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當晚榮景臨便從監控中看出端倪,榮景寧在計劃逃走之前的一個星期,生活變得有規律起來。
開始都以為她接受了現狀,現在看來她從那時就計劃要逃走了。她每日準時吃飯,吃過飯會在庭院裏散步、休息。
她的眼神在有意無意的觀察別人的行動習慣,管家的、傭人的、鐵栅院門外保镖的。想必就是在這個階段摸透了鑰匙的情況,也發現了傭人晚上會出去的可乘之機。
她在庭院裏閑逛時,很周全,邊邊角角都要逛到。有的死角連鵝卵石的小路都沒有,她也要去。
一邊欣賞花花草草,一邊拍照,實則是在在查看信號。傭人不敢貼身跟着,都離着幾米遠遙遙看着。
榮景臨又不是真拿她當犯人關了,禁足、斷網兩種手段已經足夠苛刻。
管家找人重新監測了信號強度,果然信號屏蔽器的安裝位置有漏洞,就在西南角那棵桑樹下。那也是榮景寧頻繁光顧的地方。
榮景寧的手機密碼輕易被破解,她在三天前和昨天傍晚聯系過同一個人——榮景亦。
看到這個結果,榮景臨意味不明的笑了。
身側的秦昭見狀,忙問:“大小姐發現我了?”
“發現你很正常。她在醫院獻血那次,你已經暴露了。”
秦昭看着監視器回放的畫面裏榮景寧謹慎的樣子,神色複雜難耐。
他是榮景臨的人,在榮景寧和譚林碧結婚之前就是。他以司機的身份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如實彙報給榮景臨。
甚至,他還會蓄意挑撥過榮景寧和譚林碧的關系。做的很巧妙,一直沒被察覺。
榮景寧當他是朋友,他這麽做等于背叛,秦昭自然知道。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一方面是職責所在,更重要的是私人恩怨。
秦昭剛毅的面容隐隐冒着寒氣,他和榮景寧的私人恩怨遠不是榮景寧的小恩小惠所能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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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是榮景寧,害死了他爸爸。
秦昭的父親就是八年前跳樓自殺、引得全城讨論的那位小企業老板。
秦爸在自殺之前,曾經嘗試過各種可能,其中就包括希望榮家能夠收購自家搖搖欲墜的公司。
雖然沒了主權,公司好歹不用破産,幾十號員工可以有條活路,他家也不用被上門讨債的逼得過不了正常日子。
彼時的榮家眼高于頂,看不上他們這種小公司。秦爸幾次去榮氏,都被前臺和保安攔在閘門外,連秘書的面都見不到。
最後,秦爸從秦昭口中,無意中得知,榮家女兒和兒子同校。秦爸心一橫,決定背水一戰,到學校門口堵榮家女兒。
怕兒子沒面子,秦爸還提前把秦昭支走。秦昭興奮地去了心心念念的北歐三國游玩了兩個星期。
這期間,秦爸如願堵到了人,甚至不惜下跪求人,只希望尋得一個茍活的機會。
事後,秦爸回到家裏很高興,嘴上喃喃說:“公司有救了,有救了。”
等了幾天下來,半點音信也沒有。再去堵人已經堵不到,幾次都被學校保安控制住,差點報了警。
秦昭回來前一天,公司徹底破産清算,秦爸走投無路跳了樓。新聞鬧的鋪天蓋地,秦昭下飛機在機場碩大的電子屏幕上看到了父親一躍而下的身影。
秦昭從母親口中得知真相,母親一邊拭淚一邊哭訴:“她答應了啊,答應的好好的。只要她一句話,你爸爸就不用死了。”
秦昭摟着一夜之間萎靡不振的母親,牙齒咬的咯吱作響,憤怒和憎恨灼燒着他的身心。
此時他們家家徒四壁,能變賣的都被貼了封條等待清算。門外的讨債者晝夜不停地“哐哐”敲門,謾罵聲不絕于耳。
之後,事情蔓延到學校。秦昭在學校裏被欺負,母親在校外惶惶不可終日。母子倆最終忍受不了,到臨市躲債。
命運讓他再次遇到榮景寧。最後讓秦昭下定決心報複的是榮景寧的關切。
榮景寧還記得他,記得他父親。她說他不告而別,她找了好久。又問他們現在過的怎麽樣,問他怎麽不考大學。
還說自己可以給他輔導功課,要他重新讀書,還借給他一筆錢……
虛僞!荒唐!假仁假義!
他下定決心複仇,開始靠近榮景寧,做她的司機,伺機而動。而後,他被榮景臨調查。
榮景臨找到他,問他為什麽要接近榮景寧。秦昭以為自己暴露,破罐子破摔,直言他恨榮景寧,是榮景寧害死了他父親。
出乎意料的,榮景臨沒有聲張,而是替他還了債,甚至把已經抵押給別家的公司重新收回來給他。要求只有一個,跟着榮景寧,她做什麽,榮景臨都要知道。
秦昭問為什麽,榮景臨眼睛看着遠方,沉聲說:“我和你一樣,恨她。”
起初,秦昭以為是豪門恩怨,兄妹內讧,榮景臨不允許害了她母親的人婚姻幸福。
只等這次榮景寧的身份曝光,他震驚不已。再看榮景臨做出的瘋狂舉動,哪裏是對仇人的執着,分明是對女人的偏執。
榮景臨的話拽回秦昭飄走的思緒:“盯緊裴虞和譚林碧。”
保镖分頭找了一晚,此時已到早上,仍然沒找到榮景寧。秦昭聽了一愣,問:“榮景亦把人帶走,為什麽要盯裴虞和譚林碧?”
