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刺殺
競技場的意外很快就随着勞倫斯的情報網傳入了宮中,但是皇帝并沒有立刻下旨意,而是将處置權抛給了克爾曼侯爵和西瑞爾,要求他們去和教會協商解決這一次的沖突。
原因無他,皇宮中出了叛徒,他在夜間為不知名的殺手打開了皇家地牢的暗門,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殺手獲得了複仇的機會。雖然勞倫斯時刻戍衛在皇宮內,但從休息室趕來總需要時間。也正因如此,皇帝在這次刺殺中受了傷,沒能出席決賽的開幕儀式,也沒能親自處理這一次的沖突和意外。
此刻,奧古斯都一身便服,躺在床上;勞倫斯正站在一邊,看着年邁的醫者為奧古斯都換藥。
在皇帝的腹部,有着一道不算輕的傷口,此刻還滲着血,看起來觸目驚心,然而不管是皇帝還是他的侍衛長,都是一臉淡漠的表情,就好像這道傷口根本不存在。
醫者為皇帝處理好傷口,拎着箱子被侍從帶了下去。勞倫斯見皇帝面色疲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那一場騷亂。
“我原本以為你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奧古斯都聽後,閉着眼道,“而不是讓競技場兩次陷入混亂,讓不該進去的人混了進去。”
從急促的氣息之中可以聽出,他依舊虛弱。
“是我疏忽了。”勞倫斯半跪在地,“我以為克爾曼侯爵能夠和教會達成協議,防止意外再生。”
“算了,這也是一個好消息。”皇帝悶聲道,“至少我知道,他現在絕對不會站在教會那一邊。”
勞倫斯低頭稱是。
他走到皇帝的床邊,為他加了一個厚厚的墊子。
大概是因為之前失血過多的緣故,奧古斯都現在很怕冷。他要勞倫斯将所有關于上次刺殺的情報拿了過來,細細看過,然後扔進了燃燒得正旺的壁爐裏。
“我已經加強了對與教會的監視,對于宮內侍從和那個殺手的盤查也還在進行。”勞倫斯為皇帝端來了一杯熱水,還有一些清淡的點心,“但是就目前來看,并沒有是教會策劃了這次刺殺的确鑿證據。”
奧古斯都從盤子裏撚過一塊點心,也沒吃,只是一點點的将它磨碎,任由碎屑落在了盤子中。
“動手的人不是教會,但利用了他們的暗樁。”他沉吟良久,終于下了一個不那麽讓勞倫斯覺得可靠的結論,“也許真的就和哈瑞爾說的一樣,教會的背後,還有一個勢力等着我呢。”
勞倫斯沒有答話。
他只知道,自登基以來,奧古斯都沒有一日不在和教會左右斡旋,他終日兢兢戰戰,只是不為了當初遠征的事情再一次發生,即使現在王族占據了部分上風,卻依舊在面對教會的挑釁時不得不退讓。
如果教會還有幫手,在他們之後還有幕後之人,那皇帝現在站着的的,可能就不是還算安穩的獨木橋,而是地獄之中被烈火不斷舔舐着的麻繩。
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但身為侍衛長,他能做的有限,僅僅是完成皇帝的一系列任務。
也許還能作為一個旁觀者,看着皇帝在失去老師後,再一次陷入政治的搏殺之中。
“對了,之前的計劃照舊。”處理完所有事務後,奧古斯都也難掩疲倦,他讓勞倫斯帶着給阿奇爾的密信退出了房間,好讓自己徹底放松一下,“不管教會到底和誰合作了,只有把他們解決了,才能繼續追查下去。”
“不管如何,我絕對不允許赫倫王國再一次被拖入戰争之中。”
勞倫斯帶着密信,連夜趕到了梵西山谷。
密信之中寫的,是要求阿奇爾盡快在蓋裏奇離開王城之前,暗殺他。
信中言語簡單,描述的場景也看似簡單,但是阿奇爾也知道,皇帝的目的并不是那麽容易達成的。
蓋裏奇是下一任教會的領導者,殺了他的确能夠打擊教會,甚至于讓教皇面臨沒有繼承人,為了壓制盧薩斯,只能扶持哈瑞爾上臺的可能性。
對于已經和哈瑞爾達成了協議的皇帝而言,這是兵不血刃的解決方式。他能夠通過哈瑞爾一點點滲透教會,從根本上瓦解這個龐然大物覆蓋在赫倫王國上的陰影。
但是蓋裏奇并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
教會擁有的實力遠遠超出大部分貴族的了解。除去在明面上的肅戒騎士團,還有在暗處的一個暗殺團體,負責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上次瓦爾基裏被追殺一事也有他們的影子,因為瓦爾基裏和布勞特所在的部族,是盧薩斯在西南邊地負責鎮壓的部族之一。
這一次蓋裏奇敢來王城,必定也是有着暗殺團的護衛,若是貿然動手,失敗之後只會讓教會更加警戒,難以下手。
他只能先答應下來,等到競技賽結束,教會即将離開,放松警惕的時候再尋機會解決。
阿斯克勒爾也在,亞歷克斯通知了她皇宮有人,她就幹脆躲在了客房裏,未曾出面。
等到阿奇爾将勞倫斯應付走,來到客房找亞歷克斯商議的時候,阿斯克勒爾才從衣櫃裏面鑽了出來。
按照她的話說,她只是個醫生,按照伊裏絲的意思來幫忙照顧病人,并不想卷入那些複雜的政治游戲之中。
所以她連忙制止了阿奇爾當着她的面讨論,而是決定先離開房間,好給他們一個絕對私密的讨論場所。
可是在她走到阿奇爾身邊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
“怎麽了?”阿奇爾見阿斯克勒爾像獵犬一樣地繞着自己嗅來嗅去,也很奇怪,“是我身上有什麽很奇怪的味道嗎?”
