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籌謀

領地裏，各個家族都在忙着收拾殘局；皇宮裏，王座下的氣氛也未必輕松得到哪裏去。

奧古斯都剛剛送走抱怨了整個上午的赫斯特公爵，還沒能從親叔叔的碎碎念中解放出來，就迎來了悲憤的霍夫曼夫人對帶着史圖爾铠甲碎片回來的阿奇爾的一陣咒罵。失去了丈夫和兒子的霍夫曼夫人再也沒有了當初的風度和優雅，她眼眶紅腫，對着站在一邊的阿奇爾瘋狂辱罵，用得還都是一些非常下流的鄉下詞彙。

奧古斯都和站在他身後的勞倫斯一個詞都沒聽明白，但委實是被吵得有些吃不消。好在奧倫德夫人和西瑞爾很快就到了，奧倫德夫人好言相勸，将人帶離了皇宮。西瑞爾為了避免尴尬，就等候在殿外，也沒看到這幅潑婦罵街的場景。

阿奇爾則是一臉冷漠地由着霍夫曼夫人撒潑，看起來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倒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這次你做得過火了。”在等待侍衛傳喚另外兩位家主進來的時候，奧古斯都看着面無表情的阿奇爾，皺眉提醒道，“這會驚動其他貴族。”

阿奇爾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皇帝的指責。

在他的計劃裏，那個得到香料的奴隸應該會把老霍爾曼引到更遠的地方，這樣就不會傷到其他人。但是他也沒想到，老霍爾曼那個急色鬼會執意選擇在奧倫德家族的帳篷後頭行茍且之事，還成功引來了布勞特放出的獅子。

只能說，計劃總會碰上意外。

不過這也并非全是壞事。他是皇帝手上的刀不假，但有些瑕疵的工作結果才更容易讓皇帝相信他能力有限，也不會給他更多的壓力和棘手的任務。而且讓那些貴族知道皇帝有心處理他們也不是一件壞事，貴族的行動越多，留下的把柄越多，他們才有機會繼續追查下去。

“我下次會更加注意一些。”阿奇爾低下頭去，一副有些無奈的樣子，“這一次史圖爾的反抗太激烈了，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沒想到，他麾下的扈從騎士裏還混入了許多來自于亞細亞的雇傭兵。”

“讓他們逃了？”這回輪到奧古斯都皺眉了。

他知道霍夫曼家族已經變心，但是沒想到他們的動作這麽快，甚至都和亞細亞的那群人有了聯系。

“已經都就地格殺了。”阿奇爾順便把勞倫斯也拽下水，畢竟當初可是勞倫斯非得說抓活的，結果差點把人都給放跑了，“是侍衛長和亞歷克斯親自處理的。”

奧古斯都與站在一邊的勞倫斯交換了眼神，心下稍安。

他還想問阿奇爾一些細節，但是奧倫德夫人和西瑞爾也已經進來了，他只能暫且停下對于阿奇爾的詢問。

簡單安慰了一下面色哀傷的奧倫德夫人，奧古斯都嘉獎了那位被稱作凱的扈從騎士，給了奧倫德夫人一些賞賜，又問了些當時的情況，然後派人将奧倫德夫人送了回去。

至于西瑞爾，和阿奇爾他們之前的猜想并沒有太大的區別，不外乎就是讓斯圖亞特家族掏錢舉辦競技賽這種不可能實現的欠條。西瑞爾能做的，只是讨價還價，将斯圖亞特家族要上交的稅錢，稍微往下拉了一點。

但在西瑞爾離開前，奧古斯都還是給了他們一個意外的驚喜。

“這一次接待各地領主，還有賽事安排的事情還是交由西瑞爾去辦吧。”當着阿奇爾的面，奧古斯都直接吩咐道，“至于阿奇爾，我有其他事情安排給你。”

皇帝也沒有要挽留西瑞爾的意思，更像是故意趁着他要開溜的時候，把這個包袱丢給了他。

這是一個機會不假，但是是皇帝為了試探斯圖亞特家族的是否安分，還是他并未全然相信阿奇爾，還是不願意徹底放棄斯圖亞特家族這個還算好用的棋子，又抑或是他真的對阿奇爾有其他安排，卻是此刻雲裏霧裏的西瑞爾一時之間摸不透的了。

他站在宮殿的門口，看不清王座之上奧古斯都的神色，也看不清站在一邊的阿奇爾的神色。

似乎不管做什麽，都會引發一些不太好的後果。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西瑞爾也只能遙遙點頭，接下了這個并不算好的差事。