榮景臨眼中閃爍着精光,疲憊燒的他眼睛愈加明亮。都說秦昭長得兇,那是沒人見過榮景臨兇狠的樣子。
“她發現手機掉了,我們自會根據手機會輕松找到景亦。到時不但可以找到她,還會給景亦惹麻煩。”
她的護照、身份證各種證件都在榮景臨手裏,秦昭反應過來,“你是說她還會接着逃?”
榮景臨神色凝重,“但願她能逃掉……”
他的神色讓秦昭摸不透,“那榮景亦那裏?”
“那裏我去找。”
榮景臨猜的沒錯,榮景寧确實被榮景亦開車帶走。榮景寧給他發了定位,兩人約好時間,在距離榮景臨家不遠的地方碰面。
榮景寧順利逃出來,坐到車裏以後才發現手機掉了。榮景臨根據手機找到榮景亦輕而易舉,榮景寧計劃休息一晚,第二天再離開。
榮景亦在校外租了個房子,家裏人都不知道,榮景寧就宿在那裏。提心吊膽了大半了晚上,榮景寧到了榮景亦的住所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隐隐約約聽見房間外榮景亦在打電話。
“我不知道……這麽說,她真的被你藏起來了?”
“好吧,你動作很快……我以為你怎麽也得中午才查到我這裏。”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你能找得到就找。”
榮景亦租的這處房子質量堪憂,盡管他放低了聲音說話,榮景寧在屋裏還是聽得一清二楚。根據通話,她判斷電話那頭是榮景臨。
他竟然這麽快就找到了。
不行,榮景臨雷厲風行,榮景亦租的房子應該很快就能被他找到,她得馬上離開。榮景寧剛要推門,榮景亦的電話又響了,榮景寧停下腳步。
“……我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昨晚在學校。”榮景亦的聲音壓的很低。
“你說真的?”
“不,我……不能這麽做。”
“你确定不會對她怎麽樣?”
“我要股份……不然呢?有他壓着,我什麽都得不到!”
“我知道了。”
對話的內容很奇怪,榮景寧有些不安。等外面徹底沒了聲響,榮景寧才開門出來。見到她醒,榮景亦眼神有些慌。
榮景寧裝作沒看見,問:“你剛剛打電話了?我好像聽到有聲音。”
“哦……是哥,他查到我這裏了。”
“是麽。”榮景寧心裏想的卻是第二通電話,“我得走了,再待下去很快就會被他找到。”
“這麽急?”
“不敢低估了哥——”榮景寧改口,“不,榮景臨。”
“姐……”
“你還認我是你姐嗎?”
“當然。”
“謝謝你。”榮景寧莞爾。
“吃了早飯再走吧,我下去買,你吃什麽?”
“你看着買。”
“好吧。”榮景亦轉身要出去。
“等一下,把你電腦給我用用,我查點東西。”
榮景亦眼珠不自在地轉動了一下,“好。”越過她,進了房間。
這麽片刻的功夫,榮景寧拿過景亦放在餐桌上的手機,輸入了他媽媽的生日做密碼。順利解開手機後,打開通話記錄。
“好了。”
榮景亦出來,榮景寧正抱着杯子喝水,用的是他的杯子。
榮景寧注意到他的眼色,晃了晃杯子,“抱歉,太渴了,一會兒我給你刷幹淨。”
“沒事,”榮景亦拿過桌上的手機,“那我下去了。”
“好。”
榮景亦出門,腳步聲“蹬蹬蹬”地走遠,榮景寧神色繃緊。最新的通話記錄裏,除了榮景臨,最新的那個人是……榮芳遠。
榮景寧快速返回房間,迅速浏覽網頁,高懸在商業版首頁的父子撕逼大戰新聞頓時躍入眼簾。
榮景寧一目十行,這才知道榮景臨到底在忙什麽。
瘋了,都瘋了!
她若被榮景臨找到,就是囚籠裏的鳥。若被榮芳遠找到,就是進攻榮景臨的矛。無論哪個,都逃不掉悖德的罵名。
榮景寧快速到窗臺邊,看到榮景亦剛出樓口,在擺弄手機,還向上瞥了一眼。榮景寧縮回腦袋,片刻後再看,榮景亦已經拐到了樓側的小路上。
昨晚來時,她長了記性,記了路。
這棟小區是大學旁的老小區,離這棟樓不遠就是一排門面房。後半夜來的時候,還有24小時的便利店開着門。
榮景亦去那條街買早餐,十分鐘左右就能回來。機不可失,榮景寧得走。
她不敢賭榮景亦的反常,若是他和榮芳遠達成了什麽協議,把她賣了,她哭都找不到地方。
幸好車鑰匙在,榮景寧拿了鑰匙,匆匆下樓。一口氣下了六層樓,氣喘籲籲,眼看榮景亦的身影出現在拐角的路上。
榮景寧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隔壁單元樓即将關上的門,鑽了進去,心口噗通噗通狂跳。
聽到隔壁單元門“哐”地一聲自動關上,榮景寧趕緊出來,鑽進了停在樓口的榮景亦的汽車,迅速發動汽車駛離小區。
雨從昨夜下起,一直沒停,淅淅瀝瀝,綿綿不絕。幾步遠,依舊打濕了她的衣衫。
她的車子剛出小區,拐上道路。另一個方向,四輛車擦着她的車屁股駛進小區,在榮景亦家樓下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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