好。”
薔兒可受不起這樣的話,謙遜一笑,“果兒妹妹客氣了,咱們都是伺候主子的,不分你我。”
晚膳過罷,暑氣漸消,涼風惬然,傅恒說要出去轉悠一圈,東珊哪兒也不願去,只想在家歇着,便讓他自個兒去。
歇了半刻鐘,約摸已然消食,東珊才去沐浴更衣,她還想着待會兒可以一個人自由自在的躺在帳舒展一下筋骨,然而回房便見一道高大的身影背坐在桌邊,正是傅恒無疑!
持兵書的他邊看便拿在一旁的紙上寫寫畫畫,東珊走近一看,也瞧不懂他畫的究竟是什麽,猜測可能是陣法圖之類的,不覺好奇,
“哎?才剛你不是出去了嗎?”
放下的書,傅恒搖頭嘆道:“剛到四哥那兒,喝了盞茶就被攆了出來,讓我趕緊回來陪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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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嗎?她才不稀罕時時刻刻見到他,“我又不是孩童,不需要你陪着,你該怎樣便怎樣,無需遷就我。”
他也覺得東珊不是那種黏人的性子,“我也是這麽想的,但四哥說我才成親就丢你一個人在屋裏,怕你孤單,直接将我給攆了。”
無奈的傅恒只好起身去沐浴,東珊并未等他,照舊入帳躺下,獨蓋一被。
晌午沒午歇,她才躺了會子又開始犯困,剛準備翻身入睡,就聽到傅恒進來的動靜。
才沐浴過罷的傅恒一身月色衣,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清淡的薄荷香氣随之旋來。
東珊的困意就這麽被打斷,瞄了他一眼,哀嘆一聲,十分懷念未出嫁之前的清淨日子。
心知她肯定又在腹诽,傅恒半坐在帳,長腿一伸,好整以暇地凝着她笑打,
“你那幽怨的小眼神是什麽意思?怪我來得太遲?”
蓋着薄被的東珊雙搭在腹部,閑敲着指節,虛望着帳頂,悠悠道:“您不來都成,我巴不得一個人睡大床呢!”
“我倒是想睡書房,奈何額娘她不允許啊!”傅恒順勢與她講起白日裏的事,
“額娘再交代,今晚必須圓房,她怕我拿醉酒當幌子,才不許我飲酒。”
原來晚膳那會兒丫鬟的交代是為這事兒啊!婆婆還真是操碎了心吶!東珊無言以對,再看向傅恒時明顯又變得防備,
“那你……打算如何?”
“還能怎樣?”傅恒攤道:“明兒個你就要回門,若是你娘家人曉得你還是黃花大閨女,必然以為我對你有意見,怠慢于你。”
東珊趕忙搖頭,一再表态,“我不會這麽認為,而且我也可以對家人撒謊,他們不會深究的,你放心便是。”
“即便你娘家人不追究,我額娘呢?她可是要驗收喜帕的。”
想起曾經看過的那些故事,東珊好心提議,“割指滴血,你若是不願,可以割我的。”
說着東珊就把食指給伸了出來,但又覺得食指用處較大,有傷口難免礙事,于是趕緊攥起,換成小拇指。
“得了吧!”傅恒輕拍了拍她的背,“這能一樣嗎?額娘又不是傻子,哪兒那麽容易糊弄?”
這麽好的法子他居然不肯采納?東珊惆悵嘆氣,問他有什麽好主意。
虎口撐着下巴,傅恒沉思半晌,眸光一亮,東珊滿懷期待地等着他的好辦法,但聽他鄭重其事道:
“正所謂十指連心,割指多疼啊!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圓房,甭去琢磨什麽陰謀詭計,這樣就不必承受割指之痛。”
東珊忍不住送他一白眼,說得好像圓房不疼一樣!但她又不敢說自個兒不樂意,便故作好心地為他考量,
“可你明明對我沒感覺,硬要圓房,豈不是為難你?”
傅恒順水推舟地扶額低眉,一臉不情願地哀嘆道:“母命難違,我也是無奈之舉啊!”
