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解毒

因為亞歷克斯的傷勢拖延不得,雖然是深夜,但是醫者阿斯克勒爾還是拿着自己裝滿了各色藥粉的醫藥箱,帶着自己的仆從追星趕月,步履匆匆地從王城外的一個小村莊趕到了亞斯特利亞莊園。

她是洛韓家族的旁枝,只忠于家主,這一回伊裏絲有急事相托,加上她與阿奇爾也算得上舊識,自然是欣然應下。

只是在登上馬車的時候,阿斯克勒爾還是吃了一驚:不大的馬車裏已經坐着一個人,帶着兜帽披風,一身灰仆仆的衣裙,看起來倒是尋常侍從的模樣。

前提是忽略掉肩膀上掉出來的那一縷暗紅色碎發。

“家主,您怎麽親自過來了?”阿斯克勒爾反應很快,連忙讓自己的藥童留了下來,自己抱着東西爬上了馬車。

她态度恭敬地坐到了伊裏絲對面,把自己的寶貝藥箱放到了車門邊的空地裏。

“有些事情我不太放心,親自去一次也好。”伊裏絲略略垂眸,她語氣冷淡,好像真的有一件大事急需操辦。

阿斯克勒爾不是好奇的人,她聽伊裏絲這麽說,就不再多問。

于她而言,只需要做好伊裏絲囑咐的事情,醫治好自己的病人,那就足夠了。

馬車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阿斯克勒爾在思考亞歷克斯會不會是中毒導致的傷口難愈;而伊裏絲還在思考自己為什麽如此沖動,瞞着馮恩偷偷地從房間窗口逃了出來,和七八年前一樣,想偷偷去找阿奇爾。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來這一次,只是覺得好像這樣做就能讓自己心裏舒坦一點。

也許是安格斯夫人和芙勞爾的話的影響吧,伊裏絲如此想,倒是真的讓自己撕開了僞裝的缺口,露出了被壓抑了許久的本心。

此時此刻,在原始的沖動平息下來後,糾結的心情在一次湧上了心頭。伊裏絲的腦海中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在說身為西瑞爾的妻子,怎麽可以做出半夜出去找男人的事情,另外一個則是在據理力争,說這種事情在王城根本不算什麽,更何況兩個人本來就只是盟友關系,他要是知道了伊裏絲去找的人是阿奇爾,說不定還會舉雙手贊成。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确定感持續了一路,直到馬車突然劇烈的搖晃了起來,而後是金屬物件相擊發出的清脆聲響。車夫墜地的聲響伴随着瓦爾基裏的怒喝,成為了這次意外的背景音。

伊裏絲一驚,連忙用放下馬車的窗簾,拔出瓦爾基裏送給她的匕首;阿斯克勒爾也連忙從箱子的便格裏摸出了各種瓶瓶罐罐,夾在指尖,裏面都是她的秘制毒藥,足以放到一頭缇坦王國進獻的大象。

二人屏息凝神,很快外面的打鬥就轉變為了痛苦的呻吟。阿斯克勒爾朝着伊裏絲點點頭,謹慎地打開車門,先行出去查探。伊裏絲緊随其後,站在陰影之中。

她看到了躺了一地的灰袍人,瓦爾基裏正揮刀震去刃上鮮血,她面色冷若冰霜,細細看去還能看到隐隐約約的怒火。

然後,她當着阿斯克勒爾的面,割下了灰袍人的手指。

“你就是洛韓小姐派來的醫生嗎?”留下證據後,瓦爾基裏朝着阿斯克勒爾大步走去,觀察了一下來人,她收刀入鞘,倒是稍微收斂了一下殺氣,“這條路不安全,和我騎馬走另外一條。”

阿斯克勒爾還想說些什麽,卻被瓦爾基裏塞入了馬鞭和缰繩。可她不會騎馬,也不善于言辭,只能求救似地朝着家主望了一眼。

伊裏絲走出暗處,喚住了瓦爾基裏,在對方非常訝異的眼神中用匕首割斷了套馬的繩索,熟練地翻身上馬:“阿斯克勒爾不會騎馬,你帶她,我和你一起走那條山谷裏的近道。”

沿着之前狩獵時走過的那條道路,伊裏絲很快就帶着阿斯克勒爾趕到了梵西山莊。布勞特正在山莊門口等候着,在看到伊裏絲和自家妹妹一起到來的時候,他也有幾分意外,但很快就壓了下去。

瓦爾基裏将割下的手指交給了布勞特,低語了幾句,就走到了伊裏絲身後,明顯是把話語權交給了現在的侍主伊裏絲。初來乍到的阿斯克勒爾看着面前的彪形大漢,也不敢多說什麽,只和瓦爾基裏一樣,默默站在了伊裏絲身後。

“先帶醫者去看亞歷克斯吧。”伊裏絲拍了拍披風上沾染的塵土,沉聲說道,“至于剩下的事情……我會親自和阿奇爾說明的。”

