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得虧于薇薇安的海參特調, 埃莉諾的脖子好的很快,沒多久就下了床, 一蹦一跳像個沒事人, 哦不, 是像條沒事魚一樣。

算是個美麗的巧合, 就在埃莉諾脖子上的傷好轉過後幾天, 恰逢海洋生物迎來人魚族一年一度的情人節。

這是個美妙的節日, 專門用來給年輕情侶們制造浪漫的獨處機會。這一天, 蕩漾在海底的海帶條會被剛出生不久的小朋友染上花花綠綠的彩色,海水一流,像是随風飄來飄去的彩旗,為節日添上浪漫的氛圍。

人魚族情人節的內容很豐富。其中,最古老也最別具一格的,是橫跨情人橋的活動。

微鹹的海風, 湛藍的天空, 漸變色的海水。

埃莉諾排在隊伍尾巴, 用認真又小心的表情撕開手中的包裝紙。她剛從海底雜貨鋪買到的零食,這是海底比較有名的食物, 被稱為“聖提泥”。在屈潇眼裏,這看起來和普通的冰淇淋沒任何區別, 而且色澤看起來還沒有冰淇淋的好看。

他就這麽提了一嘴, 埃莉諾就不悅的撅着嘴巴,硬說這不是冰淇淋,且說完還不解氣, 非要護短說“聖提泥”比冰淇淋美味的多,才肯罷休。

畢竟屈潇沒嘗過“聖提泥”,也沒理由再和她死犟着争執不下。

但背過身去沒多久,他又開始一個人自言自語,“明明就是冰淇淋。”

有點懊惱的語氣。

這句話埃莉諾沒聽見,想到什麽捉弄人的好點子,她興高采烈用小調羹挖了小口,遞到他唇邊,笑彎了眼睛,“吃麽?”

亮晶晶的眼睛像是蠱惑人心的利器。這世上怕是沒人能抗拒得了。

埃莉諾的調羹上挖的是第一口,即“聖提泥”最甜的一口。一般人她可舍不得給。

屈潇頓了下,眉目掃過她的眼,遲疑兩秒,緩慢張開嘴巴,等她将勺子送入自己口中。

盛着綿白質地的小手慢慢靠近,伸進他嘴巴裏,就當他要閉口的前一秒,埃莉諾抽回來,自己品嘗了第一口。滿臉享受的同時,不忘朝他做個鬼臉,“略,讓你逼我吃海參。”

小小的報仇。

Advertisement

不用說,屈潇是個沉得住氣的人,獨獨,在面對埃莉諾的時候,他變得像個幼稚的小子。

白皙臉頰上沾染一點沒被紅唇嘗到的“聖提泥”,埃莉諾不是沒感覺到,伸出小舌頭準備卷走,誰知道對面的人比她動作還快,大手一把反扣住她下巴,舔走她嘴角沾上的泡沫。

舌尖離開的前一秒,他不忘在她的唇上留下占有欲很濃的标記,“我要吃這裏的。”

纏綿的膩歪總容易招人眼紅,想要跨過情人橋去求簽的單身鯊魚就是眼紅的一個,達爾西神不知鬼不覺排二人身後,就在呼吸靠近,即将吻上的前一秒,他故意幹咳了聲,咳的很大聲。

在打斷屈潇親吻埃莉諾的這件事上,他還真有兩把刷子。

“達爾西哥哥,”埃莉諾也是因為他這聲咳嗽才注意到他,悄悄打量了一下達爾西,她問,“你也要跨情人橋麽?”

四處張望了一下,埃莉諾沒有看見達爾西的伴侶,覺得有些奇怪。

“我是去找橋對面的烏龜爺爺求簽的。”達爾西愣了愣,紅着臉補充,“姻緣簽。”

也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在矯情些什麽,屈潇皺了下眉,宣示主權似的撈起埃莉諾的側腰,以一種鄙夷而帶着輕微不屑的眼神睨他,“祝你成功。”

短短四個字,成功割斷聊天的下一步進程。

他幾乎是半強制性讓埃莉諾轉了身,隐匿在海水逆光的角落,他半啞着嗓,一字一頓,“你剛叫他什麽?”