離開皇宮後，他并沒有急着回亞斯特利亞莊園，而是決定去拜訪一次盧卡利亞的家主。

他應該有一些值得對方感興趣的消息，能夠做一場不錯的交易。

貴族們接連離開，就連勞倫斯也因為有臨時要處理的事情先行退下了，王座之下，只有阿奇爾站在奧古斯都的面前。

他不卑不亢，明顯就是在等皇帝開口，他好順其自然提條件。

奧古斯都也知道阿奇爾在等什麽，所以也沒打算繞彎子：“這一次教會也回來，你要準備一下，壓制住那些肅戒騎士，可以的話，殺掉名單上的那幾個騎士。”

“如果你能成功，那些剩下的雇傭兵我就交給你。而且我也允許你在領地上訓練扈從騎士與侍衛。”

阿奇爾愣了一下。

交換條件很誘人，但這樣反而讓他生疑。

他原本以為，皇帝是需要他乘着那些主教們來到格裏斯坦的機會，實施暗殺或者套取情報。他也因此特地将原本要回西南老家的布勞特叫了回來，為的就是給他一個合理化身份的機會。

但是他沒想到，皇帝的想法是希望他直接參與競技賽。

騎士競技賽是每三年就會舉辦的大型比賽事宜，參賽騎士來自于赫倫王國各地，既有想借此機會獲得領主青睐的平民騎士，也有貴族騎士為了提升家族榮譽參賽，更有來自鄰國的騎士前來切磋，可以說是展現個人與國家實力的一個舞臺。

在競技賽成立之初，教會一方并不會直接參與比賽。他們只是會在比賽結果出來後，為獲得前三名的騎士授勳賜福，象征神祇庇佑。競技賽是王族為了扶植制衡幾方勢力而建立的工具。只是随着教會野心的擴大，他們已經逐漸不滿足于精神領袖的地位，開始試圖指染世俗的權利。在奧古斯都繼位的初期，現任教皇更是脅迫他以鎮壓異教徒為借口，放權讓教會成立肅戒騎士團，試圖建立起屬于自己的軍隊。

這只肅戒騎士團吸納了來自于教會各處的精銳力量，其中不乏一些實力出衆的雇傭兵。在遠征失敗後，力挽狂瀾的肅戒騎士更是獲得了參與競技賽的資格，風頭更甚。教會也習慣于借着競技賽的機會打壓王權，更是吸引了許多貴族倒戈，漸漸成了皇帝的一塊心病。

“您的意思……是希望我參賽嗎？”阿奇爾一時之間也有些看不清皇帝的想法了。

在他看來，皇帝如果希望打壓教會，大可以使用更加直接的方式，而不是如此拐彎抹角的來讓自己入局。

“你以前可是洛韓家族技藝最為高超的扈從騎士。”奧古斯都沒有直接回答，他手指輕輕扣在桌板上，發出悶悶的響聲，“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也很期待你和洛蘭德的交手。”

洛蘭德是古爾丹公爵的次子，也是皇帝屬意的西南領地的下一任鎮守者。

沉默片刻，阿奇爾幹脆利落地接下了皇帝的指示。

現在的他還沒有反抗皇帝的資本，倒不如順勢而為，看看皇帝到底是想布一個怎麽樣的局。

只是這樣一來，他讓布勞特和亞歷克斯去做的準備倒是落空了，算是白忙活一場，追查教會在遠征中動手腳的計劃得暫時放慢一下了。

思忖着接下來要怎麽應對，阿奇爾低着頭退出了房間。

他走得慢，也沒注意看路，結果正好和匆匆忙忙回來的勞倫斯撞在了一起，弄得勞倫斯手上的信件散了一地。

阿奇爾原本還想道個歉，但是勞倫斯完全無視了他，将地上散了一地的信紙随意一抓，快步趕去了皇帝身邊。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想到剛剛在信紙上看到的幾個單詞，阿奇爾改變了想法。

“教會”，“遠征”，“神谕”，短短幾個單詞，卻也足以拼湊出一部分未來的計劃與消息。

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能夠讓皇帝改變想法的好機會。

只是光靠現在的參賽人員，也許并不足以達成目的。

阿奇爾想，他可能需要去問問盧卡利亞家族的那位餘晖騎士，也許是時候讓他還人情了。

說不定他還能借機，再給奧古斯都和教會找些事情，免得他們天天折騰自己。

至于之前的那些布置，還是得留着，之後應該都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