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0)

柔滑的觸感傳至指腹,令他愛不釋。

被驚擾的東珊下意識蹙眉,往他懷窩去,似是不願被觸碰,将自己的小臉兒藏了起來,繼續沉睡。

傅恒見狀,心頭一軟,沒再打攪她,為她蓋好薄被,輕拍着她的肩,溫柔的安撫着,好讓她安心入眠。

夏夜清涼似水,他的心頭卻有火焰在升騰,可念及她的狀況,他終是沒有欺負她,畢竟明日還得入宮拜見皇後,若是今夜折騰她,那長長的宮路她又該怎麽走?

思及此,傅恒才強行克制住那些不斷攀升的意念,最後實在難捱,忍得辛苦才将人松開,繼續分被而眠。

以往他總覺得一閉眼一睜眼,天就亮了,每晚都睡得很沉,打從成親後,這夜似乎格外漫長,期間醒了兩回才終于聽到雞鳴。

按理說,新媳婦回門之後也就沒什麽事,但富察家不同,只因傅恒的姐姐是皇後,是以東珊還得随他一道入宮,叩拜皇後。

一想起先前入宮選秀時走的那段路,她就深感絕望,傅恒還勸她說這回不一樣,“先前你們選秀是從地安門進皇宮,那是後門,這回跟我一起入宮可是要從午門進去,走正門更榮光不是?”

那距離也不近啊!心知躲不過,恐懼無用,東珊也只能盼着早去早回,不要出什麽岔子才好。

因着要入宮,穿戴馬虎不得,東珊并非诰命夫人,沒有命婦服,但章佳氏還是派了杳嬷嬷過去,親自為她挑選一身莊重又體面的旗裝。

男人的衣着大都簡便,傅恒只一身白群色袍褂,玉帶一束便完事兒,接下來他便得坐等東珊梳妝,看着丫鬟們在她雲鬓之上比劃來比劃去,簪罷這支簪那支,又擺出一盒子的耳墜供其挑選,看得他頭暈心焦,幹脆先出去,到院舒展拳腳。

沒多會子,他聽到花盆鞋的動靜,回首望去,便見梳妝完畢的東珊跨過門檻兒走了出來。

此時天邊那紅彤彤的旭日只露出半邊臉,尚未完全升起,在柔晖的照耀下,一襲蜜柑色的緞地刺繡蝴蝶福紋大襟氅衣襯得東珊膚白肌亮。

因着是夏日,此衣無領,本是為了涼快,但今日要入宮,為顯莊重,嬷嬷特地在她頸間系着一條潔白的龍華,盤扣上懸挂着一條瑩白潤澤的砗磲十八子,此身裝扮,既不算惹眼,又不失奢華。

傅恒看得怔了神,直至東珊走近他,與他說話,他才回過神來,攜着她一道出府入宮。

實則東珊以前也去過故宮,但因為逛着太累,并未去到禦花園,很快就出來了,而今穿越時空,回到幾百年的皇宮,再次立在太和門前時,放眼望去,遼闊而肅穆,莊嚴的宮殿歷經風霜,矗立依舊,每每望見都會令她無比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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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旅游,幾百年後的人去想象古人的生活,而今她就在這段歲月的長河,歷史的厚重感格外清晰的撲面而來。那一瞬,她甚至有種錯覺,不知自己究竟自何處來,又要到何處去?

她出現在此,是穿越成旁人?還是說,這就是她的前世?

只顧走神的東珊連傅恒與她說話都沒聽到,傅恒接連喚了她兩聲,她才反應過來,“啊?你說什麽?”

“你怎麽了?該不是起得太早着了涼不舒坦吧?”傅恒時常卯時起身,天未亮就出門,已然習慣,東珊應是很少起這麽早,雖是夏日,晨風也夾雜着些許涼意,但看她一直不說話,目光晦暗,他才擡去觸她額頭。

東珊慌忙拉下他的,不許他這般,只因她看到前方不遠處有太監正在給宮道旁的樹澆水,忙提醒他規矩些,

“這裏可是皇宮,不可毛毛腳,以免被人瞧見笑話。”

跟他講規矩?他懂的規矩可比她多呢!“你我是夫妻,再說我只是摸一下你的額頭而已,即使有人瞧見也無妨,宮裏的人都曉得禍從口出,一般不會亂說話。”

