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晚餐

胡冰把行李搬到燕城以後,就開始了新的找工作之旅。張焱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愧疚,出去吃飯買菜都搶着買單。

胡冰看着網上的求職簡章,用積累下的人脈開始尋找工作機會。燕城的生活費不低,但是工資卻不高,要找一個工作不太忙并且适合自己的工作還挺不容易的。不過他手裏的存款到還能挺過一段時間,也不是太着急。

再一次找工作的時候,胡冰突然想起了畢業時導師說過的話:“性格決定命運。你走再多的彎路還是會回到原來的方向。”過來人的話有時候不得不信,那都是閱歷與經驗堆砌起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走投無路”的自我安慰,他現在突然發現,考個公務員也不錯,社會學畢業生考公的機會還是很多的。公務員,朝九晚五,工資也不低,最主要的是退休金很高,完全符合他現在的要求。

只是曾經立下的那個當主持人的目标也絕對随之變成了泡影,說不無遺憾是假的。

是安穩的過日子領工資,還是拼盡青春博一回,這是一個問題。

何況有太多的人即使拼盡時間金錢還是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得到自己想要的。

胡冰現在覺得這兩種生活他都可以接受,只要不缺錢花就行,賺那麽多錢沒時間沒命花也白搭。

何況還有張焱……

他也曾想過,如果沒遇到他的話,或者說,如果沒有他的話,生活會是什麽樣的?會不會更輕松自由一點,畢竟心上沒什麽牽挂。那樣,不管走多遠都不會一步三回頭的瞧一瞧。

然而當張焱真的一步一步退出,他又覺得所有的努力和拼搏驟然沒了意思。

胡冰搖搖頭,找回自己跑偏的思緒, “幹夠了照樣辭職,有什麽大不了的。” 綜合來算,顯然現在考公更适合他。他發現自己是一個對夢想沒有強烈追求的人,他渴望的可能只是成功,不管是哪種成功。一直站在金字塔頂端成長的人适應不了底層平庸的生活,行為習慣逼得他必須爬回頂端去。

于是胡冰當機立斷報了名,買了資料天天在家備考。

胡冰來了之後,張焱一夜之間從天天泡吧的浪蕩子變成了下班買菜做飯的居家好男人。楊培棟整天打電話約不到人,只得拉上王回峰做後盾來到張焱家讨飯吃。

張焱握着電話說:“來就吃火鍋,要不然你做菜。”

楊培棟:“……算了,火鍋吧”,他找了個借口,“等菜一個個做完都該涼了。”

張焱“嘁”了一聲,“早點來,別喝太晚,我十點就睡。”

楊培棟憤憤道:“見色忘義,呸!”

張焱不等他說完挂了電話。

王回峰提了兩提啤酒,楊培棟則抱了一堆的菜,兩個人騰出一只膝蓋來,踢了踢張焱家的門。開門的是胡冰,張焱正在廚房裏準備。楊培棟一見到胡冰就十分不客氣的把懷裏的菜推給他,活動了活動筋骨,走到了廚房洗洗手,開始給張焱打下手。

胡冰把菜放進廚房,臨走之前意味深長的瞪了他一眼,楊培棟裝瞎不看他。等胡冰出了門,他才悄聲問:“你不說分了嗎?這才幾天,怎麽又好上了?”

張焱随意道:“就那麽好上了。”

“你這人沒有原則”,楊培棟指着他責問道,“怎麽能那麽輕易原諒敵人?你這樣他漸漸就不把你當回事了,你好歹矜持幾天吧。”

張焱:“……”

他沒覺得胡冰不把他當回事,要不然也不會跟他走了這麽多年。真要說到為什麽感覺路越來越難走……可能是因為點兒背,該去算一卦了 。

“那你說怎麽矜持?”張焱一邊給土豆削皮一邊問。

楊培棟卡了一下,似乎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他不怕死的說:“比如說給他頭上染點綠,好讓他有危機感。找個溫柔體貼英俊潇灑可以上床還不用你負責的好基友——比如說我這樣的”,楊培棟得意的一甩衣擺,盡力擺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

張焱知道他在開玩笑,在“扯淡”這方面,兩個人一直有着非同凡響的默契。

于是張焱揶揄道:“我比較注重個人健康衛生,畢竟還沒活夠,只要定期提交體檢報告,我還是不介意偶爾吃一次野的。”

楊培棟說:“不,我不是野的,我是家養的——別忘了你永遠是我的第一備胎人選,”

張焱“啧”了一聲,牙疼的說:“你能不能別用挑逗小姑娘那一套來挑逗我?咦~感覺怪怪的。”

楊培棟邪笑道:“哥的愛好,你懂得。”

張焱:“……”

他怎麽老把這事兒給忘了。

胡冰人坐在客廳沙發上,眼睛卻始終透過玻璃窗盯着半開放式廚房。

王回峰整理着湯鍋問:“你要辣湯還是不辣的?”

