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次交鋒
在送走伊裏絲後,阿奇爾沉默地在房間裏站了一會兒。
他在思考借皇帝的手解決蓋裏奇,并且不引火燒身的可能性。
很可惜,這是現在幾乎做不到的事情,因為如無意外,蓋裏奇應該就是下一任教皇,殺掉他和要滅了教會沒什麽區別,只要有現任教皇格裏高斯的支持,就算是教會裏和蓋裏奇不對頭的人,也會為了大局和利益站在他那裏。對他動手,那就是在和整個教會宣戰。
所以對蓋裏奇的複仇,必須排在很後面,最起碼得等到教會無力反擊,被皇帝牽制的時候,他再借機動手,說不定能成功。
想到這裏,阿奇爾也只能輕輕嘆氣。
他現在的狀态,就和在烈火上走木板橋并沒有什區別,看着還算穩當,但是敵人的火苗也已經開始舔舐他的後背,更別提站在橋對岸的,還是個心眼比蜂窩還多的皇帝。
要和奧古斯都做交易,沒有一點把自己徹底當成籌碼的覺悟,肯定是不夠的。
就像接下來的比賽,明知是商人對商品的打量,自己卻還不得不上,和以前在烏拉爾的時候被迫摔跤,獲取活下來的資格一樣。
讓人生惡。
休息了片刻,阿奇爾換好了幹淨的衣服,叫了候在門外的侍從,讓他幫自己穿戴铠甲。
确認過搭扣和紐帶全都綁緊後,阿奇爾将不再鋒利,确實當初洛韓公爵賜予的短劍佩戴在腰側,然後将綁有深灰色纓毛的頭盔夾在手臂下,獨自離開了休息室。
鐵制的铠甲在行走間發出清脆的敲擊聲,引來了周圍其他騎士的注意。他們看着阿奇爾身上制作精良的铠甲,言語間不乏羨慕與嫉妒。
阿奇爾渾然不覺,他走到馬廄,牽出了自己的愛駒。
黑色的草原之王一反平日裏對馬夫生冷暴躁的表現,溫馴地低下頭,蹭了蹭阿奇爾冰涼的肩甲。
這匹黑色良駒是遠征之後,阿奇爾在烏拉爾作為游牧民族的奴隸的時候得到的。當時這匹馬還是桀骜不馴,是烏拉爾的王想要征服卻失敗了的存在,所以就被丢給了阿奇爾他們,讓俘獲的騎士們去養馬。
也正是在這段時間,阿奇爾馴服了這匹草原之王,成了它唯一認可的騎手。
後來阿奇爾弑王,引起了烏拉爾的內亂。他就帶着這匹馬一路奔走征戰,打下了位于烏拉爾和赫倫王國之間重要的谷地,建立起了屬于自己的第一份勢力。
可以說,除了亞歷克斯和布勞特,這匹黑色的野馬是在亞細亞陪伴他時間最長的一位夥伴。
“走了,夜枭。”阿奇爾拍拍它的頭,放好騎具,翻身上馬,“是時候去看看我們的對手是誰了。”
阿奇爾來得很早,但那位肅戒騎士來的更早。在看到阿奇爾來了之後,他微微颔首,然後驅馬走到了阿奇爾的面前,面上不帶任何表情。
這是一位已經算得上是年長了的肅戒騎士。他用的是教會标配的十字弩與長劍,方形盾牌上繪制着流水與死神的标志,馬鬃上編入了緋紅色的繩結,足足有十二個,象征着他曾在征戰中手刃過十二位地方首領的頭顱。
阿奇爾戴上頭盔,二人一同策馬走進比賽場,在裁判的引導下握手致禮。
阿奇爾看見了他深紅色的手甲,認出了面前騎士的身份。
十二肅戒騎士之一,教皇格裏高斯的貼身親衛之一的“血手”,也是當年阿奇爾參加的遠征軍第六方隊的教會方領導者。
看來蓋裏奇還挺看得起自己的,阿奇爾想,上來就送了一份大禮。
他仔細地打量着面前的騎士,想要在戰鬥前先找出對方的一些破綻。
而對面的血手騎士也和阿奇爾一樣,看着對手,仍在猶豫。
他聽說過阿奇爾的名號,也知道來者不善。但他更清楚,阿奇爾并不是已經身帶殘疾并且多次失敗了的自己可以打敗的對象。
蓋裏奇讓自己上場,只是為了消耗并且試探阿奇爾,好讓肅戒騎士中的未來首席,“破面”獲得更多的情報,争取在這一場的比賽中獲得勝利。
他已經成為了教會放棄的棋子,只待這一次的比賽過後,教會就會徹底放棄,轉而讓新的騎士繼承他的稱號與排名。
但血手并不在意這些。
在這一次的比賽過後,他就會主動向教皇申請離開肅戒騎士團。他已年老,需要的是安穩度日。他已經不在意騎士的身份和教會的地位了。
所以,在二人久久僵持,周邊觀衆都發出了不滿的叫喊之時,血手即使知道自己主動出手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他也還是動了。
他想早點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比賽。
阿奇爾看着樸實無華,從面前橫掃過的長劍,沒有舉盾,也沒有拔劍。
夜枭嘶喊,靈巧的閃過了血手的攻擊,然後繞到了他的身後,在阿奇爾的控制下高高舉起前蹄,惡狠狠地朝着對面的馬腿踩了過去。