是嗎?可她所看的宮鬥劇裏,那些個太監宮女們可都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傅恒勸她不必太緊張,但她還是不自覺的挺直脊背,也不敢再說話。

只因方才他們行走在空曠之地,可以明眼看到周遭無人,接下來要走的是窄長的宮道,為防隔牆有耳,她還是保持沉默為好。

行了許久的路才終于到得長春宮。選秀之際,東珊已然見過皇後,當時她只覺皇後娘娘貴不可言,只能仰望,未料有朝一日竟會和皇後成為一家人。

參拜過後,皇後面含淺笑,溫和地朝她招招,示意她坐下說話。

與皇後平坐?這不太合規矩吧?東珊只道立着就好,皇後知她膽怯,好言安慰道:“無妨,此處無外人,你是恒兒的夫人,便是本宮的弟妹,咱們一家人說說話,無需拘禮。”

皇後再次招,東珊不知該不該應,為難地看向傅恒,坐在下首的傅恒輕點頭,意在告訴她不妨事。

東珊這才放心的坐下,皇後親切的與她閑聊着,問她在家住的可習慣,又說起南月苑的那片淩霄花,說是她尚未出嫁前和傅恒一起栽種的。

提及往事,皇後的目光變得悠遠,感慨萬千,“當年的恒兒還小,總愛向本宮讨糖吃,如今一晃眼,他已成家娶妻,還娶了這麽個秀外慧的姑娘,實乃他生有幸,本宮也替他欣慰。”

“皇後娘娘謬贊,能嫁入承恩公府才是臣婦幾世修來的福分,還得多謝皇上和娘娘賜婚呢!”這樣的場合,即便是違心的客套話,東珊也得說,否則便會冷場。本只是寒暄之詞,未料皇後竟道:

“甭謝本宮,還不是恒兒一再請求本宮,想娶你為妻,本宮才順水推舟全了他的心意。”

聞言,東珊的笑容僵在面上,一時間沒能明白皇後的意思,甚至懷疑自個兒聽錯了,傅恒向皇後求娶她?這怎麽可能呢?,,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 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東珊,我知你恨我

此言雖輕,卻如重錘猛擊心鼓,砸得他措不及!傅恒萬未料到姐姐會與東珊說起此事,關于賜婚的真相,他從不曾與東珊提起過,也一直不得空見姐姐,沒會跟姐姐澄清,以致于現下迎上東珊那疑惑的眼神時,他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對于兩人相識的經過,皇後頗為好奇,随口笑問,“恒兒,你與東珊不是在宮才相見的吧?可是先前早已相識?”

東珊心頓慌,不清楚皇後此話的用意,傅恒尴尬一笑,未提飛彩樓一事,只模棱兩可道:

“确在宮外見過,算來也是天定的緣分,至于經過就不多說了吧?東珊還在這兒呢!我怕她難為情。”

“好好好,不提便不提,只要你們小夫妻感情和睦,本宮也就放心了。”說起這樁婚事,皇後不禁感慨老天保佑,

“選秀那會子,太後也瞧了東珊,還說她通詩曉,想将其指給鄂容安,本宮念及恒兒對你有意,暗給攔下了,這才成就了你們的好姻緣。”

皇後不曉得他幾人之間的糾葛,今日與東珊說這些也不過是閑聊罷了,傅恒聞言卻是大驚失色!

他只曉得姐姐誤會了他的意思,卻不知太後的心思,若然太後真有此意,那豈不是他好心辦壞事,非但沒幫上忙,反而阻了鄂容安的姻緣?

偏偏這話還被東珊給聽得一清二楚,她得知賜婚的真相會作何感想?必然恨透了他吧?心虛的傅恒鼓起勇氣将視線移向東珊,果見她望向他的眸飽含幽怨。

實則東珊只是在驚嘆這詭異的巧合罷了!她對鄂容安無甚念想,太後的話對她而言并無太大波動,唯一令她奇怪的是,皇後娘娘為何會說傅恒請求賜婚,這當究竟有什麽誤解?縱使她疑惑深重,也不敢當着皇後的面兒詢問,只順水推舟地淡笑不語,用羞怯來掩飾無措。