胡冰:“都行——如果我揍那小子你會不會攔着?”

王回峰:“……”

王回峰亦跟着看了一眼廚房,只見楊培棟一臉賤兮兮笑着一個勁兒的調戲張焱。他扶了一下額,心虛的說:“他就是嘴賤一點,人不壞的。”

胡冰冷笑一聲:他嘴賤的豈止一點。

“他在調戲我男朋友”,胡冰面無表情的說,“我知道你們三個呆在一起久了感情好,不過楊培棟這樣兒的當我的情敵還是算了吧——私生活太混亂。先是追求張焱,追不上又追你,追不上你又轉頭追張焱,啧……”他說着說着突然感覺有點牙疼——這麽亂的三角關系是怎麽混成鐵哥們的??

“他缺愛啊?!”胡冰最後下結論感嘆道。

誰知他叽哩哇啦大長篇,王回峰并沒有聽進去多少,臉色空白問道:“……他什麽時候追求過我?”

胡冰這才賞了他一眼:“嗯?張焱告訴我的。哦對,我忘了你确實不知道。”

王回峰:“???”

胡冰繼續道:“他們倆合夥試探過,說是你喜歡的是女人,對男的不感興趣,就沒再繼續了,畢竟這種事情小心為上。”

王回峰:“……”

“喂!”胡冰起身走進廚房,倚在門口問道,“讓你們聊天呢還是切菜呢?——你”,他看向楊培棟,“你切菜是用嘴切的嗎?叨叨叨叨叨……”

楊培棟随手抄起一個土豆:“我用嘴給你啃成片兒?”

胡冰:“……”

他龇牙咧嘴一副嫌棄模樣,發誓再也不吃土豆了。

胡冰抱着手倚在門口監視他倆,張焱把切好的菜轉身順手塞給胡冰,楊培棟有樣學樣,把洗好的香菜也順手塞給他。胡冰忍不住噴了他一句:“怪不得你腎虛”。

楊培棟嘴賤道:“怎麽,你試過啊?”

張焱:“……”

楊培棟迎着張焱吃人的眼神趕緊找補說:“額,我是說……吃一口香菜再吃一口韭菜補回來,嘿嘿~互補。”

張焱轉頭瞪了胡冰一眼,胡冰讪讪的閉上了嘴,老老實實幹活。

四人坐齊,先喝了一杯,王回峰閑聊着問胡冰:“你來燕城打算做什麽?”

“考公”,胡冰說。

楊培棟揶揄道:“怎麽你是吃不起飯了,開始蹭國家飯了?”

鑒于剛才的經驗,胡冰并不想搭理他——這個人估計看到一條公狗都能挑逗一下。

王回峰說:“考編吧,來我們學校。”

胡冰因問:“高中初中?”

“高中”。

“那算了,我對應付青春期的孩子沒興趣,萬一被小姑娘黏上怎麽辦?”

楊培棟一咧嘴,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楊培棟挑釁道:“看來你很有經驗啊,這方面。”

“不不不,沒你有經驗”,胡冰說。

張焱:“……”

看來這倆人再也沒法好好相處了。

王回峰一臉真誠的看着楊培棟,道:“他确實沒你有經驗。”

楊培棟一臉胳膊肘往外拐的憤懑回視着他。

王回峰補充道:“張焱都讓你帶壞了,他以前只調戲小姑娘,現在連男的也開始撩閑了——都是跟你學的,語氣都一樣。”

張焱:“……”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楊培棟趕緊給他塞了一嘴吃的,“不會說話就多吃點。”

胡冰對張焱伸出一根食指警告。

張焱問:“你不是快考試了?什麽時候考?”

胡冰說:“還有一個月,放心我從來不挂科。”

“那我們祝你不挂科”,王回峰舉杯說。

楊培棟也舉杯說:“那我就祝你挂科。”

胡冰:“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爺爺這輩子都沒挂過科。”

張焱扶額:“……哎。”

幾個人尋着由頭又喝了幾杯。就這麽只喝到九點半,才剛剛有點醉意,張焱就開始趕人了。

楊培棟看着面前毫不留情關上的門,指指點點道:“看到沒?這就是已婚婦男的德行,再鮮花似的人一旦結了婚就會變得不堪入目,啧啧,時代的悲哀,人類的悲哀。”

王回峰鄭重道:“你不也一直想找一個踏踏實實過日子的?難道還要一直這麽浪下去?”