心知此事無可避免,東珊實在推脫不得,只得含糊應聲,“那就……就随你吧!我是不敢有意見的,免得你與額娘說我拒絕你,我又得挨訓。”
得她應承,傅恒的唇角悄無聲息地蔓延着一絲笑意,但很快又消失不見,清了清嗓子,他開始與她算舊帳,
“昨晚你親了我一下,這賬該怎麽算?”
這也要計較?東珊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委屈至極地反駁着,“不讓親你生氣,吵着不許我睡,那我只好如你所願咯!”
“關鍵最後是你親我,我還是沒親着你,我仔細一琢磨,覺着自個兒有點虧。”
“……”他這反射弧未免也忒慢了些,都過了一日才想起深究,迎上他那幽亮的眸光,東珊只覺他已生了壞心,怯怯地将錦被往上拽,蒙住自己的半張臉,顫聲防範着,
“那你想怎樣?”
“自然是要親回來,以報被你輕薄之仇!”說着傅恒微側身,眼尾噙帶着笑意,順勢朝她壓覆,長指撥開擋住她嬌容的錦被,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合一的大肥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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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了!
東珊懊悔不已,小腦袋縮在被,只露出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委屈巴巴地向他道歉,“我錯了,我就不該親你,我再也不敢了。”
“現在才知錯?晚了!”他才不會就這般輕易放過她,實該讓她明白他的厲害!
随着他指節往下拉扯,一雙薄潤的唇瓣顯現在傅恒眼前,那一抹胭脂紅嬌豔如火,輕易就燃起他內心那幾乎不被察覺,沉睡已久的意念。
傅恒一直以為自個兒對姑娘家并無興致,覺得她們嬌裏嬌氣只會惹麻煩,從不想與哪個姑娘親近,今日也不過是母親施壓,他才打算付諸行動。
直至此刻靠近她,鬼使神差地印上她的紅唇時,一種奇異且難以言說的感覺瞬時在久靜無波的心湖間蕩漾開來,泛起圈圈漣漪,震得他心弦大動,恍惚間似有仙音雅樂傳來,令他不自覺地輾轉憐吻,久久不願分離。
那一刻,他才驚覺自己已然不是被動,對于親近東珊這件事,他似乎并不排斥,甚至還有一絲渴望。
縱然意識到這一點,他也無力去思考,只放任自己沉醉其,品着她的櫻唇,不願再去深思其他。
可憐東珊一直認為傅恒只是吓唬她而已,畢竟昨晚他那麽規矩,且他一直都很嫌棄她,又怎會來真的呢?
以致于真的被吻時,她懵然無措,瞪大了雙眼愣怔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初吻好像沒了!
不對,昨晚就沒了,她親過他的臉,細思之後她才驚覺不對勁兒,羞惱地推搡着。
被一雙小使勁推着,傅恒這才回過神來,心滿意足地松開她,肘半撐在帳邊,凝向她的眸笑意缱绻,輕聲贊道:
“好甜!”
窘得東珊又往裏鑽了鑽,甚至不敢擡眸直視他,她那低垂的密睫在燈火的映照下根根分明地倒影在卧蠶之上,心忿忿然的她小聲抱怨着,
“我只是親過你臉頰,又沒親你的唇,你這樣我又吃虧。”
“唔---”傅恒了然一笑,“原是親錯了,那重來,這次聽你的,親你面頰。”
她并非此意啊!然而尚未來得及辯解,他的吻就直直地落在她面上,甚至還大膽地順着她面頰游走。
感覺到他的唇在頸間停留,一陣奇特之感毫無征兆地自她心扉蔓延開來。
盡管她強忍着沒吭聲,傅恒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整個人都在輕顫,于是幹脆埋在她頸間貪戀的輕嗅着她那若有似無的香氣。
他似乎越來越放肆,東珊難以忍受,只覺再這麽下去她可能會真的發出聲音,羞忿的她緊吆着自己的指節,暗暗告誡自己千萬不要發出聲來,省得被人笑話。
稍作停頓的傅恒擡眸看着她那隐忍的模樣,忍不住壞笑着商議道:“你若是覺着吃虧,大可回親我,我不介意。”
這人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氣得東珊擡起粉拳就往他肩上砸,“我才不要親你,對你并無興致!”
