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聯姻

比賽的日程過得很快,僅僅是三日時間,初賽就已經收官,競技場門口那張每日更新晉級名單的布巾上,也已經密密麻麻地挂滿了晉級騎士們的徽章,名單已然出爐,等待着皇帝與教會的認可。

伊裏絲走到名單下,擡頭望去,雄鹿的徽章赫然挂在第一列,排在他後面的是象征古爾丹家族的雄獅,還有餘晖騎士盾牌上畫着的的那個奇怪獸紋。

如無意外,阿奇爾、洛蘭德和餘晖将成為晉級賽的前三名,成功在總決賽會師。

伊裏絲又朝着布帛下方望去,也看到了勞伯特家族的紅色知更鳥。她笑了一下,想到如果此時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是芙勞爾,她肯定會拖着自己,開心地說個不停,好好地贊賞一下這位忠誠且強勁的扈從騎士。

可惜,現在陪在她身邊的是瑟曦斯,她是個安靜的姑娘,只是在看到排在前面的雄獅徽章的時候略微顯得有些激動。瑟曦斯很快就按耐下了激動的心情,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對着伊裏絲說道:“表嫂,他晉級了,而且晚上也沒有比賽。”

她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憧憬,說道:“看來今天的晚會,洛蘭德也肯定會來。”

“那就再好不過了。”伊裏絲微笑着說道,“西瑞爾已經和我說好了,他要為你在今日的晚宴上訂下婚約。”

瑟曦斯聽到這話,面上不由得泛紅。她扭捏地攥着手帕,良久才憋出一句:“別打趣我了,表嫂。”

伊裏絲笑了一下,沒在多說。

二人走在前面,瓦爾基裏走在後頭,一同步入了已經被布置得華麗漂亮的競技場。競技場裏燈火通明,有不少貴族已經提前到來,都坐在看臺上。他們在看到瑟曦斯的到來時,都在竊竊私語,眼神也大多是帶着惡意的打量,以至于讓瑟曦斯都有些不自在。

伊裏絲見慣了這種場面,将她護在身後,安慰道:“總有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你不必在意。”

瑟曦斯點點頭,跟着她走到了看臺上的位子坐下。在斯圖亞特家族的右邊,就是安格斯夫人的位置。她在看到自己的兩位學生後,也颔首致意,同時讓女仆給瑟曦斯送去了一份禮物。

是一束含苞待放的雪絨花,寓意着女孩們對于婚約的美好向往。

瑟曦斯将花束抱在懷裏,對着安格斯夫人羞怯一笑。

此時的她無疑是美麗的,少女帶着對愛情的憧憬,和對于未來的希望。前有愛人的承諾,後有家族的支持,她将毫無壓力地走入另一個家族,成為他人的妻子。

“你很羨慕嗎?”趁着瑟曦斯不注意,安格斯夫人偷偷湊過來,小聲問道。

“也不是羨慕。”伊裏絲答道,“只是……覺得有些意外。”

“意外?”

“意外原來聯姻,也可以如此讓人期待。”伊裏絲釋然一笑,“可能是因為不管是我自己的婚禮,還是芙勞爾的,都算不上順利吧。”

那豈止是不順利啊,安格斯夫人想,幾乎都快變成一場災難了。

不過她也不會主動提起那些不順心的過去,所以安格斯夫人只是轉開了話題:“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讓瑟曦斯跟着洛蘭德,回到古爾丹家族的領地完婚?”

“大約是在競技賽結束後吧,具體還得看洛蘭德騎士之後的安排。”伊裏絲沉吟片刻,并不是很确定地答道,“古爾丹家族願意主動聯姻就已經是讓我很意外了。”

“也是。”安格斯夫人了然,“總之這一回,所有想要算計斯圖亞特家族的貴族們可都要吃大虧了。”

對于這句話,伊裏絲沒有接過話題。

她可不想和自己的老師公開談論這些不怎麽幹淨的話題,也就只有安格斯夫人,才敢如此大膽的把事情全都挑破了。

好在,慶祝儀式的煙火打斷了二人的交談。在競技場中樣的空地上,侍從們用日夜不息的篝火點燃了引線,色彩斑斓、磅礴大氣的煙火從競技場中央朝着天空奔去,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慶典已經開始了。

