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改變

晚宴結束後,西瑞爾和伊裏絲特地多留了一會兒,為的就是能夠給洛蘭德和瑟曦斯多一些獨處的時間,好讓他們互訴衷腸。

西瑞爾站在遠處,看着瑟曦斯在離開前依舊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只能摸了摸鼻子,語氣中滿是遺憾:“看來我們還是得早點舉辦訂婚儀式比較好,她的心已經徹底落在洛蘭德身上了。”

伊裏絲也因着他開玩笑的話而笑了一下:“那可由不得我們,得看瑟曦斯願不願意。”

酒酣耳熱之後,是該回家好好休息,為後面幾天的決賽做準備了。在場的貴族與騎士走了大半,熱鬧了大半夜的競技場也逐漸冷清下來,只留下篝火,噼裏啪啦地發出燃燒着的聲響。

伊裏絲叫來瓦爾基裏,讓她去通知瑟曦斯準備回去了。可瓦爾基裏回來後,面色卻不怎麽好看,伊裏絲問起是怎麽了,她也只說等回去二人單獨相處時再如實相告。

看着瓦爾基裏糾結的表情,伊裏絲總覺得大概是阿奇爾那裏出了一些問題。她也覺得在這種場合下,直接說起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于是在和西瑞爾簡單說明緣由後,她先行帶着瓦爾基裏和瑟曦斯回了亞斯特利亞莊園。

在回去的路上,瑟曦斯依舊是難以掩蓋住自己的激動和幸福。她坐在伊裏絲的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起了今晚洛蘭德對她說過的話,二人相處之間的那種情感與氛圍,言語中滿是留戀。

像是突然想到什麽的樣子,瑟曦斯問道:“表嫂……我不知道我今日與洛蘭德的相處,是不是結婚之後該遇的模樣。”

伊裏絲被她這麽一問,也不由得有些啞然:“我覺得你們之間很和睦,結婚後也一定會很恩愛。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可能這麽說有些冒犯,但……我總覺得,這和我平日裏看到的,你和表哥之間的相處不太一樣。”瑟曦斯垂下眼眸,她的手指纏繞着絲帶,一如她此刻糾結的內心,“我和洛蘭德之間,總覺得有說不完的話,我總忍不住想要親近他。”

“可是表嫂……您總和表哥離得遠遠的,”她吞吞吐吐地繼續說道,“而且……你們也不住在一間房間裏,平時總是各忙各的。我有些害怕,害怕結婚之後,我和洛蘭德之間也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聽到到這裏,伊裏絲才明白了瑟曦斯的糾結。

可她自己也不可能對瑟曦斯說出真相,說自己其實愛的并不是西瑞爾·斯圖亞特,而是現在名為阿奇爾·阿爾馮斯的男爵,她和西瑞爾之間更像是同盟,而不是夫妻。

也正是因為沒有感情,所以兩個人才能總是做出最理性的選擇,包括犧牲自己,成全家族。

但現在的瑟曦斯并不需要去做這種事情。

“那只是不同夫妻間不同的相處模式罷了。”伊裏絲想了想,溫聲答道,“我和西瑞爾只是選擇了我們最喜歡的生活方式,這樣兩個人都會覺得很自在,而且就和你看到的一樣,我們平日裏的确很忙碌,這樣也不會打擾到對方的生活。”

“而且瑟曦斯,有一件事你必須知道,愛情總是變化多端的。當你逐漸老去,留存在你和洛蘭德之間的并不一定只有愛情了,也許還有親情和相互扶持的信任。”伊裏絲見瑟曦斯依舊是一臉不解的表情,便又給她多解釋了幾句話,“也許之後你與洛蘭德可能會像我與西瑞爾一樣,但那并不代表這份情感消失了。它只是換了一種表現的方式,出現在你的生活裏。”

“你現在并不用擔心,也不用想的這麽長久。”伊裏絲轉頭望向馬車窗外,看着遠處逐漸變得清晰的燈火光暈,心裏泛起了一陣酸澀,“你只要知道自己喜歡洛蘭德,并且能夠嫁給他,這就足夠了,不是嗎?走着走着,總是會知道該往何處去的。”

瑟曦斯看着伊裏絲的側臉,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馬車也停了下來,他們到莊園了。

瓦爾基裏将伊裏絲送回莊園後,将一封信交給了伊裏絲,然後去了那條亞歷克斯曾經帶着伊裏絲走過的密道,回了梵西莊園,她今晚要去取布勞特為她特地打造的武器,所以得暫時離開伊裏絲。臨走前她特地将一個小巧的匕首留給了伊裏絲,當作給她防身的武器。