笑攥住她那不老實的,傅恒也不惱,繼續詢問,“哦?是嗎?那昨晚親我之人又是誰?”
她還不是想盡快入眠才想出那麽個法子,哪料他白天沒追究,今晚竟是不停的提及,說得她無地自容,香腮紅透,無顏面對,
“你又提?那都怪你,并非我自願,不許再提那件事,不然我真的會生氣!”
眼瞧着她似是真惱了,傅恒适時打住,“好,不提便不提,反正我吃的虧已然讨了回來。”
有冤無處訴的東珊忿忿然瞪着他,“那還不松開?”
“慌甚?還沒圓房呢!”說話間,傅恒長指速擡,将她的衣輕撥至一旁,順勢要解她系在後方的帶子,吓得東珊趕忙握住他的,不許他亂來,
“哎---別這樣!”
已然到了這個地步,心火燎原,再難熄滅,他如何還能停下?“不圓房,明日如何與額娘交代?”
“你圓房就是為了跟你額娘交代?”
雖然早就清楚他的目的,可此刻聽到這話,東珊竟不知為何,心裏莫名的不舒坦,仿佛自己只是個交差的工具,毫無尊嚴。本該是夫妻之間最美好的事,卻在兩人都不怎麽情願的情況下發生,從未經歷過的她又該如何坦然的去接受?再心大的姑娘也渴望被尊重啊!
傅恒并未察覺到她眼神裏的細微變化,聽她這話還以為她很不情願,只好與她商議着,
“放心,交了差之後我便不再欺負你。”
是啊!他那麽讨厭她,今日也只是迫不得已才勉強親近,往後肯定不會再碰她,她也沒必要矯情,哪有妻子拒絕丈夫的道理?
思及此,東珊掩下心傷感,再不阻止,但仍倔強道:“你想怎樣便怎樣,但不要解我衣衫,我……我不習慣。”
“……”好的吧!既然她不樂意,那他盡量順着她,停了沒再動她的帶子,只将鴛鴦錦被拉起,覆蓋住二人。
夏夜月晖薄輕,柔柔地灑落在院,彎彎的月牙探着腦袋悄悄偷看,傅恒再無顧忌,開始游山玩水,賞峰巒,戲流瀑,偶聞莺啼,聲音甚是婉轉,好奇的他撥開草叢,向林前行,渴求聽到更悠揚的聲音。
輾轉間行至山澗,但見清水潺潺,悅耳動聽,身暢心舒的傅恒仿似化作行龍,潛入澗底,自在遨游,昂揚騰飛的青龍年輕氣盛,橫沖直撞,震得山澗水花四起,大有山崩地裂之勢!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美景,亦是從未體驗過的暢快!
而東珊亦覺大地在開裂,恍惚間似要将人撕做兩瓣,她甚至以為自己可能捱不住要去見閻王了,孰料後來陡然輕飄,緩緩被人拉至雲霄,有什麽在眼前轟然而炸,耀目刺眼,使得她一陣眩暈,幾乎失去意識……
驚天動地之後,一朵紅花在潔白的巾帕上悄然綻放,天地之間歸于寧靜,傅恒仍舊緊摟着她,兩顆緊挨着的心毫無規律劇烈的跳動着,他只顧聽那雜亂的心跳,感受着她近在耳畔急促的呼吸聲,一時間忘了松。
東珊的指節緊緊的蜷縮在一起,疲憊不堪的她仍未緩過神來,直至感覺到負重,她才驚覺自己已然這樣被他擁了許久,心頭百般滋味,難以言狀,難以承受的她使勁兒推了推他,幽聲道:
“現在可以交差了吧?”