而國王今日卻沒有出場,坐在最上層看臺的,除了赫斯特家族和古爾丹家族,就只有教會的成員。

奧古斯都聲稱身體不适,讓內衛長勞倫斯代替自己出席了初賽結束的慶祝宴會。面色一直陰沉不變的內衛長從西瑞爾手中接過了訂滿家族徽章的布帛,開始朗誦晉級騎士的名字。

被喊到名字的騎士會從等待的隊伍中走出,走入為他們準備好的位置,然後等待教會的賜福。賜福儀式結束後,就是王族舉辦的宮宴,所有名單上的騎士都能獲得參加宴會的資格,與貴族們一起,共同享用豐盛的晚宴。

原本空曠的競技場被身着铠甲的騎士們填滿,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分外光彩奪目。伊裏絲倒是一眼就看出了阿奇爾,他那一頭金發分外顯眼。

而另一邊,瑟曦斯大概也是看到了洛蘭德,臉上也露出了分外幸福的微笑。

列完名單,第四主教哈瑞爾站起身來,帶着其他教會成員開始吟誦聖典,時間不長,大約也就是一小塊香料燃燒的時間。

儀式結束後,侍從們為看臺上的各位貴族送上了精心烹制的晚宴。而競技場也變成了露天的舞會場地,樂團從後面走出,開始演奏優美的樂章。

有些貴族小姐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連飯都沒吃,主動走到貴族騎士面前,邀請他們共舞。大部分的騎士都沒有拒絕,與他們一同走上了空曠的“舞臺”。

伊裏絲面前的是一份烤牛肉,可惜烤的太生,她也不愛吃牛肉,所以也沒有動多少。

更多的時間,她都在仔細打量着那些在一起跳舞的貴族小姐和騎士,想從他們的組合中看看,其他家族有着什麽樣的打算。

這與她而言并非是不得不做的事情,更多時候像是一種習慣,一種出于被動而不得不從細節中窺探更多、好讓自己擁有更多籌碼的習慣。

在舞會開始後沒多久,洛蘭德就當着所有貴族們的面主動走到了瑟曦斯的座位前,向她伸出了手,邀約共舞。

西瑞爾就站在不遠處的人群之中,燈火搖曳下,伊裏絲也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但是從他搖晃手中酒杯的動作,還有和克爾曼侯爵交談的姿态中,伊裏絲可以猜出,這一份婚約來的很順利,應該也是得了皇帝的默許。皇帝需要這一樁婚約,來穩住古爾丹家族。

按照西瑞爾的說法,并不是斯圖亞特家族主動向古爾丹家族提出邀約,而是古爾丹家族主動打聽到了瑟曦斯的存在,然後向斯圖亞特家族求娶。

看着洛蘭德彬彬有禮的樣子,伊裏絲也終于覺得這樁婚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原本她還想着,如果瑟曦斯不願意,哪怕是要和西瑞爾有争執,她也要為這位表妹阻止這件婚約。現在的自己有能力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而且這樁婚事對于斯圖亞特家族并非是不得不行的棋子,如果可以,她從不希望自己和芙勞爾類似的事情在瑟曦斯身上重演。

只是現在看來,洛蘭德應該也是有着幾分真心的,這對于貴族間的婚姻來說,太難得,也很珍貴。瑟曦斯如果能夠把握住這個機會,離開王城,去到古爾丹家族的領地,那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自由自在了。

想到這裏,伊裏絲朝着有些猶疑不決的瑟曦斯輕輕點頭,示意她回應來自于洛蘭德騎士的請求。

有了她的鼓勵,瑟曦斯終于是從位子上站起。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子,按照安格斯夫人曾經教過的禮儀,朝着洛蘭德回禮,然後挽住了他的手,兩個人一同走向了舞池中央。

