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師

回到亞斯特利亞莊園,伊裏絲正好碰上剛剛到莊園的也特·安格斯。她是西瑞爾為斯圖亞特家族中的青年人請來的禮儀教導者,是王城有名的學者,這幾天是來莊園給瑟曦斯上禮儀課的,好讓瑟曦斯能夠在競技賽開幕的舞會中表現優雅得體,博得一個不錯的名聲。

更鮮為人知的是,是她也曾經當過伊裏絲的教導者,還差一點就成了伊裏絲的繼母。

不過雖然這份婚約沒成,但是安格斯夫人和伊裏絲之間的關系還是很不錯的,二人常有書信往來,安格斯夫人更是在當初洛韓家族沒落的時候伸出援手,幫過伊裏絲很多。

在看到曾經的學生一臉疲憊的到來後,安格斯夫人行了提裙禮,然後慈愛地看向伊裏絲,提議道:“我們很久沒有聚會過了,不如你陪我逛逛莊園吧。”

伊裏絲點點頭,二人攜手走向了房屋後面的那一大片草地。

亞斯特利亞莊園裏種滿了大片的薰衣草和玫瑰花,現在雖不是開放的時候,但是整片土地都早已被這份馨香浸潤,微風吹過,偶爾還能聞到一些隐隐約約的香氣。

安格斯夫人讓伊裏絲坐在椅子上,自己則是問女仆要了梳子,開始為伊裏絲重新梳攏盤發,就像伊裏絲尚未出嫁時,二人相處時的模樣。

“你去見過阿奇爾了。”安格斯夫人讓女仆們都下去,她輕輕将銀飾取下,然後用牛角梳将頭發打散梳通。

“您猜得很準,老師。”伊裏絲苦笑一下,感受着細密的齒梳在頭皮上劃過的觸感,“只是……您是怎麽猜到的?”

“是香氣。”安格斯夫人将頭發攏起,用銀飾固定好,“你身上有着東方才有的香料氣息。王城裏用這種香料的人非常少,之前斯圖亞特家族或許有用過,但是現在只有那位男爵才會擁有。”

“你很難受,伊裏絲。”

這句話并非猜測,而是陳述事實。

安格斯夫人就是如此敏銳聰慧,不然也不會以平民的身份,獲得皇族的親睐,成為皇家圖書庫的管理者。

伊裏絲沉默,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不想說也不用說。”安格斯夫人輕輕拍了一下伊裏絲的肩膀,“我只是随口一問,不必放在心上。”

面對亦母亦師的安格斯夫人,伊裏絲久違地感到了一絲輕松。安格斯夫人的态度很明确,她只是想幫伊裏絲分擔一點事情,并沒有窺探的意思。

“不是我不想說……事情太多,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伊裏絲向後仰去,靠在安格斯夫人身上。

她閉上眼,與阿奇爾重逢後的一幕幕與過去的回憶交替在腦海中閃過,讓她心如亂麻。

“那就把一切都當成一個新的開始吧。”安格斯夫人輕嘆,給出了自己的建議,“過去的事情既已發生,再後悔也沒有用。既然三月女神給了你那條沒有斷掉的線,那就牢牢握住吧。”

“重逢是很好的機會。”她看向一臉意外的伊裏絲慧黠地笑笑,“你別忘了,我可算不上不是一個遵守禮儀的人。”

不然青年時她也不會三次結婚離婚,最後更是為了躲避赫斯特伯爵的追求,公開宣稱自己無法生育,徹底把名聲給弄臭,成了貴族口中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伊裏絲無奈應道:“這可算不上一個好的提議,老師。”?  “是嗎?”看向遠處小跑來的女仆,安格斯夫人看了一下随身攜帶的懷表,發現已經到了給瑟曦斯上禮儀課的時間,“我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她慈愛地摸了摸伊裏絲的頭發:“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和我一樣抱憾終身。”

說罷,她離開了草地,只留下了伊裏絲獨自一人思考。

西瑞爾大概是和盧卡利亞家主聊得很開心,直至深夜才回來。

他喝了不少酒,身上一股味道,但是眼神還算清明,應該是已經談妥了條件。

他匆匆走到伊裏絲的房間,将盧卡利亞侯爵的手信交給了她。

“克爾曼侯爵接受了這個提議。”他的語氣還算平穩,但是依舊可以看出幾分不安,“他說……他會盡力,但是他不會插手競技賽,更不會說服那些參賽的騎士,讓他們幫助阿奇爾。”