傅恒順勢歪至一旁的枕邊稍作休憩,擡眼就見她眸似有晶瑩湧動,忙問她這是怎麽了。
不問還好,他一問,東珊只覺滿腹的委屈瞬時湧來,嗆得她心酸眼澀,悲不自勝。
她最珍貴的東西就這麽沒了,明明早有預料,早已做好準備,明明告誡自己不要太過介懷,反正兩人已然成親,她理該服侍他,道理她都懂,可真到了這一刻,她仍舊覺得難受,心底的澀意如洪水決堤,止也止不住。
他根本就不喜歡她,圓房不過是為了交差,那麽方才他的那些看似溫柔的一切舉動都是假象。
男人就是這樣,即使不喜歡,也可以理智的去完成,可悲的是,她始終做不到徹底抽離。
總覺得自己在這樣的境況下奉獻給他,很不甘心,可她又沒資格拒絕,事到如今,米已成炊,她再去計較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本就是賜婚,無關感情,她實該看開些,也就不至于陷入痛苦之。
見她許久不吭聲,傅恒湊近一看,發現側過臉的她眼角有淚痕,暗恨自己一時失控,竟沒能顧忌到她的感受,
“你怎的哭了?”
察覺他近在身畔,東珊趕忙擡起背抹了把淚,不敢明言,借口道:“無礙,有點兒疼而已。”
“哪裏疼?我瞧瞧傷得重不重。”他剛要掀她錦被,就被東珊一把拍開了,緊捂着薄被不許他動,又羞又窘地惱嗤道:
“還能是哪裏?你……你明知故問,這怎麽能亂看?傅恒!你別太過分!”
目睹她漲紅了臉,說話都結巴的模樣,傅恒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所說的傷究竟是指什麽。
實則他并無玩笑之意,他真以為是自個兒下沒個輕重,又像在巷子裏那回,傷到了她的腕之類的。
得知是誤會,他也就沒再拉扯,幹脆下了帳。
東珊也沒理他,窩在被兀自傷感着,力求平複自己的情緒,盡快恢複正常。
依稀聽到瓷器碰撞的聲音,東珊懶得回身,不耐蹙眉,“大半夜的,你這般哐哐當當的在找什麽?還讓不讓人睡了?”
“找藥膏,你不是受傷了嗎?擦些藥興許能緩解。”然而找了半晌他也不知該用哪個,
“跌打損傷,燙傷……這能用嗎?”
“當然不能,藥膏怎可亂用?”他這腦瓜子在想什麽呢?東珊快要被他氣暈,羞憤交加,實不願再提此事,
“莫費工夫,這種傷沒得治,只能自個兒養着。”
無奈的傅恒只好罷休,想着等明日找嬷嬷問一問,但今晚這夜還長,東珊又當如何度過?回到帳的傅恒心裏過意不去,很想為她做些什麽,
“那要如何你才能好受些?”
傷害她的人正是他,現在又來做好人,她才不會領這份虛情!東珊心裏亂成麻,既感難過,又覺自己不該怪他,眼下她情緒不穩定,說出的話難免帶刺,是以她打算一個人靜靜,
“你老老實實的躺下,莫再與我說話,讓我安生入眠,我便阿彌陀佛。”
得!錯在他,心懷歉疚的傅恒沒好意思辯解,乖乖認錯,柔聲哄道:“怪我太魯莽,才害你受苦,下回我盡量溫柔些,争取不傷到你。”
此言一出,尚在忍受痛楚的東珊吓得一個激靈,釘截鐵地打消他的念頭,“沒有下回!”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諾阿、淺若清風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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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髓知味
傅恒不覺納罕,“怎的就沒下回?”轉念一想,她可能是被傷怕了,遂好言商議着,“你若是怕疼,那我今晚不再碰你,你好生養着,等你好些再……”
“養好了也不許!你拿喜帕即可交差,只要額娘不再追究,你我便無需再親近。”東珊以為他要的只是喜帕上的落紅,殊不知傅恒在乎的根本不是這個。
不喝酒的人往往是因為還不曾嘗到佳釀的醇香滋味,一旦品過其的美妙,便會日日惦念着,想要戒酒,卻是難吶!然而傅恒不願承認自己已上頭,只逞強借口道:
“你我已是夫妻,行房天經地義。”
雖說是天經地義,可他倆這不是特殊情況嘛!“相看兩厭,何必勉強?”