他聞了聞自己的衣袖,并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若是硬要說的話,也就懷中的那一封信,帶着一些王宮裏常用的香料氣息。但随着勞倫斯在夜風之中奔波,那股味道早就散了,如果阿斯克勒爾并非醫者,根本不可能聞到。
“不是。”比起阿奇爾,阿斯克勒爾的表情顯得更加疑惑,“我記得除了餘晖騎士,莊園裏并沒有傷者吧?”
“是啊。”亞歷克斯和阿奇爾面面相觑,前者也跟着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我和阿奇爾他們身上唯一有的香料味道大概就是馬鞭草,我喜歡在壁爐裏加一點,很奇怪嗎?這應該也不會影響餘晖的傷勢吧。”
“不是馬鞭草的氣味。”阿斯克勒爾篤定地說道,“是療傷藥的味道。裏面甚至……還加了一點羅勒?肯定不是我平時給亞歷克斯和餘晖管用的藥劑。而且那人的用量很大,味道很濃,我這才一下子就聞了出來。”
反應快如阿奇爾,就已經在“療傷藥”這三個字出來的時候,想到了各種可能性。
莊園裏并沒有其他傷者,破面現在還在地牢裏呆着,也沒有人給他用過高級的、帶有香料味道的治療藥膏。這味道只有可能是他剛剛在見到勞倫斯的時候,從對方身上染到的,但是他勞倫斯獨自一人,行動自如,并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身邊有人受傷。然而若是手下受傷,勞倫斯也不會長久呆在那人的身邊,以至于染上了藥味。
最有可能的傷者,只有奧古斯都。
這也恰好能解釋為什麽皇帝最近一段時日從不出皇宮,也沒有和教會有過談判宴會之類的交流,連帶着給自己的命令,也放緩了許多。
大概是皇帝這一次受傷和教會相關,皇帝力不從心,也起了殺心,才會想讓自己加快進度,把這麽一個難搞的任務抛給了自己。
想到這裏,即使是阿奇爾心裏也不由得一驚。
他心裏暗道,估計這一回,皇帝是想真下手了。自己估計是要被當成替死鬼了,還得在動手之前想一個辦法,好回到暗處,繼續複仇。
只是真的在動手之前,他覺得還是知會一聲伊裏絲比較好。萬一真出了什麽意外,她也能夠幫着自己,把瓦爾基裏他們安排妥當。
相比于阿奇爾那裏沉悶的氣氛,伊裏絲這幾日可以說是過得相當愉快。不去看比賽的時候,她就去和海格夫人、安格斯夫人還有芙勞爾一同散心,喝喝下午茶,指導瑟曦斯的禮儀課和歷史課,好為接下來她的聯姻婚禮做準備。
在和阿奇爾解開了誤會後,兩個人之間雖不能說回到從前,但至少是過得去了;斯圖亞特家族也恢複了幾分往日的榮光,能夠有更充足的時間退出王城,回到位于東南附近的家族領地;而洛韓家族也終于能夠一同從王城之中抽身而出,再也不用跟着一起擔驚受怕。
伊裏絲終于是完成了父親臨終前對自己的囑托。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對教會複仇。可她也記得,以前父親教導過自己,若是長久的執念在複仇之上,複仇的怒火終會把自己燒盡。克制住那份刻骨的仇恨,帶着家族遠離紛争,好好地活下去,才是父親臨終前對伊裏絲的囑托。
而現在,即使伊裏絲還是看不透阿奇爾到底想做什麽,可她也能從阿奇爾的行動中模模糊糊的判斷出,他不僅僅在尋找當初遠征的真相,還在尋找教會迫害洛韓家族的證據。
也許他真的是想為洛韓家族平反,只是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點。
想到這裏,伊裏絲也只能輕輕嘆氣。
她最近也沒有時間去和阿奇爾讨論之後的安排了,要是真想把話說開,也只能等到競技賽結束之後了。
前幾日古爾丹家族派人送了信來,是古爾丹公爵親自從西南邊地發來的。信中他簡單地表示了對與皇帝賜婚的接受,順便寫下了一些關于之後婚禮的安排。
作為和洛韓家族一樣,有着百年流傳的貴族,雖然是戍衛邊地的家族,但對于禮儀,古爾丹伯爵還是有着很高的要求的。
在信中他寫得很清楚,希望在王城舉辦足夠隆重送嫁的儀式,而且等洛蘭德和瑟曦斯回到邊地,他也會舉辦相應的結婚儀式,以示對兩族聯姻的鄭重和對瑟曦斯加入古爾丹家族的尊重。
這樣合情合理的要求,斯圖亞特家族自然會全力完成。只是最近幾日西瑞爾天天跟着克爾曼公爵忙和競技賽相關的事情,這個重擔自然也就落到了她身上。
前幾日,她剛剛和安格斯夫人一起選了一些合适的布料,想給瑟曦斯做一些新衣服,今日她更是和芙勞爾約好了,要去看看商隊新帶回來的寶石,吃完午飯,就乘着馬車出門了。
也正因如此,她并不知道阿奇爾給她送了一封信。
也不知道,這封信被一個不知名的女仆給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