晌午皇後留他們在宮用宴,東珊心态頗好,很快便恢複正常,與皇後有說有笑,表現得得體大方。

唯獨傅恒心塞至極,既覺對不住鄂容安,又擔心東珊記恨他。現下她不吭聲,八成是打算回去再與他算賬。

心有巨石壓迫,以致于他食不下咽,味同嚼蠟。

宴罷,夫妻二人向皇後辭別,臨行前,皇後賞賜給東珊諸多珍寶,又差太監送他們出宮。

因着有人相随,出宮的路上,兩人皆未吭聲,午後的日頭烈烈地烘烤着大地,擔心九弟他們出宮這一路會曬傷,皇後又細心的命太監撐傘為其遮陽。

東珊感覺自己快要被曬暈,渾身熱烘烘的,開始發汗,偶有風吹來也是一股股熱浪,以致于她口幹舌燥,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腳踩着自己的影子,傅恒如芒在背,紮得他渾身難受,婚後的日子尚算平靜,驟然起風波,且風波還是他一所造成,這僵局又當如何打破?他與東珊的關系才有些許緩和,而今怕是會再次惡化吧?

一路無話,直至出得宮門,坐上馬車後,東珊才問出心底的疑窦,“賜婚不是皇上的意思嗎?你究竟跟皇後娘娘說過什麽?”

眼看瞞不住,傅恒唯有道出實情,誠懇解釋着來龍去脈,末了又道:“我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本意只是想撮合你跟鄂容安而已。”

她都說過多少回,對鄂容安并無男女之情,他這般自作主張,将她推給旁人的行為令她心生不悅,美眸半斂,态度也不再溫和,冷聲嗤道:

“誰讓你多管閑事?先前我已警告過你不要再插,你怎的總這樣自以為是?”

“多管閑事”四個字一如鋒利的針尖,直戳他心頭。小桌邊的雙耳瓷瓶放着幾枝丁香花,情緒壓抑的傅恒扯下幾朵花瓣,緊攥于掌心狠捏着,原本傲然不羁的少年眼再無神采,被一層黯然裹覆,

“我知你怨恨我,可我并非故意攪局,害你嫁得不如意,确屬我的失誤,抱歉。”

這致歉有些莫名其妙,雖然他總是誤解她,但此事已過去這麽久,東珊也不至于再去恨他啊!

再者說,若非有這陰差陽錯,想來皇上也不會為她和傅恒賜婚,卻不知她的命運又當如何?

思及此,東珊竟有一瞬的慶幸,至少她和傅恒婚前便相識,雖說兩人無情意,但成親之後他也不曾苛待過她,除卻圓房那晚蠻橫了些之外,其他時候尚算講理。至于鬥嘴這種小事,她已然習慣,權當解悶兒。

若然嫁給一個素未謀面之人,指不定會是怎樣尴尬的局面。想通之後,她也就釋然了,放緩聲調淡淡道:

“已然拜堂成親,此事再無轉圜的餘地,你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無需道歉,往後莫再提及。”

渾身疲憊,小腿酸疼的東珊閉目養神,不願再說話,然而傅恒感應不到她的心思百轉,心愧意更盛。

來時她的面上尚有笑意,得知真相後,她便不願再理他,即使她嘴上沒有怪他,心裏肯定覺得遺憾吧?尤其是皇後說太後有意為她和鄂容安賜婚,最終卻被他給截了,差那麽一點兒,她就能嫁給她的心上人,換成是誰都會難過吧?

傅恒不敢再深思下去,越想越痛恨自己,更不敢再像昨日那般耍賴接近她,兩人始終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各自沉默着,就連回到府都不說話,當天夜裏,他也一改往日嬉皮笑臉之态,悶不吭聲。

東珊并未察覺到他的變化,還想着他今日很安生,她的耳根子終于能清靜會子,如此她也就不必被他調戲,終于能睡個安穩覺。

看着她背對着他側躺的身影,傅恒心如針紮,落寞叢生,只覺這長夜格外煎熬,只有昏黃的燭火與他兩廂遙望。

他很想打破這僵局,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現下她可能還在氣頭上,他說什麽都于事無補,無法消她的怒氣吧?

還是得給她些時日,等她冷靜下來再說。

因着他大婚之喜,乾隆特地準他休班幾日,這兩日傅恒無需入宮當值,本該在家陪嬌妻,兩人卻無話可說,着實尴尬。

今日晌午本該到老四傅那兒用宴,但半晌的時候,有小厮來南月苑傳話,說是他的二舅與表兄過來了,太夫人請他過去陪客。

彼時傅恒正在院練習箭術,一身束腰袍褂盡顯勁挺身形,但見他雙腳微開,修長有力的指節緊握紫杉牛角弓,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的箭靶,張弓拉箭的姿态英偉飒爽,箭飛如風馳,正靶心!