今日的主角已經登場,樂隊也開啓了新的篇章。彈奏豎琴的女樂師流暢地撥出如流水般柔軟動人的音符,應和着場中飄揚的裙角,将灑落熱血和汗水的競技場變成了溫柔鄉。

結束了大部分的應酬,西瑞爾離開了喧鬧的人群,走到了還算安靜的看臺上。他望着在人群中歡樂起舞的瑟曦斯和洛蘭德,眼神中充滿了對于家人的溫柔和祝福。

“過幾日,皇帝為洛蘭德訂下婚約的诏書就會發去西南領地。”他抿了一口新配方釀造的葡萄酒,酸澀的滋味讓他有些不習慣。

西瑞爾放下酒杯,轉頭看了一眼端坐在一邊的伊裏絲:“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問我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在看到瑟曦斯的望着洛蘭德的眼神的時候,就明白了很多。”伊裏絲抿唇一笑,“我以前也看到過很多類似的眼神,讀過很多類似的故事。”

騎士和貴族少女之間的愛情,不外乎就是一場意外相遇,一次一見鐘情,又或者是像以前的自己和阿奇爾一樣,日久生情,只是大多數時候,變成貴族的騎士們都會忘記自己的諾言。而這一回,洛蘭德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忠誠與擔當。

“洛蘭德以前曾在各地游歷,有一次被暗算重傷,是瑟曦斯将他救了回來。”西瑞爾倒是也不意外,他說起了往事,語氣中也帶了幾分懷念,“那時瑟曦斯正好在家族的領地中,還沒有來到王城。只是當時洛蘭德用的是他母親的姓氏和化名,後來瑟曦斯跟着叔父到了王城,我雖然私下裏幫她找過,但是也沒找到。誰能想到這一回洛蘭德來王城參加競技賽,順便封爵,陰差陽錯倒是正好重逢了。”

“所以古爾丹公爵會主動提出聯姻,也是因為洛蘭德的堅持吧。”伊裏絲了然,與西瑞爾一同看着在競技場中翩翩起舞的瑟曦斯。她的舞姿優美,比起在上安格斯夫人的課時,更多了幾分自然與灑脫,大概是心中的顧慮都放開了,自然也就跳的更加好了。

一曲結束,貴族騎士們優雅地牽着小姐們的手走到了步道上,只有瑟曦斯和洛蘭德留在了場上。瑟曦斯很意外,她下意識地想要問伊裏絲該怎麽辦,轉過頭才發現,現在自己身邊的人并不是伊裏絲,而是洛蘭德。

比起金發藍眼卻面容冷硬的阿奇爾,洛蘭德的外表則顯得更加易于親近:他散落的棕色額發下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鼻梁高挺,面上總是帶着微笑。而此刻,這雙眼睛也看到了瑟曦斯的不安。

洛蘭德取下手套,輕輕握住了瑟曦斯的手以示安慰,然後帶着她走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競技場前的內衛長勞倫斯面前。二人一同行禮,接受奧古斯都賜下的诏書。

勞倫斯當衆朗讀了奧古斯都封賞洛蘭德為子爵的提議,也向衆人宣布了了瑟曦斯·斯圖亞特和洛蘭德·古爾丹訂婚的消息。這無疑在貴族之中引起了軒然大波,他們面面相觑,完全沒有想到之前的消息會是真的。

鎮守一方邊地的古爾丹家族,居然會願意讓未來的接班人娶一個已經被踢出權力中心家族的旁枝為妻。這不僅僅足以改變那個旁枝的命運,也會改變斯圖亞特家族在王城的地位。

想到這兒,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地望向了坐在看臺上的西瑞爾和伊裏絲。可他們無法從這二位平靜的表情中看出任何東西,既不是家族複興帶來的喜悅,也不是天降意外的驚詫。

就好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不過現在再想做什麽,也已經太遲了。所以大部分的貴族也只能悻悻然放棄了洛蘭德妻子這塊誘人的蛋糕。他們開始轉而思考,要如何重新定義斯圖亞特家族在王城貴族中的砝碼和地位了。

只是這對于伊裏絲和西瑞爾而言,并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

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先準備好訂婚儀式,然後完成婚約。

這才是斯圖亞特家族能夠在皇帝面前多有一些籌碼,全身而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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