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夜月色空明,十安在竹林裏看大少爺料理一只雞。
“我聽到你肚子的響聲, 真可憐。”宋承和一遍添火一遍笑吟吟跟十安說話。
十安局促地坐在對面, 把腳藏在後面,如坐針氈。
“我以為你跟着我三弟在鄉下要吃很多苦, 今兒看來他将你照顧的很好。”宋承和自表身份後說話更随意,不過溫溫柔柔, 既不給人壓迫也不叫人一時就能跟他親近起來。做了這麽些年的嫡長孫,他顯然能拿捏好度。
十安自覺跟他是雲泥之別, 大多數時候都在點頭。
火光照亮她的臉龐, 瑩瑩如玉, 一雙手抓着她的裙擺,叫宋承和想起幾年前的事情。他低聲笑了笑, 抽出匕首把整只雞劃了幾刀,撒上調料。
“不知道你如今還喜不喜歡吃雞。”他這麽說, 修長的手撕了只雞腿兒遞過去。她杏眸微睜, 圓溜溜的眼珠子剔透的像黑珍珠, 舔了好幾回的嘴兒泛着一點水澤。
十安猶豫着, 嬌容愈發生動。
宋承和不急,而是道:“其實我們曾是見過的。”
十安這年除夕跟宋三少爺在府中度過, 她猜想是那時,于是還是點頭,手不住伸了過去。
“你要是說出來,我便屈尊降貴地喂你一回。”十安正要碰到他的手,結果宋承和來了這麽一句, 她一詫,一時就頓住了。
樣子呆呆傻傻,滿頭的青絲松散編成的辮子搭在她胸前,她似懂非懂,宋承和這樣的話大抵不妥。
“我有一年游學去陳家沖附近賞了一回花。”宋承和描述道,“是滿山梨花,花白如雪,層層堆砌,遠望都盤踞在那兒。”
“我騎馬過去,一路上是春耕的農人。你那時似乎給莊子裏的佃農送飯。頭上扣着一頂鬥笠。身板瘦小,管事的後面推了你一把。”
十安眼前似乎就浮現了那樣的畫面。
她送的飯裏滾出個剝殼的雞蛋,沾了地上的灰。雞蛋一文錢一個,十安初來乍到還沒發月例,管事的叫她去河溝裏洗洗。
十安餓,偷偷咬了一口,回頭就叫人踹到河溝裏去了。
管事的被宋三少爺欺負過,一肚子氣沒地撒,統統都倒給了十安。
他罵十安:“手腳不幹淨的東西,咱們莊裏少的那只雞八成就是你偷的,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那雞血灑在地上,在你門口。可真是吃的死。這麽一個瘦身板能做什麽?少爺也是瞎了眼。”
順帶着罵了三少爺一句,管事才略微舒坦些走開。
十安把水裏洗過的雞蛋幾口吞了下去,伏着身子喝了幾口水總算有飽腹感。水面上倒影了殘花樹影,她怎麽會去關注過往的讀書人呢,所以他不提自己還真不知道。
“你在鄉下怕是沒吃過整一個雞,今兒你打架受了傷,我做一回好人。”宋承和挑着眉眼,看她那樣便道,“真要我喂你?”
十安額頭冒汗,趕緊拒絕。不知道是不是火烤的,吃着那只雞心裏不大平靜。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被宋景和教會的道理,放在宋大少爺身上十安就想不通了。
她有什麽值得旁人圖謀的。
嘗到肉味的十安忽略了臉上的傷口,吃的面頰鼓鼓,火光溫暖,兩個人面對着面,宋承和不時給插在樹枝上的雞的殘軀翻個面。
他看着眼前的小婢女,心裏暗自想,果真美人是用富貴堆砌出來的。十安這般到底是一股子怯懦,像縮在牆角的刺猬。
且她沒有別的丫鬟的野心,這便有少許的棘手。
那雙眉眼他想用手指撫上去,念頭一出來宋承和微詫,他阖了眼,只聽到柴火偶爾爆出的聲響,十安吃東西聲很小,看他那樣子揮了揮手:“你是不是不舒服?”
“這晚上水邊上吹冷風,你們讀書人不鍛煉身體可得仔細了,一染風寒就要躺在床上喝藥。”她停了手上的食物,帶着關切的神情道。
宋承和失笑:“所有對你好的人你也這樣?”
十安擺手:“一碼歸一碼。就算是假的,但興許我也受用,我既然受用了,多問候一句也不少塊肉,何必吝啬這些。”
“我又沒錢去還,旁人也未必放在心上。”
宋承和道:“這是三少爺教你的嗎?”
“他跟我說道理,我覺得确實是個道理。”她那小嘴吃的泛油光,音量終于大點了。
宋承和覺得有意思,給她吃一餐她就會和顏悅色一點,仿佛松了外面那層刺,你能稍稍窺見裏面黑漆漆的小眼睛。要是她真的信任了一個人,連肚子都能翻過來叫人揉一揉。
“你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宋承和最後道。
預料之中,十安拒絕了。
她洗了手而後在湖邊上給他行了一禮,低下的小腦袋上素的沒有一點發飾。
一離開他,十安恨不得能飛。
心裏的大石頭一松,她自覺今兒晚上表現似乎還不錯。宋大少爺也沒多為難她,跟她仿佛是在在套近乎。
慢慢的十安背脊發寒。
廊下的燈籠都滅了。書房的門也是關的,整個西風苑莫名陰冷。
她到書房門前先不開門,而是轉悠一圈。如今還未到下半夜,宋景和一向讀書熬夜,這個時辰想必未睡,可見正房那處黑漆漆一片,半盞燭光都沒有。
她摸到書房的窗戶邊上,悄悄推開一條縫。
十安:??