“達爾西……哥哥呀。”埃莉諾老實巴交的眨眨眼。

她話音剛落,屈潇的臉色更沉了。仿似被觸碰了某個禁區,唇線抿成繃直的一條。

腦瓜子滴溜溜的轉,埃莉諾很快意識到他或許是在羨慕她叫達爾西“哥哥”,卻沒叫過他“哥哥”。

就年齡這個問題上,埃莉諾義正言辭的與之産生分歧。顯而易見的是,她把他的吃醋複雜化了。

她清了清嗓子,準備好好跟他唠叨一下人魚族對于稱謂的規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對方必須要比自己年長五歲,才能稱其為哥哥。

“我們人魚族……”可她剛開口說了沒到半句,深不可測的黑眸就把她吓得一激靈。

埃莉諾沒忍住,生理性的吞咽了一小口唾液。裸.露在海水裏的小細胳膊也跟着打了個寒噤。

南海海底的海水本來就這麽冷嗎?冷到她的上牙已經開始情不自禁的敲打下牙。

算了,去他的成文規定吧。還是保住她的小命要緊。

細滑的小手鑽進屈潇的胳膊,埃莉諾親昵的靠近他,臉頰放在他前胸,很乖的蹭了蹭,“屈潇哥哥別生氣嘛~”

“笑一笑,你笑起來最好看啦。”

她沒去看他的表情是否有了緩和的趨勢,至少從她臉邊的直接感官來說,男人劇烈起伏的胸膛弧度正在逐漸減小,趨于平靜。

直到他穩定下來,埃莉諾才擡起腦袋,臉頰依舊貼在他胸前,嗫嚅着指了指前面,“往前走一走嘛?”

屈潇這才注意,趁着鬧別扭的這段時間,排在前面的人已經走了好遠,與他們之間隔着一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距離。

他“嗯”了聲。

下一秒,埃莉諾剛要向前游的那一秒,一團藍色的影飛速穿插,尖銳的魚鳍穿過擁擠的間隙,掃過埃莉諾的臉龐。

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那是一條剛出生沒多久的鯊魚,正在獨自一人學習游泳的技巧。

屈潇一把摟住埃莉諾的肩膀,把她往懷裏帶,這才沒讓它的魚鳍在埃莉諾臉上留下劃痕。

怒火重新被點燃,屈潇有點生氣回頭看達爾西,“你們鯊魚游泳游泳不看路?”

忽然被質問的達爾西先是一愣,嘴巴動了動想要反駁,卻找不到借口。

那的确是游泳速度最快的尖吻灰鲭鯊一族,他的同族。他們在游泳的時候也的确不怎麽喜歡看路,橫沖直撞的。

這讓達爾西陷入沉思。

而在埃莉諾眼中卻變成了,達爾西被屈潇發脾氣的樣子吓到了。

她想,屈潇發脾氣的樣子一定特別兇,雖然被抱在他懷裏看不見他的面目,但從達爾西的回應來看,屈潇的表情應該是有點吓人。

“好了嘛~你不要生氣呢~”她搖搖他的手臂。

餘光掠過,正巧經過情人橋的順序也到了他們,埃莉諾歪歪腦袋,提醒他,“我們不是來跨情人橋的嘛~不要為這點小事不開心啦~”

還好,他還算聽她的話。

情人橋的起始端有道不高不低的栅欄,那是造物者在陸地探險後模仿人類橋索而設計的,用以遮擋不準許進入的人類,但制作的人顯然沒有想到,這東西搬回海底,就全然失去了作用。

海洋生物都會游泳呀,一道小小的栅欄能攔得住誰。

埃莉諾以前每次經過這裏的時候都會覺得,這個造物者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大笨蛋了,不過今天,她卻覺得這個造物者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腦中浮現出人類女孩扭捏害羞因為穿了裙子不方便,所以嗫嚅着不肯跨過栅欄的模樣,埃莉諾有樣學樣,扯住屈潇的手腕。

微涼的溫度從手心蔓延,埃莉諾沒了下文。

沒說話是因為暫時還沒想好措辭,這讓已經回過頭看她的屈潇有點費解。

他還沒張口詢問,只見面前的小人魚憋紅了臉,冒出四個字又或者是五個字,“我、我過不去!”

他應該明白她的小腦瓜裏在想什麽,明擺是讓他抱她走過障礙物,又或者是去牽着她的手,将她扶過來。

如果她想要的話,其實這兩樣,他都能滿足她。

粗糙的大手觸上她的後腰,他抱起她的腰身,将她從圍欄外圍移向內側,動作輕柔。抱起她的那一秒,屈潇能在埃莉諾臉上看見隐藏不住的雀躍。

然而,埃莉諾臉上的确是笑了,但心裏的套路卻還沒結束。

她的小腦瓜裏又想起人類少女走上吊橋時,驚恐的害怕掉下去的神情,每每這個時候,走在前面的紳士們都會給予無限柔情似水的憐惜。

但,無人不知,這樣的事情同樣不會發生在被浮力填滿的海底。偏偏,埃莉諾被沖昏了頭。只是這一次,根本不用她假裝害怕,屈潇就已先一步攔腰抱起她。

掌心溫度從腰間傳上來的那一秒,埃莉諾有點懵。更讓她懵的是,屈潇咬住她耳朵,對她說的那句話,“不用裝,我的小埃莉諾,你的心思,我全都明白。”

