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薛夜來在黑暗中靜靜等待了一會兒。不知道具體時間是多久,像是十幾秒鐘, 又像是一兩分鐘, 他沒有看通訊器确認。
就在他開始擔心的時候, 岩石下面再次響起了擊水聲。一只濕漉漉的手突然從狹縫間伸出,按在了他的手上。
在這樣的環境裏, 這種體驗實在有點吓人。好在他随即聽到了白楊的聲音:“這邊是個溶洞,我找到了暗河的出口,但是必須有兩個人才能出去。我們接下去怎麽辦?”
“兩個人才能出去是什麽意思?”
“出口在很高的地方。”白楊簡短地解釋道,“石壁上有一個像滑輪一樣的固定裝置, 拉動繩索,會有一塊石板升起來。”
薛夜來大致明白了。聽起來,那應該是一個人力升降機之類的東西。一個人在下面拉動繩索,另一個人就可以乘坐石板到達出口。
“我去看看。”薛夜來趴在地上, 深吸一口氣之後屏住呼吸, 匍匐着從岩石下方的狹縫間滑了過去。
他幾乎立即就浸沒到了水中。水比他預想中的冷, 身體一直往下沉, 耳膜裏響着沉悶隆隆聲。他沒有睜開眼睛, 但能感覺到水中有光。
下沉的趨勢漸漸止住, 身體感受到了浮力的托舉。薛夜來保持住平衡,開始用踩水的技巧向上借力。
一只手攬住了他的腰, 溫柔地把他往水面推去。薛夜來微微睜眼,适應了一下水壓,看向周圍。白楊在他身旁,乳白色的光芒在他們頭頂輕輕搖晃。白楊的臉龐上跳動着光線形成的紋路, 像某種聖潔而神秘的紋身。碧綠的雙瞳清澈得不可思議,仿佛凝結了全世界的湖水和樹林。
這真是一個水一樣的男人。在純粹的黑暗中,他就成了黑暗本身,深不可測,難以捉摸。可是只要被一束光照亮,他就美麗通透得似乎一眼看得到底,可以被包裹在水晶球裏,擺在白月光下。
即将到達水面之前,薛夜來擁抱了白楊。在水裏漂浮上升的感覺,像在夢裏飛翔。他想用這樣的舉動告訴對方:他希望的愛情是兩個人一起向光明的地方上升,而不是一起淪入黑暗的地底。
壓迫着耳膜的水壓驟然消失,薛夜來的臉浮出了水面,感受到了清涼的空氣。向上看去,頭頂高懸着一個透光的洞口。四周的石壁垂直高聳,表面平整而光滑,沒有可供攀爬的凸凹。
“滑輪在那邊,我們得游過去。”白楊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薛夜來跟着他游了一段距離,果然看到石壁上固定着一個可以轉動的繩盤,一條長長的繩索一端垂到地面,另一端綁縛在岩石上。
白楊先爬上岸,又把薛夜來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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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夜來脫掉制服外套擰水。他的襯衫扔在了岩石狹縫的那一邊,制服外套裏面什麽也沒有穿。
白楊忽然靠近了他,緊盯着他身上一處地方,皺起了眉:“這也是我剛才弄的麽?”
薛夜來低頭察看,他的身體兩側各有一片青瘀的痕跡,大致看得出是手印的形狀。
“除了你,還有誰。”薛夜來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一些,“喜歡我也用不着抱得那麽用力,我的肋骨都差點被你弄斷了。”
“對不起。”白楊的目光從薛夜來身上的青瘀轉向他嘴唇的紅腫,神色開始變得惶愧,“我沒感覺到用了這麽大的力氣。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突然想抱住你。”
“別介意,不是你的錯,是那個地方有古怪。”薛夜來披上外套,替白楊遮掩罪證。
白楊沒再多說什麽,湊近前來,用嘴唇輕觸一下薛夜來前襟處祼露的皮膚。每當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情感時,就會本能地使用這種動物性的原始方式,簡單直接得令人無措。
薛夜來胸口微微一癢,不動聲色地掩住前襟,将話題轉到正經事上:“我們怎麽到上面去?”
白楊握住那條垂至地面的繩索,拉動了一下。只聽喀啦啦幾聲響動,一塊長方形的石板從一處凹槽中脫離出來,搖搖晃晃升到了半空。石板邊緣十分平整,顯然是人工切割過的,與凹槽的形狀完全吻合。
白楊重新把石板降回原處,轉回頭看着薛夜來,似乎在說:就是這樣了,你說怎麽辦,我們就怎麽辦。
薛夜來略一思考。白楊可以把他拉上去,這個問題應該不大。但問題在于,他到了上面之後,無法再以同樣的方式把白楊也拉上去。在下面拉動石板是通過定滑輪,可以節省力氣,可在上面拉動石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別說薛夜來,就連白楊也未必有足夠的力量。
“這樣,你先把我拉上去。我看看上面的情況,如果有可能的話,找個地方把石板固定住,這樣你就可以爬繩索上去了。你會爬繩索嗎?”
白楊沒有意見。
薛夜來壓低重心,半蹲在石板上,抓着捆綁石板的繩索穩住身子。石板一點點擡升起來,起初十分平穩,然而到了一定的高度,便開始像蕩秋千似地小幅度左搖右晃。
“穩一點,穩一點。”薛夜來心驚膽戰,手心裏起了一層汗。向下看去,高度令人眼暈。光是想象一下墜落的情景,就讓人腿腳發軟。他急忙擡頭,注視着越來越接近的出口。
光線更加明亮,可以判斷出不是自然光線,而是人工照明。似有若無的氣流從洞口外持續吹入,像是某種通風設備。屏息聆聽,隐隐有類似機器引擎的聲音。
薛夜來迅速作出初步判斷:這個出口外面,大概仍然是一個位于地下的場所,而且很可能有人居住。
莫非是……地下城?
石板在這時停了下來,懸在距離出口大約兩三米遠的地方。
“怎麽停了?”薛夜來朝下面喊道。
“繩子已經放完了。你能出去嗎?”白楊在下面遠遠地回應。
“……”薛夜來看看腳下,又看看頭頂,頓生泫然欲泣之感。要想出去,他別無選擇,只能從這塊搖搖擺擺的石板上跳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