宋景和不知什麽時候在她後面,将人摁在窗臺上面,看她無力掙紮,看夠了就一把掀翻到屋裏面。
書房當中也是黑漆漆一片,他脫了十安的鞋将人牢牢綁住,自己卻翻身去唯一的一張小床上睡覺。
任憑她說什麽,哭什麽他都無動于衷。
他背對着外面,一覺到天明。
十安歪着頭,心裏委屈的不得了。今兒才跟人打了一架,身上又髒又濕,枯坐在椅子上熬了一夜。
下半夜迷迷糊糊入睡,大早上的給人鬧醒。
宋景和不理她,洗漱之後便收拾着東西去族學,一身清簡,出門笑着同人打招呼。将十安那點兒呼喊遠遠抛到腦後。
初日高照,十安從未有如今這麽難熬,平白生出一股子厭惡之感。早從前她是存一點兒害怕。
到了午間他姍姍回來,神情寡淡,先除去外面的外袍,沏上一壺茶喂她。
骨節分明的手把她的嘴扳開,潤了潤幹燥的唇,灑出來的茶水把她胸口洇濕了。十安蔫巴巴看他,宋景和居然還能笑出來。
他笑:“你昨兒半夜都不回來,我很是擔心。”
十安有氣無力,道:“把繩子解開了,我想去小解。”
腳踩在地板上面,腳趾都蜷起來,兩腿并攏,這樣子仿佛屁.股都坐僵了,整個人不能起來,極為的難受。
“你餓不餓?我給你帶了一些飯菜。”宋三少爺沒有理,摸了摸她的頭發。
“松綁了就可以。”十安聲音啞了。
宋景和不管她,非要折磨她似的,湯匙碰了碰她的唇瓣,十安咬着牙不接受,宋三少爺嘲笑她:“你裝什麽?”
黑漆的眼眸裏陰鹜極了,打她的小腹,十安直接就哭了。
“我也沒下力氣,你哭着是給我看?”他扶着椅背,慢條斯理把繩結抽開,神情淡然。于十安而言不亞于酷刑。
度日如年如今說的怕就是她了,熬了好久,雙眼都沒了往日的光彩,只知道宋景和已經是個混蛋了。
“難受。”
“別唬我了。”宋景和笑的極輕,丢了繩子,“你要是難受這會子先放過你。”
十安急的說不出話來,往日的宋三少爺如今連心都仿佛黑透了,笑也如同一把匕首,他便是扯一扯嘴角十安都覺得他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話。
扪心自問,她到底沒辜負這個人。
手摸到晚上的紅繩,她覺得恥辱,忍着要迸發出來的哭意她忙轉個身跑出去,她憋了好久,今兒宋三少爺在她那兒的好感怕要透支了。
宋景和把她的鞋踢開,再将椅子搬回去,收了地上的繩子。
方才是有說不出的暴虐,若非狠狠壓着,興許要做出更過分的事情罷。他扯了一瓣白海棠,露出來的腕部多了幾道傷痕,宋景和斂了笑意,身上的戾氣也漸收。
等十安回來時他恢複了平日的狀态,正坐在書案前。
她光着腳,姿态頹廢,身上的衣物沒有換下來,落在宋景和眼裏,像是為人圍毆了似得。昨日他其實發覺了,袖子裏帶着藥,卻聞到她身上的藥味兒了。
“你昨兒遇到誰了?這麽慘,我有些擔心。”宋景和緩緩問道。
十安在外面哭了一回,眼眶微紅,晰白的面容上仿佛已經叫人上了顏色。先前收拾的齊整,現如今頹廢邋遢,像是被狠狠摧殘了一回,處處叫人可憐。
“我……”十安本想說宋承和這個人,念及他這些惡劣之行為,忽就改口,“跟滿秋打了一架。”
“那倒是辛苦你了。”宋景和打量她,“當真如此?”
他那雙秋水眸子裏頭含了幾分懷疑,俊秀的面上沒有笑意,顯得正經起來。
十安心裏開始不屑,把幹燥的唇一舔,開始有些不耐煩。
“要是假的,你難不成要殺了我嗎?”
她惡狠狠瞪着,聲音又啞又鈍:“你今天就不是個人。你要殺要剮你就直接了當一點,我日後再不想聽你的話了。”
宋景和手裏的茶一晃,被他接住後只灑了些許水珠出來,他垂眸擦拭後擡眼一笑:“你要我真的直接一點?”
“早間确實對不住你,可你這般說,當主子的自然要滿足你才是。”
作者:抄了一晚筆記,……變态心理學,我變态了,但是我克制了那麽一點。
好了後面可能會有大狗血大變态這類的,提前給大家排雷。如果看過我以前的文,相信知道我的尿性。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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