他讨厭她嗎?傅恒扪心自問,似乎并沒有,但東珊明顯讨厭他,他是知道的,是以他也不願主動澄清,順水推舟道:
“厭着厭着就習慣了,倒也不影響。”
一邊讨厭她,一邊還要與她親熱,興許他是被意念驅使,不管身邊躺着的是誰,都可将就吧?
如此想着,東珊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仿佛能預見自己将來的命運,這後半生,怕是都要這般蹉跎了,在這世家貴族之,“情”之一字本就是奢望,她早就明白,又何必再矯情的去感慨?
轉念一想,東珊又覺得現下的狀況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反正傅恒這樣的身份,将來應該也會納妾吧?兩人若無感情,即便他要納妾,她也不至于吃醋難過,若然動了情念,他卻做不到只與她一人厮守,那時的她又當如何自處?
想通之後,她吸了吸鼻子,不再胡思亂想,也不接話,就此睡去。
傅恒還想再說,但看她困頓得緊,便沒再打擾,回身躺下。
憶起方才那激烈的情形,他至今仍覺心潮在湧動,親眼看着她在他嬌豔綻放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妙,令他回味無窮,但此時的他尚不能确定,自己對東珊的這種感覺,究竟是情意萌生,還是欲念在作祟?
一夜無話,醒來已天明,朝霞漫空,紅彤彤一片,蘊着盎然生。
六月初八是回門之期,章佳氏早已命人備好大禮,只待兒子梳洗更衣之後帶着兒媳回娘家。
回門宴上賓客衆多,因着是與富察家結親,許多先前不曾與寧琇來往的達官貴人皆不請自來,送上賀禮,幸得索綽絡氏有先見之明,多備下幾桌酒菜,倒也不至于失禮。
表妹回門,詠微自當到場,過了今日,兩姐妹再要相見可就難咯!
詠微來得早,此時東珊尚未歸來,前廳人多,她不願過去與人交談,便打算先去表妹的房候着。
行至半路,一名丫鬟瞧見跟在表姑娘身邊的霜晴,好言懇求她幫忙搭把,說是家賓客太多,實在忙不過來。
今日這樣重要的場合可不能怠慢貴客,左右都是自己人,詠微便讓霜晴去幫把,霜晴也是個熱心腸,一口應下,随人去了。
這宅子詠微時常來,就跟自個兒家一樣,熟悉得很,無需有人引路,她獨行便可。
毫無防備的她才拐了個彎兒,迎面就撞見一道熟悉的青衣人影自假山後方走出來,一道銳利的目光緊鎖着她,在她身前立定,擋住她的去路。
那曾是她無比期盼見到的身影,如今竟成了她的噩夢!時隔幾月,再次見面,詠微沒有任何歡喜,震驚的神情只餘憎恨在回蕩!
即使心有恨,她也不願再與之計較說廢話,轉身欲掉頭,卻被他一把拽住胳膊,
“詠微,我好不容易才借着這個會見到你,你別急着走,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我沒興致聽!”不願再與這種人有任何接觸,詠微奮力掙紮着,使勁兒掐着他,只想将其甩開,只可惜他攥得太緊,她根本掙不動,情急之下,她唯有威脅,
“李侍堯,快放開我!這裏可是我表兄家,你若在此放肆,我立馬喊人!”
沒能見到她之前,李侍堯一直心存僥幸,想着這當應是有誤會,甚至想過那封信可能不是詠微親所書,也許是她的家人仿造,想打消他的念頭而已,可今日一碰面,親眼看到詠微的反應,他方知自己竟是太樂觀。
她的面上沒有紅疹的痕跡,光滑如初,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她每每瞧見他時,眼都蘊着柔柔的光,可如今,兩相對視,她眸間的厭惡溢于言表,再無愛意。
這樣的轉變令他恐慌,但還是想要問個清楚,奈何她不願與他好好說話,心下窩火的李侍堯再不祈求,冷然一笑,語出威脅,
“你盡管大聲喊,把所有人都招來,我不介意當衆說出你我之間的糾葛!”
