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恩怨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第一場騎士競技賽的決賽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開幕了,一點也沒有當初在儀式上的那種荒唐與歇斯底裏的感覺。

阿奇爾今日沒有比賽,他和布勞特坐在看臺上,準備看看餘晖想要怎麽對付“破面”這個舊相識。

在“破面”挑釁的那一日,阿奇爾就根據他的武器和說話做派,認出了“破面”是上一位烏拉爾王身邊的一個侍從。他非常讨厭遠征而來的騎士,自然也對阿奇爾他們喜歡不起來。只是當時的破面尚且還算光明磊落,即使讨厭騎士,也不會因為烏拉爾先王對他們寬容敬重的态度而心生怨恨,更是在阿奇爾他們被其他游牧民族當作奴隸取樂的時候,按照先王的吩咐幫過他們。

後來烏拉爾內部叛亂,阿奇爾他們乘機逃出,烏拉爾先王身死,他的近身護衛也大多被吊死,等到阿奇爾他們有能力回去救人的時候,侍衛團也已經徹底散了。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幸存者,如今也只是在阿奇爾的商隊裏擔任護衛,他們都對叛亂的那一晚諱莫如深,一點都不肯說明。

他們不願多談,阿奇爾自然也不會去問。但是他沒想到,原本以為死在了叛亂中的侍衛,投靠了教會,還成了現在的對手,這就得讓他好好查一下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餘晖今日來得很早,依舊是一身白色輕甲,手中武器也已經出鞘。

他的對手今日來得晚,身後還跟着浩浩蕩蕩的一群教會人士。蓋裏奇更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拖着暗紅色的長袍,特地坐到了阿奇爾身邊不遠的一個位子。

這讓布勞特也吃了一驚。

阿奇爾倒是很淡然,他看着一臉不懷好意的蓋裏奇,根本沒有一點想要把精力分給他的意思,只是認真地在看比賽。

比賽已經開始了,随着第一下劍與盾的碰撞,教會和王族的正式交鋒,也拉開了序幕。

餘晖的招式和武器就和他的稱號一樣,讓人難以琢磨。

他的出手很快,僅僅是幾個交鋒,破面的盾上就已經被擊打出了七八個凹坑,足以見得他實力強勁,也不懼對手。

但是破面的反擊來的很奇怪。

他一味地防守,也沒有任何要拉開距離,好使用十字弩這種遠程武器的意思,就好像只是在單方面的挨打,又因為能有進攻的空隙而不願後退。

這讓蓋裏奇看得有些尴尬。

他原本以為,破面會同他提出這樁交易,一是因為對自身的武藝有着足夠的信心,能夠打敗阿奇爾,二是因為他恨得夠深,夠久。

蓋裏奇覺得,利用這種情緒,真好能夠達成教會試探王族的目的,順便示威。

他是非常驕傲跋扈,但也不是傻子,破面既然願意首當其沖的給他做棋子,那他也樂得輕松。

反正教會裏的肅戒騎士備選還多得很,也不差他一個。

但是他沒想到,破面會選擇這麽憋屈的打法,也着實算是落了教會的面子。

蓋裏奇又瞥了一眼阿奇爾,見他神色凝重,心裏才放心了一些。

他不懂騎士的技藝,但是如果能讓阿奇爾露出這副表情,那也能說明破面還有勝算。

他這一招,走得還算不錯。

随着餘晖的攻擊越來越多,越來越快,破面的那面圓盾隐隐約約有了支撐不住的跡象。

但是餘晖卻逐漸放慢了攻擊的節奏。

他發現了破面的不對勁。

他不擅長用劍,這是尚在亞細亞的時候,阿奇爾他們公認的事實。之所以帶着劍也只是為了裝裝樣子,迷惑對手,好順利混入騎士賽,完成阿奇爾和他的約定。

在之前看亞歷克斯和破面比賽的時候,餘晖就認識到,在騎士技藝上,他完全比不過破面,可能也比不過其他的肅戒騎士,這是別人千錘百煉之後習得的武藝,他這種半吊子肯定是拍着馬也追不上的。如果要贏,只能使用近身刺殺的招式,太過危險,估計阿奇爾也不太敢讓他和一身陰謀詭計的肅戒騎士近身搏鬥。

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餘晖還是盡可能地想要通過劍技壓制試探,好為下一步的近身格殺做準備。

但是他沒想到,破面居然能把所欲的攻擊都擋了下來,滴水不漏,好像就在告訴他,自己不是他光憑借劍技就能解決的對象。

可破面接下來到底想要怎麽反擊,餘晖也看不透。

又是一次自上而下的斬擊,這一回的力量之大,讓那面圓盾徹底裂開。金屬的裂痕自上而下蔓延開來,露出了躲在盾後的破面,也讓餘晖看到了他臉上詭異的笑容。

餘晖下意識的松開缰繩,直接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同時也将手中的劍朝着破面露在盾外的馬腿扔去。

下一秒,二人同時墜地,兩匹馬也同時摔倒在地,前者是被破面一劍斬斷了脖子,血流成河,後者則是被餘晖擲出的劍重傷前腿,失去了作戰的能力。

餘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捂着右手爬了起來;破面則顯得非常從容,他手上拿着另一柄蛇劍,朝着餘晖慢慢走了過去。