布勞特點點頭,親自給他們帶了路。瓦爾基裏則不知去向,大概是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亞歷克斯的房間陳設和上次伊裏絲去的那間會客廳很相似,都是類似于游牧民族居所的布置,用柔軟的墊子和羊毛毯在地上堆了一個用于休息的卧榻,周圍是用木頭做的低矮家具。

他神智清醒,雖然人依舊在發燒,小腿上的傷口也還在滲血,但是在看到伊裏絲的時候還是打了個招呼,不過聲音聽起來很虛弱就是了。

阿斯克勒爾在走進房間看到病人的那一刻,就展現出了身為醫者的風範。她打開藥箱,從各色小抽屜裏取出了清洗傷口用的草藥藥水,她接過女奴遞來的熱毛巾和剪刀,打開了紗布,開始給亞歷克斯檢查患處。

在傷口暴露在空氣中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腐敗氣味就彌漫開來,就連伊裏絲也有些承受不住,有了幹嘔的沖動。阿斯克勒爾倒是很鎮定,用熱水泡好草藥,開始給亞歷克斯沖洗傷口。

藥水雖能洗掉傷口上的雜質,但是會讓人疼痛難忍。亞歷克斯也是緊緊咬住了下唇,雙手緊攥着毯子,硬撐着沒讓自己失态的叫喊出來。

漸漸的,草藥的清香壓過了那股腐敗的氣息。再确定傷口已經被沖洗幹淨後,阿斯克勒爾連忙叫女奴将髒了的藥水倒掉,然後用小刀刮了一些傷口處的碎肉,拿到了一邊開始研究。

“是毒嗎?”亞歷克斯有氣無力地問道,“你下次要用這麽厲害的藥水的時候,得提前和我說一聲。”

阿斯克勒爾沒有理睬,只是将各色藥水和粉末按照不同的比例調配,倒入瓶子中。

很快,她就捧着一支鮮豔如血的藥劑走到了伊裏絲面前。

“是颠茄,但是還加了其他的東西緩和藥性,所以毒性沒那麽強,而且傷口處也僅僅是止不住血,伴随着陣陣抽搐,難以愈合。”阿斯克勒爾低聲說道,“這毒……我能解,但是需要時間。我得分辨一下藥物的比例,這樣才能保證不傷到騎士。”

伊裏絲的靈魂在聽到“颠茄”的那一刻,就陷入了凝固。

當初她的父親,也是死于颠茄制成的毒藥。那是教會的拿手好戲,是他們特制的毒藥,只需幾滴,就能讓人死的悄無聲息。在奧古斯都上位之前,教會就是利用這種毒藥,用暗樁毒殺了之前的幾任皇帝,逐漸扶持傀儡,開始坐大。

在皇帝遠征反抗教會失敗過後,他們也是拿出了這種毒藥,逼迫皇帝賜死洛韓公爵,達成了切除皇帝臂膀,鏟除異己的目的。

“是教會的藥。”伊裏絲的語氣非常肯定,“肯定是他們在武器上做了手腳,才會讓亞歷克斯的傷口難以愈合。他們不想阿奇爾在競技賽決賽的時候,還有一個強大的幫手,阻撓他們獲取首席騎士的榮譽,進而擴大自己的名聲。”

亞歷克斯雖然人動彈不得,但是腦子還是很好使的。他很快就從和“破面”的交手中回憶出了那一場比試的異常:他的腿被十字弩射傷,險險取勝,只是剛開始的傷口并未有那麽嚴重,是在後期接連不斷的競技賽中才逐漸加重,最終成了這種難以治愈的結果。

他将自己的感受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阿斯克勒爾,她很快也反應了過來:“這種毒藥的毒性并不如教會秘藥,但是依附性很強,如果沒有正确的解藥,它能逐漸侵蝕傷口,最終成為無法治愈的創口。加上你之前一直帶傷上陣,傷口情況不斷惡化,自然是不能好不了了。”

“那我之後還能參賽嗎?”亞歷克斯皺着眉,詢問道。

阿斯克勒爾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實情:“就算我能在一周內解毒,但是接下來的比賽你肯定是不能參與了!不然這條腿,就徹底廢了。”

“看來這回倒是讓教會得逞了。”他無奈一笑,倒反而顯得輕松了很多,“不過那應該是阿奇爾之後頭疼的事情了,我倒是落得清閑。”

伊裏絲嘆氣,然後對着阿斯克勒爾道:“你只管先把毒解了,之後的事情我會安排的。”

阿斯克勒爾點點頭,就去搗鼓她的瓶瓶罐罐去了,房間裏原本還算清新的氣味,頓時被她随手拿出的各種草藥沖得亂成一團,好在也不算難聞。

“這兩天就讓她留在這裏吧,有布勞特保護,也安全一些,等我傷好了會親自送她回去。”亞歷克斯對着伊裏絲說道,“我的傷勢不是什麽大問題,阿奇爾也總有應對的辦法。你既然來了,肯定是和他有事商議,他人應該就在會客廳,等處理完了事情,自然會來找你的。”

伊裏絲道謝,看了一眼忙忙碌碌的阿斯克勒爾的背影,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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