圖海拍叫好,傅恒的面上卻無笑意,只放下弓箭,轉了轉腕,懶應一聲,回身進屋去更衣。

當是時,東珊也在屋裏坐着,薔兒正在用石臼輕輕地舂那紅豔豔的鳳仙花,預備給主子染指甲,東珊則在旁捋着花瓣往裏添,纖細的指節拈着散落的鳳仙花,紅與白相映成輝,動作緩慢而優雅,一眼望去,賞心悅目。

他還想着自個兒在更衣,她瞧見總該問一句吧?然而等了半晌也不聽她吭聲,她只顧和薔兒說話,壓根兒就沒看他。

感覺被忽視的傅恒也沒與她交代,轉身出了房門。

剛進寧輝院,傅恒便見他表兄阿桂正在院指點明瑞練木劍,四哥傅也已趕來,當即上前與兩位兄長打招呼。

随後兄弟一起入內,傅恒的舅父阿克墩正在和章佳氏閑聊。

阿克墩在雍正年間頗受重用,但自從先帝駕崩以後,乾隆帝便命他守護泰陵,這年來他一直沒再被調派過。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阿克墩已然做好後半生碌碌無為的準備,未料最近乾隆帝又将其宣召入宮,打算派他出使準噶爾。

雖說是遠行,但傅覺得能讓皇帝想起他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先帝征讨準噶爾那些年,舅父您也曾随行協辦軍務,想來皇上是念着您有經驗,對當地頗為熟悉,這才又命您再次出使。”

說起當年之戰,阿克墩至今遺憾,“當初我清軍已然打敗噶爾丹策零,若非馬爾塞失職,致使噶爾丹策零逃脫,也就不至于拖這麽多年。”

準噶爾一戰乃是八年前之事,當時傅恒才九歲,尚不懂軍政大事,只在長大後聽四哥講起那些引人深思的戰役,了解當的曲折,

“馬爾塞渎職的确可恨,先帝已将其處斬,他也算是得到應有的懲罰,準噶爾乃是幾代帝王的眼釘肉刺,此刺細而長,難消難拔。

眼下也算是個契,只要舅父與噶爾丹策零成功劃清地界,完成使命,相信皇上必會再次重用舅父。”

“是否重用已不再重要,既然皇上還記得我這個臣子,那我自當盡心盡力為皇上效命。”實則阿克墩今日前來妹妹府上,正是為了嫡幼子阿桂的婚事,

“此次出使必得耽誤許久,廣廷的婚事尚無着落,我這做父親的始終放心不下,若我不在京城之際有人議親,就有勞你做主為廣廷相看。”

“都是一家人,廣廷的婚事,我也一直放在心上,”章佳氏遂問他對姑娘家可有什麽要求。

廣廷恭敬答道:“無甚特別的要求,只要性子溫婉,能與家人和睦相處即可。”

“說來我還真有個合适的人選,正準備差人回娘家商議,既然今兒個都在,正好說出來大家參謀一番,看是否合适。”

母親說起表兄的親事,傅恒倒也沒太在意,但當他聽到詠微的名字時,剛咽下一口茶的他險些被嗆到,順勢幹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失儀。

章佳氏是想着詠微那麽好的姑娘,既然不能做富察家的兒媳,那做她娘家的媳婦兒也挺好。

廣廷對婚事的态度也比較淡漠,全憑長輩做主,至于姑母所說的詠微是個怎樣的姑娘,他也沒有過多打探,料想姑母看的,應是适合他的。

阿克墩即将啓程,遂将此事交由妹妹去安排,“如若各方面都合适,就此定親也無不可,可不能因為我不在家而令廣廷錯過合适的姑娘。”

得兄長應承,章佳氏再無甚顧慮,打算明日就請媒人去烏雅家探探口風。

宴罷,傅恒陪着舅父與表兄飲了會子茶,又下了兩盤棋,待他們辭別之後才回往南月苑。

彼時東珊才午歇醒來,指尖的鳳仙花已浸染将近兩個時辰,她不喜歡太紅的色澤,便讓薔兒就此取下,修長瓷白的指尖染着淺淺的粉,清新自然,瞧着格外舒心。

實則薔兒也能感覺到兩位主子之間似乎有什麽矛盾,問她家夫人,夫人只道沒什麽事,薔兒不知內情,只希望兩位主子和和睦睦的,便主動找話說,

“九爺,您瞧夫人新染的指甲好看嗎?”