血手從未見過如此具有野性的馬匹,為了胯下坐騎的安全,他也只能撤下攻勢,暫且後退,同時舉起了十字弩,想要通過遠程攻擊打斷夜枭的沖勢。
但是阿奇爾已經看得分明。他明白面前的騎士已經不再是幾年前他在戰場上看到的,那個充滿了血性和鬥志的騎士。
他面前的,是已經是一個失去了追求的騎士。
阿奇爾頓時感到興趣缺缺,想幹脆找個簡單幹脆的方式結束戰鬥,這樣他說不定還能有空回梵西莊園一次,處理一些商隊的事情。
輕松閃避着血手的弓箭,阿奇爾瞥了一眼教會所在的位子,看到蓋裏奇一臉得意的表情,心裏頓時覺得很惡心。
他反手拔劍,直接砍落了飛來的箭羽。
夜枭大概也是感知到了主人想要快速結束戰鬥的心情,更是加快了速度,直接沖到了血手的面前,踏入了十字弩攻擊的盲區。
血手連忙扔掉十字弩,想要重新拔劍,卻來不及,被阿奇爾直接用劍砍在胸口,直接墜落在了地面,呻吟了很久,沒能爬起來。在他有了裂痕的铠甲之下,是緩緩滲出的血液。
在場的觀衆都很意外,包括教會的人和阿奇爾自己。
候在場邊的醫者擡着擔架跑入競技場,将血手擡走。
其他人竊竊私語,明顯是對結果很意外。
阿奇爾能贏并不奇怪,畢竟是之前競技賽的冠軍,也是鎮守一方的領主,沒有點實力是壓不住下屬的;但是血手敗得太快了,快到似乎連他的對手也沒有反應過來。
站在看臺上的蓋裏奇面色也逐漸陰沉,他望着阿奇爾,臉上不再是之前的那種輕視,而是認真的審視。
阿奇爾沉默了一會兒,牽着夜枭離開了競技場。
反正比賽結果已經是确定的了,他早點離開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而且,他也有一件事情要去問問布勞特。
回到梵西莊園,布勞特正在和亞歷克斯對練。前者走的是沉穩的路線,後者則是輕巧的游擊,打起來倒是很好看。一黑一白兩個人影交錯,兼具美感的同時也讓人看得出,是兩位有實力的騎士。
亞歷克斯率先看到了阿奇爾,他翻身避開了布勞特的追擊,朝着好友走去:“這麽快就結束了?”
布勞特也跟了過來:“你贏了。”
“是啊,贏得倒是很輕松。”阿奇爾聳聳肩,将在競技場撿到的铠甲碎片扔給他,“一劍下去,那铠甲就碎成渣子了。”
布勞特接住碎片,認真查看了一下,亞歷克斯也湊過頭來,用指甲摳了一席碎片。
“這幅铠甲的鑄造沒有什麽問題,但前不久被人用酸漿草的汁液擦過了。”布勞特聞了聞氣味,又用手指抹擦了幾下碎片。
他攤開手,手指上赫然是剛剛染上的淺黃色印子:“用酸漿草擦過的铠甲會短時間內變的很脆,所以才會在你的一擊之下四分五裂。而且比賽過後的铠甲都要送去清洗,酸漿草的汁液一旦被洗掉,铠甲就不會再那麽脆弱了,即使有人要追查,也很難。”
“那倒黴的可是血手。”亞歷克斯壓在布勞特的肩膀之上,“只是酸漿草的味道很重,肅戒騎士們不可能不會發現。”
“那就是有人已經找到了消除氣味的方式,在比賽前做了手腳了。”阿奇爾皺眉,“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在現在已經魚龍混雜的王城中,又出現了一方既不屬于教會,也不屬于王族的勢力,即使它不強,也足以在這場亂戰中掀起波浪。
“那還得和那位內衛長通告一聲,讓他查一下了。”亞歷克斯從布勞特手中搶過那個碎片,開始把玩,“不過別叫我,我明天也有和肅戒騎士的比賽。”
“你要和誰?”布勞特插嘴問道,“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因為我也沒聽說過那個肅戒騎士的名號,”亞歷克斯将尚且脆着的铠甲碎片碾碎,扔到了土裏,“西瑞爾說,是跟着第四主教新來的騎士。稱號好像是……破面?”
阿奇爾和布勞特對視一眼,他們都沒聽說過這個稱號,自然也不知道這位稱號是破面的肅戒騎士是何來頭。
“那你當心些。”阿奇爾叮囑道,“大不了退賽,別受傷。不然之後的好戲你可參加不了了。”
亞歷克斯笑笑:“能讓我受傷的騎士可不多,你知道的,那個傷我最重的家夥已經被我送去見死神了。”
他拍拍阿奇爾的肩,回了房間休息。而布勞特也準備去和瓦爾基裏連系,她前幾日用烏鴉送了信回來,提起了自己之前受傷的事情。布勞特近幾日沒有比賽,就準備追查一下,順便送去自己前幾日鑄造的新短刀。
畢竟瓦爾基裏和他是祖特部族唯一剩下的成員了,總歸是要多為對方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