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秦霜看得出兒子自從韶峰山事故大難不死之後，一直悶悶不樂。
秦霜和丈夫譚文耀說了，譚文耀想了想，說：“許是談戀愛了，十八歲的男孩子除了戀愛，還有什麽可憂傷的。”
秦霜一想也是，索性換了衣服去親自接兒子放學。來到學校門口，正好聽見鈴聲響了，學生們一窩蜂似的往外湧。
人群中，秦霜一眼就看到英俊的譚林碧，自然也沒錯過一直跟着他的榮景顏。
“譚林碧，你能不能走慢點兒。”榮景顏抱怨，小跑着跟緊譚林碧的步子。
“你有沒有表姐妹叫景寧的？”譚林碧漫不經心地問。
“你都問了八百遍了，景寧到底是誰啊？你喜歡她？”
“就問你聽沒聽過。”譚林碧态度冷淡。
“沒有，沒有，沒有！”榮景顏突然有個想法，“你是不是被雷劈傻了，把我的名字記成‘景寧’了？”
譚林碧皺眉瞥了她一眼。
“好吧。”榮景顏不快地噘嘴，“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兩人高中同班快三年，她也追了譚林碧快三年，眼見還有兩個月就要高考了，譚林碧半點回應都沒有。
她好歹也是校花，拒絕了多少人明裏暗裏的追求，偏偏譚林碧眼裏從來就沒有她。
“不喜歡，我說過很多次了。”
“譚林碧！”榮景顏扯住他胳膊，“為什麽你對別人都和和氣氣的，就對我這麽冷漠，我到底哪裏招惹你了？”
榮景顏覺得委屈，論家世、論長相，兩人再相配不過了。譚林碧性情溫柔，對誰都沒大聲吼過一句，偏偏對她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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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林碧看她眼裏淚水氤氲，想起另一個時空裏，譚家和榮家相交二十年，他和榮景顏青梅竹馬，相知相愛，差一點就結了婚。
就因為喜歡她，聽信她的話，譚林碧一直以為榮景寧是個虛僞的人，從而遠離她，厭惡她。等到榮景寧嫁給他時，對她厭惡到極致。
那天親歷秦昭父親下跪求情的事，遙想當年學校裏關于榮景寧的傳聞，這才發現全是一派胡言。
僞善的從來不是榮景寧，而是榮景顏。
在這個時空裏，譚家和榮家除了并列江城兩大豪門世家的關系外，兩家人并沒什麽來往，唯一的牽連就是他和榮景顏仍然同班。
榮景顏喜歡他三年，譚林碧看不上她招搖熱鬧的性子，拒絕了她三年。這是目前譚林碧唯一感到欣慰的事。
“你看我做什麽？”譚林碧的目光太深刻，黑黝黝的看不見底，榮景顏被他凝視，又是歡喜又是害怕。
“我再說一遍，我不喜歡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秦霜曾經說過，秦家因為兒時的榮景寧和譚林碧玩的來，才和榮家交好，從而和榮家有了諸般瓜葛。
如今看來，此話不假。沒了榮景寧，兩家關系平淡如水。
譚林碧說完，轉身就走，撂下心存幻想的榮景顏忿忿地跺腳。
“林碧，這裏。”秦霜叫他。
譚林碧見是媽媽，快步走到秦霜跟前，“你怎麽來了？”
“接你回家。”
母子倆上了車，秦霜透過車窗看到榮景顏進了後面車裏，問：“榮家的女兒？”
“嗯。”
“她到現在還喜歡你？”
榮家來江城不過十餘年，從一開始的默默無聞到如今可以與譚家一争高下，秦霜想不知道都難。
至于榮家女兒喜歡自己兒子的事，她在譚林碧高一時參加的一次家長會上就知道了。
“媽你別多想，我和她沒什麽。”
“喜歡又有什麽，我看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
“我不喜歡。”譚林碧強調。
“好好，不喜歡就不喜歡。”秦霜又問：“榮景寧是誰？你喜歡的女孩？”