行至桌畔,傅恒望了一眼,勉笑道:“還可以。”

誇句好看這麽難嗎?東珊那原本上揚的唇角頓時耷拉下來,不悅地将指蜷起,

“我又不是給他看的,問他作甚?”

傅恒不禁反思:我又說錯了什麽?也沒說難看啊!怎的她又不高興?女人的心思當真是難猜。想來是還在生他的氣,所以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她都看不順眼吧?

既如此,他還是不待在這兒礙她的眼,當即轉身出去。

薔兒忍不住扶夫人道:“奴婢總覺得九爺這兩日好像不大對勁兒,不怎麽愛說話,面上也沒個笑容。”

東珊不以為意,閑閑地欣賞着自己的指甲,“不說話才好呢!你是不曉得他前幾日總是煩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難得他清淨,我該阿彌陀佛呢!”

傅恒這一走就是一下午,傍晚沒回來用膳,跟人吃酒去了。晚上歸來未回寝房,直接去了書房。

月影流照,夜色靜谧,此時的東珊已然躺下,如墨青絲散落在枕畔,想睡又睡不踏實,也不曉得傅恒還回不回來,別等她解了衣他又突然闖進來。

但這般穿着衣入眠着實不舒坦,候了好一會兒,仍沒聽到他的腳步聲,于是東珊着薔兒去問個話。

薔兒應聲而去,到書房送了壺熱茶,順便請示道:“九爺,您今晚還回寝房嗎?”

聞言,神情黯淡的傅恒眸光頓亮,這丫頭可是東珊自娘家帶來的,她突然這麽問,莫非是東珊的意思?

“夫人讓你來問的?她原話怎麽說?”

“夫人讓奴婢來問問,您今晚是歇在書房還是回寝房。”實則還有後半句,夫人說:若是他不準備回,她就要把門拴上,睡個安穩覺。但薔兒怕九爺不悅,也就沒敢說下去。

傅恒只聽到前頭幾句,心下暗喜,轉念一想又覺怪異,東珊不是在與他置氣嗎?又怎會突然找他?難不成這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再不然就是因為他這幾日一直與她相伴,今日驟然不在她身邊,她有些不習慣,又不願開口請他,這才故意讓薔兒來問話,意在提醒他該回去了吧?

不論真相如何,她能提起他便是難得,現成的臺階擺在他眼前,他不能錯失,但傅恒又好面子,不願在下人面前表現出特別欣喜的模樣,故作漫不經心地道:

“沒瞧見本少爺在看書?忙着呢!等會兒再回,讓她先睡,不必等我。”

薔兒面露尴尬,心道夫人她也沒等您,她巴不得您不回呢!不過既然少爺這麽認為,那她還是乖乖閉嘴,不拆穿了吧!只要九爺肯回去,只要兩位主子不再鬧矛盾,便是她們做下人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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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向東珊坦白心聲

待薔兒走後,傅恒那刻意板着的臉終于不再緊繃,只覺這夏夜清風格外涼快,他本想現在就回去,奈何方才已和薔兒說過自己很忙,若然回去得太快,豈不是很沒面子?

為保顏面,他只能在此多耗一會兒,大約又等了兩刻鐘,這才回往寝房。

彼時東珊正在看話本子,一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響起,立馬将的書合上,塞在枕頭下,她可不想再與他共看。

傅恒歸來之際,擡指掀簾,便見東珊已然睡着,平躺着雙放在腹部的姿勢特別規整。

居然睡得這麽快嗎?傅恒歪頭盯着她仔細一看,發現她那薄薄的眼皮下,眼珠還在不停的轉動,了悟的傅恒順勢在她身旁側躺,以支額,笑看佳人,故意輕喚着她的名,

“東珊,東珊?睡着了?”