看臺上的觀衆大駭,坐在不遠處的克爾曼侯爵更是朝着裁判怒吼,要求他停止比賽。

所有的觀衆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剛剛餘晖意外墜馬,他就會死在破面已經準備好了的偷襲之上。

克爾曼侯爵雖然和餘晖關系不好,但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失而複得的兒子死在一場陰謀詭計之中,所以他加大了音量,更是要裁判馬上去通報內衛,又派出了扈從騎士想要闖入場中,阻止這場結果似乎已經定下了的比賽。

阿奇爾仔細地觀察着場中的形勢。

他和布勞特是沒有動,但是不代表他們沒有為此做過準備。此刻,傷已經痊愈了的亞歷克斯就整好了裝備,騎着馬站在競技場的入口處等着,只要餘晖給了信號,他就會立刻騎馬撞開木門,一槍捅死破面,直接帶走餘晖。

左右教會也不會想惹怒盧卡利亞家族,他們原本甚和克爾曼侯爵保持着尚算良好的關系,自然也不會阻攔他們救人。就算此舉真的惹怒了教會,克爾曼侯爵在這件事情上也絕對會站在他們這一邊,幫着皇帝一起打壓教會。

想到這裏,阿奇爾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蓋裏奇。

出乎阿奇爾的意料,蓋裏奇并沒有阻攔,他只是不停地用手撚着寬大的繡袍,似乎在考量是否要親自下手阻止破面的出格行為。

同時,他麾下的肅戒騎士也只是一動不動地站着,根本沒有要阻攔盧卡利亞家族的扈從騎士的意思。

很明顯,因為破面的舉動,蓋裏奇已經把他當成了廢子。

或者說,原本破面就是可有可無的棋子,教會犯不上為了他,得罪原本中立的盧卡利亞家族和愛子心切的克爾曼侯爵。

三方的勢力都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考量,也都做好了各種準備。

可餘晖接下來的舉動,讓除了阿奇爾他們以外的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他捂着受傷了的右肩勉強站了起來,看着一步步走來的破面,看着他對着自己舉起了劍,也沒有任何要打信號的意思。

這讓等在木門外的亞歷克斯焦急萬分,他只能透過木栅欄的縫隙,勉強看到餘晖越來越危險的處境。

這讓他不再打算等待餘晖的信號了。

他拎住了手中的長槍,開始拽着馬匹後退,好為破門蓄力。

但在亞歷克斯正好撞破木門的那一刻,餘晖動了。

他就地翻滾,躲開了破面的那一劍,然後惡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腳踝之上。被破門之聲吸引了注意力的破面完全沒有想到,餘晖還有反殺的想法。他連忙後退,卻被人直接近身,重重擊打在了自己的腹部。

破面捂着自己的肚子,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讓他無法握住自己的劍,而餘晖也沒有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他拔出一直放在護腕裏的匕首,欺身而上,一刀直接割在了破面的手腕上。

霎時之間,鮮血四濺,原本是講究公平對決的騎士競技賽,成為了兩個暗殺者之間的刀劍對決。

一步錯,步步錯。破面在餘晖突如其來的詭異攻擊下,完全沒有抵抗的餘力。在刀刃劃過自己的喉嚨,帶來微微發涼的觸感的時候,他想的只有自己過去同在侍衛團的好友。

為什麽餘晖的技巧和習慣,會和昔日的同在侍衛團的好友那麽像?

帶着這份疑惑和遲疑,破面捂着出血的喉嚨,摔在了地上,墜入了黑暗。

餘晖喘着粗氣,将手中的匕首收回了手甲之中。

然後他靠在了匆匆趕來的亞歷克斯肩膀上,閉上了眼。好友的及時趕到讓他徹底安心,之前一直緊繃着的神經也驟然放松,讓他直接陷入了沉睡。

盧卡利亞家族的騎士匆匆趕到,不僅帶來了皇帝的口谕,也帶來了一部分內衛。克爾曼侯爵更是沖到了競技場裏,想要帶走自己的兒子,卻被亞歷克斯直接提着槍威脅,不得不看着他把餘晖帶去了梵西莊園。

蓋裏奇看着一片淩亂的競技場,直接離去,一點也沒有要帶走破面的意思。

阿奇爾看着他狼狽的背影,和布勞特對視一眼,兩個人心裏都有了接下來的想法。

“讓阿斯克勒爾來治療餘晖吧。”阿奇爾站在看臺上,看着競技場裏一片混亂,“這次餘晖可能要好好休息了。”

布勞特點點頭,放出了随身的烏鴉:“那個破面呢?你準備怎麽處理。”

“找個死囚頂替吧,我也有事情要問他。”阿奇爾起身,準備去找克爾曼侯爵談話,談談接下來他們之間有可能的合作,“哈瑞爾應該也不會介意的,至于蓋裏奇……他不會管廢子的死活的。”

“走吧。”看着亞歷克斯帶人離開,阿奇爾也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是時候讓餘晖好好休息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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