譚林碧震驚，“你怎麽知道榮景寧？”
“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叫這個名字，開始我還以為是榮家的親戚。後來打聽了一下，榮芳遠沒什麽兄弟，家裏也就榮景顏一個女兒。”
說起譚林碧那場三天三夜的高燒，秦霜現在還後怕。老天保佑，兒子能平平安安地活下來。秦霜握住兒子的手。
譚林碧失望，他還以為母親有榮景寧的下落。
“所以，榮景寧是誰？”
譚林碧整理了一下心情，謹慎地把另一個時空裏他和榮景寧的故事當做一場夢講給秦霜聽。
“……我不懂事，最後失去了她。等她放棄我了，我才明白我喜歡她……”
聽兒子講述完夢境，秦霜眼圈紅了。
秦霜是個感性的人，總覺得冥冥之中或許兒子與那個叫榮景寧的女孩真的有過一段感情也說不定。
“你找過她了？”
“找了，沒有。至少在江城，沒有一個叫榮景寧的人。”
“或許叫景寧呢？你不是說她第一次出現時，就只有‘景寧’這個名字，榮姓是後來貫上的嗎？”
“也找了。在江城，十八歲叫‘景寧’的女孩一共找到一百三十二名，我确認過多半了，都沒有。”
醒來後，譚林碧就開始四處找人，拿着信息一個一個地去确認。可惜，沒有一個人是她。
秦霜拍拍兒子的手，“不是還有一半呢……別放棄，媽媽幫你一起找。”
秦霜的反應，在譚林碧的意料之中。他想，榮景寧和他媽媽總是有莫名的緣分在的。
“若是當真找到她，媽媽一定要好好感謝她，無論是她在那個世界裏愛你，還是她在你的夢裏救了你。”秦霜說。
母子倆說着，汽車一個急停，譚林碧被安全帶勒了回去，胸口一陣疼。
司機匆忙下車，譚林碧在車裏看到一個女學生的身影。聽不清她和司機說什麽，見她連連擺手，騎上車就離開了。
散落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頰，被風吹的長發起起伏伏，綿密的如海浪起落。
司機回到車上，譚林碧問怎麽了。司機說那學生騎車被旁邊人擠到車行道上，刮到了車摔倒了。
秦霜問：“有事麽？要不要去醫院？”
“刮到膝蓋了，不過她說沒事，好像也是剛放學，急匆匆就走了。”
秦昭看那女孩長發飛舞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高中時候總是默默獨行的榮景寧。
“下一個呢？要去确認的是誰？”
“江城十六中的一個女孩，叫趙景寧。”
“今天去嗎？媽媽陪你一起？”
“明天去，周五，趙謙有認識的同學在十六中。說他們放學後有籃球賽，那個女孩會在。”
秦霜笑笑，“媽媽有預感，明天你會遇到命運中的女孩喲。”
周五散學，譚林碧和趙謙去了十六中。
十六中在四環外，一所破舊的民辦學校。趕到學校時，學生已經走的差不多。
趙謙和一個穿着十六中校服的男同學接上頭，倆人聊了幾句，男同學就把他們帶進了學校。
不遠處，人聲鼎沸。
男同學說那就是他們的運動場。周五散學後，他們通常會組織幾場比賽放松心情。
“那個趙景寧是高三？還兩個月高考了，她還有心情打比賽啊？”趙謙問。
“是高三，她學習好，那可是我們學校第一好吧。”男同學非常驕傲驕傲，“她不打比賽，她只是記分員。”
“聽着挺厲害的。”
“那是，她幹什麽都厲害，長得還好看。”
“你喜歡她？”
男同學臉蹭的就紅了，“我喜歡她怎麽了，又不止我一個人喜歡她，好多同學都喜歡。”男同學緊了緊拳頭，“等高考結束，我就向她表白。就算她拒絕我，我也沒遺憾了。”
趙謙笑他。迎面過來兩個同學喊這個男同學過去，聽他們說話的意思，好像是有個打球的同學腿扭傷了，叫他一起送到醫務室。
男同學應了幾聲，又跑回來對他們說：“我不能陪你們去了，你們直接到籃球場找就好。好找，管記分板的那個，長頭發，最好看的。”
那邊同學又喊，男同學囑咐了這幾句就跑開了。