此言一出,詠微瞳孔微緊,心驚肉跳,恐慌之餘,對他的恨意驟增無減,“李侍堯!你是不是瘋了?這樣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沒有任何好處,其實我也不想害你,詠微,我覺得我們之間有誤會,我只想跟你見一面,把話說清楚,僅此而已。”說着李侍堯便将她拉至一旁的假山後,
“此處無人,你只要靜下來聽我說即可,倘若你還要逃,或是大聲嚷嚷,就別怪我狠心!”
說出這番話時,李侍堯眸眼微眯,似警惕的毒蛇,泛着幽幽的冷光。
明明是大晴天,迎上他那森冷的目光,詠微竟覺脊背發寒,腳步也像被綁住一般,有心無膽,不敢亂來,只好暫且順他之意,沒再掙紮,但态度依舊冷淡,甚至連對視都不願,
“你我之間已經沒什麽好說的!”
她果然是怕了,眼見她不再逃,李侍堯這才松,一雙夾雜着悲憤的雙目緊盯着她,沉聲詢問,“那封信真是你寫的?你為何要寫那樣的話?”
他居然還好意思質問她?“你心知肚明,又何須裝腔作勢?”
“我不明白,你把話說清楚!”
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麽可隐瞞的,索性将話說清楚,也好讓他死心,不再糾纏,
“你接近我究竟是圖什麽?起初我以為你是真心喜歡我,後來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能吸引你的根本不是我本人,而是我的姓氏!你想要的,不過是我家族背後的勢力,想借此打開你的青雲路而已,所謂的情深似海從來都只是我一個人的事,你根本不曾對我付出過任何感情!
我為你連後宮都可以逃,可你呢?虛情假意哄我與父母反目嫁給你,并不是因為你愛我,而是因為你找不到比我家世好又這般癡傻的姑娘,所以你才佯裝深情,可笑我居然信以為真,當真是傻到極致!”
說到後來,她的雙眼不自覺的泛紅,心恨意如火,洶洶燃燒着,難以熄滅!
時隔多日,她以為自己已然放下,不會再為此事而波動,孰料今日再次提及,詠微仍舊氣到渾身發抖,恨自己眼瞎,竟是被蒙蔽那麽久才看清他的嘴臉。
親耳聽到她的話,李侍堯心惶惶,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但他不敢承認,仍舊裝糊塗,
“你在胡說些什麽?你我相識已久,我的為人你還能不清楚嗎?我又不是纨绔子弟指望女人上位,我有自己的能力,雖然家世不算優渥,但我的官職都是靠我自己的本事掙來的,并非游好閑之輩。究竟是誰在記恨我?說些無生有之詞,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
當然是他親口承認,她親耳聽到的。但這話她不能說,詠微心知李侍堯精明,假如她說自己聽到過他的話,一旦他追查下去,肯定會知道是傅恒的安排。
雖然以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與傅恒抗衡,但傅恒此舉只是為了讓她看清小人,詠微感激不盡,自不會恩将仇報,将人給賣了,以免李侍堯記恨傅恒。
思及此,詠微再不肯透露其他,此時的她已然冷靜下來,不再像方才那般恐慌,望向他的神色冷漠而鎮定,
“真相如何,你比誰都清楚,否認沒有任何意義。即使你不承認,我也不會再相信你。你我之間就此了斷,再無任何瓜葛。糾纏無用,只會兩敗俱傷,你若想自毀前程,大可一試!”
他會威脅,她也不是吃素的!撂下狠話後,詠微就此轉身,剛走幾步,卻又被他拽住,心慌意亂的李侍堯緊緊攥着她的腕,只因他很清楚,會難等,一旦錯過,他再難見到她,更難讓她改變主意,是以他雙眼發紅,急切的想要表達自己的心意,
“詠微,我是真心喜歡你,你不能聽信流言就放棄我們的感情,我知道你家世好,我高攀不起,但我在意的始終是你!
你阿瑪不肯答應,我想盡千方百計只為求娶你,期間我受過多少冷眼與嘲笑,若是尋常人早就放棄了,我是一直念着你,想與你共度餘生才鼓舞自己堅持下去,我不在乎旁人怎麽說我,只要你肯相信我,那我受多少白眼都值得!