“至于那位餘晖騎士,我沒能見到面,據說他在皇家的競技場裏,在給洛蘭德當陪練。但克爾曼侯爵保證,這位騎士不會影響皇帝的計劃,也不會與教會聯手,不用擔心他成為變數。”

這個結果雖然和阿奇爾不願旁人插手的計劃恰好對上,但也很奇怪,就好像有什麽危險,促使克爾曼伯爵放棄唾手可得的好處。

只是現在伊裏絲實在沒有心情深究,她嗯了一聲,接過手信,随便塞在了首飾盒中,然後把阿奇爾的話全都轉述給了西瑞爾。

西瑞爾沉吟片刻,很快就答應了下來。

事情既已解決,他也沒有要留下來的理由。

在他離開前,伊裏絲猶豫再三,還是叫住了他:“西瑞爾,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阿奇爾的比賽。他以前是技藝高超的騎士,比賽應該會很精彩。”

西瑞爾一愣,倒是沒想到伊裏絲會這麽正大光明的想拿他做幌子。

不過他倒也不在意,而且如果伊裏絲想開了,願意和阿奇爾保持更良好的關系,不管是從斯圖亞特家族的角度,還是從身為好友的角度,他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信號。

所以他答道:“你想去就去吧。只是我必須接待教會的那群人,可能陪不了你,你可以叫上瑟曦斯或者奧倫德夫人,就當幫她物色一個還算不錯的丈夫人選吧。”

伊裏絲點點頭。

二人分房而居,各自懷揣着心事睡去。

第二日伊裏絲醒來,特地去找了瑟曦斯說了這件事,瑟曦斯倒是很開心的模樣,也可能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型活動,心裏總帶了幾分憧憬與好奇。

她問了許多關于過去幾屆競技賽的事情,有關于那些有名望的參賽者的,有關于賜福舞會的,最後更是無意中更是問起了前兩屆的冠軍是誰。

伊裏絲頓了頓,還是告訴了她。

上一屆的競技賽因為遠征而沒有舉辦,再上一屆的的冠軍,則是阿奇爾。

那時的他以洛韓家族的扈從騎士身份參賽,成功打敗諸位強者,從教會手中奪下桂冠。伊裏絲依舊記得,在賜福儀式與慶祝宴會過後,他偷偷從特意沒鎖的窗口爬進自己的房間,将所謂賜過福的桂冠放到了自己的床頭。

伊裏絲也依舊記得,當阿奇爾的長槍挑落教會騎士的面具,将人斬落馬下的時候,他轉頭看向自己,視線熾熱,少年的一腔愛意凝結于這一回眸,驚豔了她的少女時光。

也是她日漸模糊的過去中最清晰的一段時光。

“那麽阿爾馮斯男爵會參賽嗎?”瑟曦斯明顯是被伊裏絲的敘述挑起了興趣,她臉上的表情和大部分的懷春少女一樣,帶着興奮與躍躍欲試。

看着雀躍的瑟曦斯,伊裏絲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何為嫉妒。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沒把阿奇爾參賽的消息告訴瑟曦斯,“不過等下個月競技賽開幕,我們也許就能知道了,你可得稍微穩重一些,先把禮儀和舞蹈課都學好。”

瑟曦斯連聲應下,只是她的好心情難以壓住,甚至連參加下午的舞蹈課的時候,她都沒忘記告訴安格斯夫人這個消息。

安格斯夫人倒也不意外,只是讓她更注意一些舞蹈的步伐。

她看了一眼跟過來在房間角落讀書的伊裏絲,心裏倒是明白了幾分。

伊裏絲向來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她鑽起牛角尖來,就算是阿奇爾也未必拉得出來。真想讓她徹底走出來,只能等她自己想明白一切。

世俗的禮儀與規則大多都是為了利益,就算是貴族,有了一些反抗的資本,卻也還會為了家族與利益郁郁而終。伊裏絲将自己困在家族的利益中太久,以至于她都忘記了,自己原本是一個有多向往自由的人。

這一回,如果她能夠在瑟曦斯的刺激中回過神來,明白自己真正的所求,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作為她的老師,安格斯夫人并不介意用這種方式把自己裝睡的學生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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