譚林碧和趙謙奔着籃球場去，學生很多，吶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來到籃球場邊，兩邊的看臺上坐滿了人。譚林碧的心跳的越來越快。
繞過看臺，來到場邊。視線越過熱烈的球場，急切地看向記分板。
醒目的記分板後，側坐着一個女孩，長發遮住了她的臉頰，透過她的身形可以看出是個美麗的女孩。
耳邊的喧嚣如潮水一樣退去，譚林碧只聽見心髒越來越急促的跳動聲。
随着籃球“咚”的一聲空心入框，球場上爆發出熱烈的呼嘯。女孩也應聲轉過頭，調整了記分板的分數。
趙謙看到了臉，撞了撞譚林碧的胳膊，“是這個嗎？還真挺漂亮。”
譚林碧的心卻一下涼到了谷底。
趙謙一看就明白了，“還不是？你要找的人不會是夢中的仙女吧？”
譚林碧沒心思說話，失落地擠出人群，趙謙趕緊跟上。
兩人剛出來，那個男同學和一個清麗柔婉的女學生一前一後擠到記分板旁。
坐着的長發女孩拉她坐下，“景寧，你可回來了，我都快緊張死了。你快看看，我剛剛記的分對不對。”
譚林碧和趙謙認錯了，這個才是趙景寧。剛才那個腳傷的男同學是她們班的，趙景寧陪着去了醫務室，叫張妍替她記分。
趙景寧粲然一笑，“放心好啦，要是不對，同學們早就指出來了，還能讓你舒心坐這兒？”
張妍問：“趙赫腳沒事吧？”
“沒事兒，扭傷，沒碰到骨頭。”
“你沒順便看看膝蓋？出了那麽多血沒事吧？”張妍彎腰看着趙景寧裙子下的膝蓋，包着一大片紗布。
“沒事兒，就是擦傷，昨天晚上清理過了。”
那個男同學還在四處張望，嘴裏嘟囔着：“人呢？不是說找人麽……”
回到車上，譚林碧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趙謙想要安慰他，也不知說什麽。譚林碧自從醒來，神神叨叨的，他作為兄弟除了支持也不好太打擊他什麽。
見司機在鼓搗東西，趙謙就問他在幹什麽。
“看一下行車記錄儀，有點擔心昨天那個女孩，膝蓋上流了不少血。”
“是麽，拿過來我看看。”趙謙接過行車記錄儀一看，“嚯！還真流了不少血，沒帶她去醫院看看啊？”
“她說沒事，匆匆走了。”司機說。
“可真能忍。”趙謙自己都覺得疼。
視頻往後過了一下，一陣風揚起了女孩的長發，露出姣好的側臉。趙謙呼哨一聲，把視頻遞給譚林碧看，“這個更漂亮，比剛剛那個趙景寧還漂亮！”
譚林碧沒心情，擡手推開趙謙。無意間瞥過畫面，一下子怔住了，搶過記錄儀，放大了看那個女孩的臉。
“是不是更好看？”趙謙開玩笑：“要不要打聽打聽，這個是不是也叫‘景寧’？”
譚林碧的手微微顫抖。
定格畫面裏那柔美的側顏，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榮景寧又是誰。再看她的校服，正是剛剛看到的十六中的校服。
譚林碧拉開車門就往球場跑，留下趙謙在後面喊：“喂！譚林碧！”
譚林碧一口氣跑到籃球場，比賽剛剛結束。看臺上的學生多數都散了，球場上還有幾個穿着球衣正在侃侃而談的學生，中間圍着一個長頭發的女生。
譚林碧一步一步走近，透過球衣的間隙，看到榮景寧的臉。輕風揚起她的頭發，露出她帶笑的臉頰。
她的眼眸溫柔又明亮，笑着的時候微彎，似有水流流過心間，讓人如沐春風。
“榮……景寧？”
譚林碧輕輕叫出那個久違的名字，聲音都在打顫。
幾個同學聞聲轉身看他，趙景寧也扭頭看過來。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那一刻，譚林碧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上前一步緊緊把她抱在懷裏。
跨越時空，終于找到你了，榮景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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