不聽她應聲,于是傅恒擡起指伸向她。

緊閉着雙眼的東珊懶得應聲,料想他看她睡着應該會消停,卻突然感覺到似有什麽自她眉間滑過,輕而緩的描摹着她的眉。

那溫熱的觸感,應是他的指腹,在她眉心停留片刻後,他的指又放肆的繼續向下滑動,掠過她的鼻梁,滑至唇珠,而後那粗粝的指腹開始摩挲着她的唇瓣。

先前她都還能忍,直至他的指尖在她唇間來回輕掠時,她終是忍不住了!只因女人的雙唇太過敏感,稍一觸碰便令她酥麻難耐,心開始冒汗的她不自覺地蜷起指,緊攥着薄被,期待着他能快些松,然而他竟像是故意與她作對一般,一直停留在唇間,不肯離去。

她那黛眉緊蹙,長指緊揪的模樣盡數落在傅恒的眼底,知她此時難耐,傅恒故意折磨,停在此處,還故意小聲吓唬,

“這唇瓣水水潤潤的,想來很是香甜,合該嘗一嘗才是。”

剛道罷,冷不防她小口微張,他的食指順勢落于她口,被她咬了一口!

吃痛的傅恒當即收回,騰得坐起身來,滿目震驚,“好啊你!居然敢咬我?”

心如明鏡的東珊緩緩睜開惺忪睡眼,佯裝才睡醒的模樣,一臉懵然地看着他,還問他怎麽了。

傅恒憤然伸指給她看,“瞧你幹得好事,都咬出牙印來了!”

心下暗嗤活該的東珊一臉無辜地望向他,假意驚呼,“哎呀!方才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個兒在吃雞爪,吃得特別香,沒想到居然咬了你的,真是太抱歉,都怪我太貪吃。”

明明沒睡着,還扯什麽做夢!至此傅恒才發現他這夫人扯謊的本事可真是一流,反應極其靈敏,幌子張口就來,他不服不成啊!只能默默吃了這啞巴虧。

見他憤然收指不言語,東珊故意問他,“話說咱們離得那麽遠,我已然熟睡,總不可能拉住你的去咬吧?除非你的就在我嘴邊,難不成你是趁我睡着偷襲我?”

既然她裝傻,那他配合一下也無妨,于是傅恒往後墊上一靠,氣定神閑地道:“倒是想偷親你來着,卻看到你流口水,順幫你擦一擦。”

這人居然誣陷她,實在可惡,“你才流口水呢!胡說八道!”

“真的,你睡着了,你又看不到,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是啊!她都說自己睡了,如何反駁人家的話?一不小心就掉進了自己挖的坑裏,東珊好氣哦!但又無可辯駁,幹脆轉過身去,給他個背影。

但看她還會與他鬥嘴,那應該就代表她沒把昨日之事放在心上吧?

其實他一直都在想着該找些什麽正當的理由與她搭句話,若是閑扯,指不定她根本不會理他,豈不尴尬?奈何一直沒想到合适的借口,這會子倒是有了,于是傅恒與東珊說起母親的意思,

“我有位表兄,名喚阿桂,一表人才,尚未婚配,額娘的意思是……”

驟然聽到傅恒說起表姐的名字,東珊頗為震驚,轉過身來訝然望向他,“不會吧?我嫁給了你,額娘還想讓我表姐嫁給你表兄?”

傅恒也覺得挺巧的,“親上加親,不好嗎?”

倒不是說不好,只是東珊沒見過此人,難免心裏沒譜兒,遂問他人還在不在府上,她得先幫表姐看一眼。

“他下午便已回家,放心吧!表兄他相貌堂堂,至于個頭兒,到我眉前吧!但也不矮,主要是我太高。”

得!又趁誇自己呢!東珊已然能猜到他接下來的話,“你是不是還想說,人長得不賴,但比不上你,主要是你太過英俊?”

“瞧你這話說的,”傅恒義正言辭地否認道:“男人看臉嗎?看的是能力與智慧,像我長得英俊這種事,我從來都不愛提,大家有目共睹,何須刻意強調?”

厚顏無恥啊!東珊咬牙切齒地腹诽了一句,連連擺,“好了我知道你不難看,現在你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的表兄阿桂,甭跟我扯什麽場面話,你也曉得表姐識人不清,已然傷過一次心,所以我很希望她能尋一個值得托付的良人,你就跟我說句實話吧!你那位表兄到底靠譜嗎?”

