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為什麽相似的場景卻已然沒了當初熟悉的感覺,為什麽曾經最珍惜的人現在變成了惡魔。

溫合有些絕望擡起頭,面色蒼白地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不是那個人,當然不會有熟悉的感覺。

她猛地撲進季成風的懷抱,在這冰冷刺骨、大雨滂沱的時刻,或許眼前的男人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希望眼前的這個人不會騙她。

“不管現在你有多傷心,先跟我回家。”季成風輕輕推開她,然後蹲在她面前溫柔心疼地說,一只手撥開她眼前的濕發。

還好,這個時候有季成風陪在她身邊。

一直以來,她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幸運的是,每次在她生命力最脆弱的時候,都有一個人陪在她身邊,給她溫暖,以前是溫生,現在是季成風。

不幸的是,溫生是騙她的。

她跟季成風回到家之後,季成風不放心她,要求要幫她清洗,但是她拒絕了。

此時此刻,她只想安靜的躺一躺。

季成風從來都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情,即使是他一開始就猜到了,但是因為那由心而生的愛和濃濃的保護意,所以他并不想讓溫合受一點傷害。

但是如今,他卻沒能保護好自己心愛的女人。

溫生疲倦不已的回到家,肩上一重又一重的擔子壓得他透不過氣來,卻還不得不扛着。

今天溫合傷心而的時候他沒有沖出去安慰她,也沒有解釋,所有的解釋在事實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事實就是,他的确利用了溫合,的确背叛了季成風。

雖然沒有忍心讓人動溫合,但是間接地卻給她帶去了無可避免的傷害。

清秋的寒風刺骨的吹,他穿着不厚的西服,身體冰冷到沒有溫度,往日裏他會搓搓手然後加快腳步,因為他知道家裏一定還有一個人在等他,這樣,心也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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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估計家裏再也沒有等他的人。

他終究還是走上了一條,沒有人陪伴的路。

受着唾棄和鄙夷,孤獨地一個人走。

卻沒想到,在他拿鑰匙開門的前一秒,那扇靜悄悄的紅木門突然間自己打開了,然後是他看見許琳娜有些淚眼婆娑地站在門後。

還穿着早上在辦公室裏的那套衣服,頭發送送地紮在腦後,兩頰零碎的發別再而後,手還保持着開門的姿勢,就這樣無助地望着他。

房間裏溫暖的空氣夾雜着菜肴的香氣傳入他的鼻端,另溫生有那麽一瞬間在門外冰冷的心融化。

“你沒走?”溫生努力地忍住自己的顫抖和哽咽。

“我不知道去哪裏。”她淚水不争氣地落下來,其實不是不知道去哪裏,而是根本就沒打算走。

從她愛上的那一秒,就決定淪陷,就算是一個無止境的黑洞,她也願意陪着溫生一起淪陷。

溫生伸出手幫她抹掉眼角的淚水,心疼萬分,“謝謝你沒有離開我。”

這天晚上,兩個人側夜未眠,在樓下的大廳裏,電視屏幕上還是放着那檔晚間的美食節目。

不知道這個臺是怎麽設計的,偏偏在夜裏放這種美食節目。

他對她說了很多很多她從來都不知道的自己的故事,有些甚至連溫合都未必知道。

也是從這一天開始,溫生才發現當他生命裏全部都沒有的時候,他身邊還有一個人;也是從這一開始,他覺得生命裏又有一個可以相依為命的人。

那個人,那一雙淚眼,那一屋子的熱氣與響起缭繞的晚餐真正地走進了他血肉模糊的心。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就算有莫大的傷痛都會随着時間而擱淺。

大概是兩個星期過去了,溫合早已經把溫生背叛的事情的忘記了,她本身就是一個不會記仇的人,如果在見面,她還是會笑着,甜甜地叫一聲哥哥。

她就是這麽沒出息,盡管當時痛的要死,恨的要死,但是冷靜下來想一想其實覺得事情也沒那麽誇張。

畢竟,溫生都是曾經讓她過了二十年無憂無慮公主一般日子的人,哪怕是假相,她曾經也開心過,幸福過。

所以,她應該感激。

前一天,她正式地答應了季成風的求婚,訂婚宴就設在半個月之後,她也沒有想到為什麽會突然這麽急沖沖,但是她答應了。

或許是心态柔軟,或許是因為剛失去了個最信任的哥哥,所以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季成風身上了吧。

她今天來到溫合公司就是為了告訴溫生這件事情的,她想心平氣和地告訴“娘家人”的這位哥哥,她要訂婚了,她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這次先見到的她的還是李通,李通看她有些尴尬,大概是上次的事情了吧。

溫生坐在辦公室一側的沙發上,她進去了很久,他才擡起頭來。

好久沒見,他憔悴了不少;她卻在季成風的佑護下,生活的很滋潤。

心不免得又軟了下來。

“來了。”他張口,背着陽光朝她淺淺地笑着。

“嗯。”她點點頭,那句“哥哥”卻倔強地沒能喊出口,安靜地在沙發另一側坐下。

“我溫了你喜歡喝的牛奶。”