我李侍堯可以向天起誓,今日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你一定要相信我!”
盡管他豎指立誓,再申明保證,詠微也難再像之前那樣,毫無保留的相信他,所有的信任都源于那份情意,一旦情意消散,信任也随之消亡,再難拼貼。
縱使他眸光盈動,似蘊着無限深情,她也能透過假象看透他真正的心思,無非是想挽回這段本就虛無的感情,想讓她繼續與家人抗争,繼而嫁給他,為他謀取更好的出路罷了,
“男人在乎名利,無可厚非,誰都想通過出仕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但你實不該利用我的感情去實現你的夢想,如此卑劣的段,虧你想得出來!”
“詠微你真的誤會我了……”李侍堯還想再說,她已沒了耐心,只想盡快逃離這個厚顏無恥的男人,
“放開我!該說的你已經說了,我也聽到了,總之我不會再相信你,也不想再見到你!”
她那緊擰的細眉挂滿了對他的嫌惡,李侍堯僅存的一絲希望也被摧毀,難以想象柔情似水的詠微怎會變得這般無情冰冷,
“先前的情意綿綿山盟海誓你都忘了嗎?你怎可對我如此殘忍?”不甘心的李侍堯依舊沒松,孰料腕驟疼,吃痛的他下意識松動,詠微趁後退躲開他的鉗制。
李侍堯低眉一看,發現地上有石子飛落,才知自個兒被人襲擊,緊跟着便聽到一聲呵斥,
“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對姑娘家毛毛腳?”
詠微心頓顫,循聲望去,但見一身着薄墨色袍褂的陌生男子負立在不遠處的桃樹下,難道方才拿石子襲擊李侍堯之人是他?卻不知此人何時來此,有否聽到她和李侍堯的話?
李侍堯心下不愈,剛要發火,轉頭一看,來人竟有些眼熟,“廣廷兄?”
一看是李侍堯,廣廷舒眉寒暄,面上卻并無笑意,“不知李兄為何為難一位姑娘?這般拉拉扯扯,敗壞旁人的名聲,成何體統?”
廣廷的阿瑪乃是富察皇後的親舅舅,曾在雍正年間任兩廣總督,頗受先帝重用。李侍堯與廣廷不過點頭之交,并不相熟,在外人面前他始終有所顧忌,不敢說自己與詠微相識,讪笑着借口道:
“這位姑娘與我老家的一位親戚頗為相像,一時走眼認錯了人,”為了讓廣廷相信,李侍堯還特地對詠微拱道:
“并非故意唐突,還望姑娘海涵。”
詠微恨瞪他一眼,有口難辯,懶得理他。
有人打岔,李侍堯無法再說什麽,幽幽地看了詠微一眼,欲語還休,含恨告辭,先行離去。
詠微這才松了口氣,向那陌生男子福身一拜,“多謝公子解圍。”
廣廷微颔首,聲溫和,面清冷,淡聲道:“舉之勞,不足挂齒。”晃眼瞥見她腕上有紅痕,遂提醒她塗些活血化瘀的藥膏。
局促不安的詠微趕忙将窄窄的挽袖往下拉了拉,遮住腕間的痕跡。
就在此時,霜晴趕了過來,瞧見主子的身影,邊朝這邊走來邊嘀咕道:“真是怪事,方才那位妹妹喊奴婢去幫,可奴婢去了之後那邊又說忙得過來,不讓我動。”
聯前想後,詠微已然猜到,此事必是李侍堯的安排,故意支開霜晴,才好鉗制她。正思量間,但聽霜晴好奇問道:“哎---姑娘您怎的還在這兒?不是要去找表姑娘嗎?”
“啊?我……”詠微心頓慌,只因有外人在場,她竟不知該如何解釋。
廣廷見狀,猜測她可能有什麽難言之隐,主動道:“怪我初來此地不識路,找這位姑娘帶路,才耽擱許久。”
怔然片刻,詠微才領會到他這是在替她解除困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