楊培棟嘆了口氣:“我能怎麽辦?我命就這樣了,哎,別提了”,他捂着胸口悲哀道,“別說我還真有種失戀的感覺。”

兩個人并肩往外走,王回峰一句話沒說,腦子裏反複回想着楊培棟是什麽時候試探出他喜歡女人而不喜歡男人的。但是事實再一次證明智商有限,在一起混了這麽久,大大小小發生這麽多事,早就想不起來了。

屋內的兩個人則早就借着酒意吻在一起,桌子上淩亂不堪,室友們各自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胡冰說:“一起洗澡。”

張焱:“不,一起洗碗——起來,他們萬一出門上廁所一眼就能看到。”

胡冰放開他:“我去洗碗,你去洗澡。”又耳語道:“在床上等着我——等考完試我們倆先出去租房子慶祝。”

一月後,胡冰果真考上了燕城市統計局調查總隊綜合處室科員。面試給他加了很多分,因為有一年的電視臺記者的工作經驗,所以很輕易就過了。

考完試,搬完家,眼見就到了年底。自畢業以後,回家的次數減少,可以說基本為零——他忙的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回家了。不知道是不是大腦的自我調節安慰,胡冰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決策甚是明智。

“過年跟我回家”,胡冰說。

張焱笑着答應了,因為和胡媽媽相處了很久,他們家也去過不止一次,再去的話也不會覺得尴尬了。

胡冰考上公務員的消息,幾乎飛一般的速度覆蓋了茲南西區,比他回家的速度都快。

“我就說冰子有前途”,一位穿着紅黃相間保暖衣的胖阿姨織着毛線說,“這孩子從小就學習好,性子也乖。”

胡媽媽推搡道:“他小的時候可一點不乖,上了高中才開始懂事的。你還記得那年他和人打架,往人牆上糊狗屎的事兒嗎?哈哈,那時候也就七八歲吧,回來被他爸打得半死。”

胖阿姨又說:“老話說小時候越是調皮的孩子長大了就越聰明,這孩子太乖了也不是件事兒。”

說着話,店裏有客人到了,胡媽媽放下手中的毛線接待。

來的客人穿了一身黑夾克抱着公文包,滿面紅光,是街道辦事處的人。

胡媽媽寒暄道:“老劉,什麽事兒笑的這麽開心?你看你的臉上都冒油了。”

名叫老劉的人看到屋裏有人,遂把胡媽媽叫出來低聲說:“上頭剛下的通知,咱們這片要拆遷了,過幾天會有人來測量房屋面積,你先把房産證準備準備,別到時候耽誤事,看上頭還挺急的。”

胡媽媽沒病之前,本是從小給胡冰攢首付的,然而一病全搭了進去,當下最愁的就是這事兒。誰知老天爺有眼,就這麽掉下來金餡餅。因問道:“一套房子能換幾套?給多少錢?”

“據說能換兩套”,老劉悄聲說,“不過看他們這麽急,咱們商議商議說不定還能多點。外頭的房子不比咱們,一棟樓能有三十多層,他們最不差這個。”

胡媽媽眼睛放光,老劉說:“這事兒別說出去,等敲定了再說。”

胡媽媽點頭,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才作罷。

胡媽媽進屋之前收起一臉的興奮,恢複了表情平靜這才進去。

胖阿姨問:“老劉過來幹什麽?怎麽他親自來收電費了?”

胡媽媽随意道:“說是要拆遷,不過還沒定下來。你也知道,這事兒有傳個十年八年都不一定拆的了的,誰知道靠不靠譜。”

胖阿姨吃驚道:“老劉是辦事處主任,我看他滿面紅光的親自來,應該跑不了吧?”

胡媽媽心裏得意,臉上卻表現出不多:“這事兒還沒有敲定,別到時候一場空。”

胖阿姨免不了奉承幾句:兒子剛考上公務員,家裏就要拆遷了。這得是什麽樣的福氣。

綜合兩種福氣,免不了又問:“找對象了沒?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我問過,說是先發展事業”,胡媽媽說。

“這還有什麽可發展的?鐵飯碗一輩子餓不死”,胖阿姨說。

胡媽媽覺得有理,只說今年過年回家再問問,又說,上學的孩子結婚都晚。閑談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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