“我就從來沒說過假話,不好的人我絕不誇贊,阿桂的性子的确冷清了些,寡言少語,但為人正直,且他本就是八旗子弟,家世不差,也就不可能像李侍堯那般,貪圖詠微的身家背景,這一點你盡管放心。”

盡管傅恒再保證,東珊還是想見一見阿桂,過過眼,卻被傅恒無情地打擊,“恕我直言,你的眼光真不怎麽樣,先前你不還覺得李侍堯挺好的嗎?事實證明走眼了吧?所以你沒必要過眼,能過我眼絕對沒問題。”

呃……這奚落她沒法兒反駁,想想似乎也是這麽理兒,于是東珊沒再堅持,“不看就不看吧!說到底還是姨母和姨丈做主,我的意見不頂用,那就由他們張羅,希望表姐能嫁給一個對真心對她好的人。”

說起婚事,東珊才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竟忘了跟傅恒說,“對了,回門那天李侍堯也去了我家,他還威脅表姐,說要把他們的事抖出去。你說他會不會真的這麽喪心病狂,翻臉不認人,誣害我表姐?”

女人大都膽小,聽到這樣的話會恐慌不安,傅恒卻是不以為意,不屑哼笑,“李侍堯最重名利,他所做之事大都對自己有利,若然揭穿詠微離宮的真相,那麽勢必會查到他頭上,詠微若是被問罪,他就能免責了嗎?

這事兒若真鬧大,皇上頂多懲戒訓責海大人,撐破天将他從軍處剔除去,沒準兒過段時日又會拉回來。

但李侍堯可就不一樣了,他家先祖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功勳可經不起他這麽折騰,皇上一怒之下很可能奪了他爹的官職,他的仕途也必然受到阻遏,所以權衡利弊,李侍堯絕不敢冒這個險,無非是吓唬詠微罷了。”

聽他這麽一分析,似乎挺有道理,東珊這才放下心來,方才他說話時她一直在盯着他看,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傅恒倒也不是只會嬉笑玩鬧,遇到正事時冷靜又睿智,一針見血地戳要害,輕而易舉地安撫了她內心的惶恐。

傅恒道罷,未聽她吭聲,側眸就撞見她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神,他忽覺好笑,“我在與你說正事,你卻在偷看我?我有那麽好看?”

被發現的東珊不自在的移開視線,但嘴硬依舊,“誰偷看了?我光明正大的看,看自己的夫君犯了哪條律法?”

唔!這好像是他前日才說過的話吧!活學活用,不錯,腦子還算靈光,實則最令他開心的還是那兩個字,仿似飲蜜的傅恒好言哄道:

“再喚一聲夫君來聽聽。”

東珊嗤他沒正形,遂又轉過身去,傅恒頓感委屈,“一說你表姐的事你立馬轉過來與我說話,說罷便不再理我,我這個夫君竟還不如一個表姐重要,真真可悲。”

她也不是故意不理他,還不是因為他總是把話聊死,“誰讓你總愛開玩笑,你這話我沒法兒接。”

其實有句話他忍了很久,一直想問,又擔心惹她生氣,但不問的話,他怕是又要像昨夜那般失眠,思量再,傅恒終是鼓足勇氣提了一嘴,

“昨兒的事……你不生我的氣了?”

昨日?什麽事?東珊默默回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指的應是皇後所說的那些事,感覺心累的她無奈地嘆息着,

“都說了前塵如煙雲,無需再提,你怎的還要斤斤計較?這事兒沒完了是吧?”

“不是我與你計較,我只是擔心你怨恨我,畢竟這兩日你都沒與我說話。”她明顯态度有變,他能好受嗎?

“你也沒理我,那我總不能上趕着找你說話吧?”

原來她是在等着他先開口?那他也說了啊!“染指甲那會兒我不是與你說話了嗎?你開口就噎我,我能如何?”

說起這事兒她還郁悶呢!“薔兒問你好不好看,你竟然說還行?什麽叫還行?就不能誇我膚白指長很好看嗎?”

“……”敢情她是為這個生氣啊!傅恒今日算是見識到了,她這就是得理不饒人,無理辯分。得!誰讓她是他媳婦兒呢!自家媳婦兒,自己不包容,難不成還等着旁人來哄?

再者說,本是小事一樁,她根本沒放在心上,是他杞人憂天,以為此事很嚴重,說到底他也有不妥之處,只要她還能像以往那般與他鬥嘴,那他也就放心了,心石落地,傅恒格外輕松,兀自笑道:

“不生氣就好。”

怎的說得她好像很小氣一般,東珊自覺已經算是大度之人,“女人生氣容易變老,我才懶得與你置氣。”

有些事悶在心裏的确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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