溫生喜歡煮茶喝,特別是享受自己煮茶的過程。每逢天冷的時候,他都會把一杯牛奶放在煮茶的茶壺的沸水裏溫着,然後等她放學回來喝。

溫合習慣了伸手去拿,溫生卻先一步推開她的手,“小心,燙。”

然後他呲着嘴快速地發出了杯子,好像真的很燙,他吹了吹手之後,又将牛奶推到她面前。

溫合相信,這一刻絕對不是虛情假意,溫生是真的真的很疼她,很想愛他。

“哥,我要訂婚了。”她捧着牛奶瓶,眼眶濕潤地望着他說。

煮茶的桌子前霧氣缭繞,溫生的表情愣了好幾秒後,才發覺溫牛奶的電磁爐還沒關,然後匆匆地按下了按鈕,又給茶壺蓋上了蓋子,擋住了那層層地霧氣。

經過這麽一系列的動作之後,溫生才擡起頭來看着她,嘴角扯出一絲勉強的笑意,“好啊,好事情,你能找到幸福,哥哥替你很開心。”

溫生也難以掩飾地眼眶濕了,“你現在終于長大,哥哥可以放心了。你有了自己獨立的財産,又快有了自己的家庭。真好……”

“溫家的財産,我一分一毫都不想要。”

他指的“自己獨立的財産”不過就是溫家的繼承權,而溫合最痛恨那份財産了,她始終認為,那份財産才是讓兩兄妹越走越遠的罪魁禍首。

“不說那些。”溫生眼神躲閃地轉移話題,“恭喜你和季成風訂婚,到時候哥哥一定參加。只是……”

只是後面的話他沒說下去,“牛奶快涼了,趕緊喝吧。”

曾經再親密的感情,一旦有些空隙,就很難再沒有痕跡地彌補上去了。

溫合和溫生現在就是這樣子,聊來聊去,也無法向以前那麽親密無間肆無忌憚,最後,溫合有些尴尬地道了別,起身離去。

“溫合。”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聽見溫生在身後有些猶豫地叫她。

“這一次,請你相信我。”溫生站起來慢慢地走過去,眼睛裏是有些掙紮的複雜,“季成風一定沒有告訴你一件事情。”

“他小時候……訂過親。”說道這裏溫合還不覺得奇怪,但是下一句,她就被溫生的話定在地板上了。

“不是劉妍,是另外一個女人。季成風小時候出過車禍這事你一定知道吧,就是那位救命恩人的女兒。她現在出現了,是我爸找出來的,是為了要挾季成風的。”

溫合無助地望着溫生一張一合的嘴唇。

“那個女人你見過,就是上次和你一起被綁架的女人,她叫尤小意。她現在被季成風安排在城北的一處住宅裏,經常一個人去看他,而且還經常一起出門。”溫生說道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你不用詫異,季成風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父親的監視中,所以我也知道這些。”他定定地望着溫合的眼睛,生怕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而奔潰。

“季成風是愛你的,但是對于尤小意,他卻背負着良心和道德的譴責,所以尤小意的事情如果不解決,你們訂婚了也不會幸福。因為還有陳家的老人們。對了,季成風的爸媽就要從瑞士回來了,你做好準備。”

“這是尤小意的地址。”溫生把一張紙條塞到她手裏。

若不是溫生說了這麽多,她可能還不知道事情的複雜,季成風真的是什麽都沒有告訴她,從頭到尾的一個人扛着。

怪不得季成風那段時間夜裏總是一個俏俏起床,怪不得他最近總是愁眉不展好像心裏有事情的樣子,怪不得他這麽急着訂婚。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經歷着這些打擊,溫合可能是真的長大了,眼前的事情雖然棘手,但是她有把握可以做好,而不是像以前一樣被捧在手心裏被動的活着。

看到溫合平靜的眼神,千帆過鏡般的平穩無波,那種滄海桑田的變化另溫生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我相信你,祝你幸福。”

溫合一個人在空蕩蕩的馬路上走着,季成風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她望了望,沒有接起。這算是,她第一次拒接季成風的電話。

鬼使神差地,她就一個人來到了城北,按照溫生給的地址找打了尤小意住的地方。

尤小意,那也是一個讓她印象深刻的女子,姣好的容顏、與衆不同的氣質,和她永遠忘不了的柔弱的眸子。

哪個男人不愛這樣的女人呢?偏偏,她還是季成風救命恩人的女兒,是他的羁絆。

季成風給她安排住的地方是個城市周邊的村落,城北難得安靜又環境不錯的地方,簡單的紅磚塊壘成的牆壁,小巷裏随處能看到青石臺。

房屋與房屋之間都挨得很近,鄰裏之間你叫一句我就能聽見的樣子,大概是飯點的時間,門外很少有人,整個村落在黃昏之中格外美好。

雖沒有城市裏的繁華,倒算是不錯的一處世外桃源。

尤小意住的房子在村落裏算是比較新的,一個簡單的白色牆壁的小平房,擁有獨立的院子,院子外圍一扇嶄新的防盜鐵門,看的出來是季成風為她新換的,牆壁上端立着很多玻璃渣,是為了防小偷翻牆用的。

古樸而處處彰顯着用心。

院子的大門開着,尤小意此時正在院子裏涼衣服,還是最簡單的毛衣和一些牛仔褲,雖然知道她看不見,但是她卻在院子裏行動自如。

正站的出神,突然一個人從後面拍了她一下,溫合轉頭看,是一位中年夫婦,長得挺和善,大概是這裏的村民吧。

“小姐,您認識尤姑娘嗎?怎麽不進去啊?”