那把匕首被伊裏絲放到了床頭的暗格裏,一個沒有仆人知道的地方。

在那個暗格裏面的,還有一束用樹脂封存好的鳶尾花,是她當初嫁入斯圖亞特家族的時候,從自己的卧室裏帶出來的紀念品。

她看着那束花,輕輕嘆氣,合上了暗格。

然後她拿起了瓦爾基裏帶來的信件,上面字跡潦草,但伊裏絲讀起來一點也不覺得困難。。

信是阿奇爾親手寫的,一共也就講了兩件事情。起義是關于瓦爾基裏被追殺的始末,根據布勞特的調查,這和西南領地各個部落之間的沖突相關,與王城的風雲人物并無太大的關系。第二件事則和競技賽相關,阿奇爾希望借用當初給芙勞爾的扈從騎士看病的醫者,因為亞歷克斯在競技賽中受了比較嚴重的傷,左腿的傷口流血不斷,難以愈合。他擔心這樣下去會影響到亞歷克斯的身體,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向斯圖亞特家族求助。

伊裏絲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寫下了願意幫助的回信。她在臨睡前叫來了馮恩,頂着管家非常不理解的眼神,将一切安排妥當,而後又叮囑馮恩,明日記得将這件事情告知西瑞爾。

回到房間後,伊裏絲又處理了一些洛韓家族的事情,然後才去睡覺。

可是躺到了床上,原本因為冗雜事物帶來的疲憊感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回來路上瑟曦斯問她的問題。

伊裏絲不是沒有答案的。

瑟曦斯對洛蘭德的感覺,就像是蝴蝶與花朵,飛鳥和白鹿;是情人間最親密的私語,也是互相之間的占有欲。

曾經的她對阿奇爾也有這種感覺。

那是少女時期對未來的希望,對之後二人共同的美好生活的向往。

當初在伊裏絲和阿奇爾的事情被洛韓公爵發現後,作為父親的洛韓公爵并沒有斥責伊裏絲。他只是叫來了阿奇爾,問了他幾個問題。

他并非是不開明之人,也不是頑固不化之人,在他看來,只要阿奇爾的能力足以配得上伊裏絲,能夠保護住洛韓家族,讓伊裏絲下嫁也并非是全無可能的事情。更何況伊裏絲喜歡阿奇爾,而阿奇爾的能力也足夠,只是缺少歷練。加上這是自己唯一寶貝女兒的願望,做父親的也不忍心打破,所以他只是更加多的鍛煉阿奇爾,想要為洛韓家族、為伊裏絲打造出一個最合格的守護騎士。

得了家主的允準,阿奇爾自然會更加努力。他在外游游歷辦差事的時間變長,留給伊裏絲的時間變少,二人之間見面的間隔,也從以往的每日相見,變成了三月一面。

好在二人之間的情感并未因為見面次數的減少而變淡。

在難得的幽會中,除了在外游歷的見聞經歷,他們談得最多的莫過于之後的生活。

伊裏絲想得很多,她想過在洛韓公爵卸去宰相的職位之後離開王城,和阿奇爾去南邊的沃倫郡,那裏不僅是洛韓家族的老家,也是赫倫王國風景最好、氣候最迷人的地方。

那時的她,總是幻想着之後能和阿奇爾去各地游歷,累了就回家,烤上松軟的蜂蜜蛋糕,舒舒服服地窩在鋪了鵝毛靠墊的椅子上,看着阿奇爾在自己身邊處理事務。

他們之間可以像大部分的平民夫妻一樣,毫無芥蒂,相伴到老。

伊裏絲睜開眼,摸了摸已經有些濕潤了的眼角。

她睡不着。

她對于婚姻的期許,已經随着阿奇爾的失蹤和父親的死亡而變得支離破碎,可偏偏在她好不容易收拾好一切,走上新的道路的時候,阿奇爾回來了,打破了一切她給自己設定好的條件。

如果說伊裏絲在結婚後把自己變成了精巧的機關,為了家族存亡而精密的轉動着,那麽阿奇爾就是那個會讓整個機關停擺的楔子,卡在正中央,拔不出,也折不斷。

原本伊裏絲還能找出各種借口欺騙自己,騙自己保持住現在和阿奇爾的合作,騙自己這就是他們之間最親密的關系。可一切借口都在今日看到的瑟曦斯和洛蘭德的親密之後,被摔得粉碎。

伊裏絲必須承認,即使已經嫁給了西瑞爾,自己依舊在期待些什麽,期待着兩者之間更加親密的接觸和關系,期待着她徹底打破底線的那一刻。原本對于阿奇爾回來後不擇手段的惱怒也變得更像是情人間的無理取鬧,而非所謂的底線。尤其是在阿奇爾主動軟化态度之後,伊裏絲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處理自己和阿奇爾之間的關系了。

她想親近,但她也不敢。伊裏絲不是芙勞爾,不是那個已經失去了愛人,對于一切無所謂了的奧倫德夫人。

伊裏絲頓時有些迷茫。

她走到窗邊,看着清冷的月光,突然有了想哭的沖動。

委屈的感覺不知從何而來,卻裹挾着她朝前走去。

她很想見阿奇爾,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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