溫合笑了笑,下意識地搖頭,因為還沒想好怎麽面對尤小意,所以她選擇搖頭。

“哎,她也真是夠可憐的,一個女孩子自己住在這裏,眼睛也看不見。多可憐……”中年婦女連連嘆了幾口氣。

“沒有人來看她嗎?”

“有,有一個姓季的先生隔三差五的來看看她,呆的時間都不長,但是對尤姑娘挺不錯的,我就是他雇的保姆,沒事幫有姑娘做做活,陪她聊聊天。”

“哎,不早了,我去叫尤姑娘吃飯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吧,天要黑了。”說完,中年婦女朝那個平房裏走進去了。

溫合看見她接過尤小意手中沒有涼完的衣服,一邊幫忙涼,一邊帶着心疼的責備口氣說:“尤姑娘,不是說過了以後這些厚衣服你不要自己洗,放那我來就好了,以後天氣越來越冷了,這濕了一地會結冰的,你要是摔着了怎麽辦?”

“沒事啦,以前……”尤小意原本是想說以前在養母家的時候,比這更重更累的活都做,摔得跟頭也夠多。

但是想想卻沒有說出來,畢竟是一段不好的回憶。

中年婦女三兩下曬完了衣服,走過來牽着尤小意,“走,姑娘去我家吃飯。”

中年婦女家就在隔壁,隔着院子,可以看到堂屋裏的飯桌,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坐在餐桌上嗷嗷待哺,大概是等女主人吧。

方方正正的桌子,四個人一人坐一方,和樂融融,言笑晏晏。

溫合看得出那個年輕的男子愛慕着尤小意,從他每一次看尤小意的眼神,和給她夾菜時的小動作。

一直到晚霞落盡夜幕降臨,溫合才打了車回去。

一個月,仿佛就在這一個月裏她經歷了她人生中所有的悲歡離合,人情冷暖,她得到了無數少女夢想得到的財産與男人,卻也失去了曾經的天真與快樂。

人生給她安排的這次交易,倒是劃不劃算?

她回到家,季成風看得出她有心事,上來輕輕地拉住她的手,“怎麽了?還在為溫生的事情不開心嗎?”

溫合緩緩地出了一口氣,然後投入他的懷抱,“別說話,讓我抱一會。”

這個曾經最能給她安全的懷抱,原來一直都不屬于她,注定了是為另外一個女子而存在。

這種深深地得到又失去的感覺真的匝她匝的好緊,這世間除了自己,到底還有什麽是徹徹底底地屬于自己的呢?

又為什麽終于讓她嘗到了甜頭,讓她陷入了最後才告訴她,這些都不屬于她。

溫生是這樣,現在季成風也是這樣。

“傻子,你沒有哥哥還有我,不要那麽難過。”她每一次不均勻的呼吸都能牽連到季成風,他心疼她現在愁苦的樣子,懷念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溫合。

“我連哥哥都失去了,也不敢保證能完全擁有你。”溫合安靜地抱着他,平靜地說。

季成風沒有想到她會突然的這麽說,頓了幾秒後告訴她,“你不是一直想見我爸媽嗎?他們下周就回來了,回來我就告訴他們,你是我愛的女人,我要娶你。”

“……”

“我也派人去美國接我爺爺奶奶了,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溫合才是我要娶的女人。”

“我去見過尤小意了,也知道……她才是你的未婚妻。”

不管前面季成風說的有多心動有多信誓旦旦,溫合還是一句話就澆滅了他的熱情,她明顯地感覺到季成風的手顫抖了、心跳加速。

“我去見過她了,也知道了你們的婚約。她死去的爸爸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你們婚約的見證人,對不對?”

“對。”季成風沒有回避,坦誠地回答。

“可是我愛的人是你。”

“我也愛你。”

就因為太愛,所以才這麽痛這麽難過,“她雖然是我婚約的未婚妻,不過終究是來晚了一步,讓我先遇到了你,先愛上了你。”

溫合輕輕推開他,眉頭緊皺,看着他平靜地說。

“阿風,我在意的從來不是你們有沒有婚約這回是,而是你對她的感覺?其實你對她是有感覺的對不對?但是你又不想傷害我,所以這陣子才這麽糾結痛苦,所以才急着和我訂婚,你不過是想麻痹自己而已。”

她那麽輕而易舉就說出了他內心從不敢袒露的想法,季成風被噎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瞞着我這件事情,你把尤小意放在外面住着,都這麽久了,兩個月了吧,你不說就是你心動了害怕了對不對?”

季成風手指拂過她緊皺的眉頭,“對不起,我讓你皺眉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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