伴随着這種裏裏外外全都被看穿的感覺,她掙開他,害羞着低頭,飛快的游到橋對面的地方等他。

男人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氣定神閑的慢條斯理。他似乎覺得她的反應尤為好笑,輕笑摻雜着淺淺的海水,混合在一起意外的悅耳。

聽到他的笑聲,埃莉諾把腦袋埋得更低了分,有些氣惱的甩甩魚尾。

都說女孩子要矜持,她明明已經表現的很矜持了呀?怎麽這麽容易就被對方發現小心思了呢?

奇怪。

真奇怪。

常規順序,小情侶們過了橋,都會去找住在橋對面的烏龜爺爺會給予他們最誠摯的祝福,烏龜爺爺是這海底最年長的長者,年輕小輩都很喜歡聽他說很久以前的故事。

埃莉諾也一樣。

記憶還停留在十年前見過的烏龜爺爺,和屈潇一同進屋的埃莉諾差點兒沒認出烏龜爺爺來。

他的胡須已經全部變白,一點黑色的蹤影也沒有。真叫人感嘆歲月的不溫柔。

在看清來人的時候,烏龜爺爺迷迷糊糊,緩慢的眨眼,例行公事的對所有小輩進行真誠的祝福。在祝福結束後,所有人也都畢恭畢敬的給這位年長者鞠躬敬禮。

急急匆匆找到埃莉諾的達爾西成為小輩中尤其顯眼的一個。因為魯莽和沖動。

尋尋覓覓的眼神在降臨到埃莉諾身上的那一秒,他趕緊拽住埃莉諾的胳膊,不由分說,讓她離開這裏。

這不禁讓埃莉諾很不解,讓屈潇很不滿。

埃莉諾掙脫開他的手,皺眉,“你怎麽了達爾西?”

顧及到屈潇的心情,她甚至沒在尾巴上加“哥哥”的稱謂。

達爾西也跟着皺了下眉,他選擇不正面回答,只是言語和肢體上催促二人離開。

這事引起不小軒波,也跟着引起烏龜爺爺的注意,他蹒跚的靠近三人,眯起眼睛打量站在中間的埃莉諾,猶豫了一下,問,“你是埃莉諾公主?”

“是呀。”埃莉諾回答。

這似乎觸動了烏龜爺爺心底的某樣東西,他背過身去,不再看埃莉諾的臉,有點責備的語氣,“你姥姥生前那麽疼你。你怎麽沒來參加她的葬禮啊?”

如果埃莉諾也跟着烏龜爺爺背過身,她會看見他臉上痛心疾首的表情。

可是聽見他的話,埃莉諾的整個身體都僵硬的無法動彈了。瞳孔于一瞬間縮小,嘴唇也跟着顫抖起來,只有大腦跟不上節奏,像是灌滿了肥皂水一般無法思考。

姥姥……死了?

那個每晚給她讀《小美人魚》童話,鼓勵她尋找真愛的姥姥……死了?

事情暴露,達爾西有點頹唐的撓撓後腦勺。

他原本是聽從薇薇安王妃的指令,不能讓埃莉諾遇見烏龜爺爺才跟着他們來到情人橋,誰知道,一時的疏忽,還是讓埃莉諾聽到了這個消息。

作為一個母親,薇薇安的動機很單純。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因為這件事毀了原本開心的蜜月旅行。

關于她姥姥,年紀大了自然就會逝世,這是難以改變的事,薇薇安寧願埃莉諾幸福的度過蜜月,再把這件事情一五一十告訴她。

誰能想到,意外來的這麽快,埃莉諾這麽快就知道這件事了。

房間裏,正在同艾倫商讨這件事的薇薇安,右眼皮跳了一下。

該死,怎麽有種不好的預感?

******

情人橋對面的海龜爺爺上了年紀,他忘了艾倫和薇薇安的囑托,不僅沒在埃莉諾問起姥姥的時候隐瞞這件事,更甚是主動出擊,告訴了埃莉諾,姥姥逝世的消息。

眉目掃過埃莉諾那張快要急哭出來的小臉,薇薇安吩咐女仆準備餐食的動作哽住,沉默了好一會兒,“看來你都知道了。”

“什麽時候的事?”埃莉諾的聲音聽起來情緒波動很大。

薇薇安看了她一眼,彎身,從梳妝抽屜裏拿出一個小小的海螺,遞給埃莉諾手中,“很久以前的事了。就在你失蹤後的第三年。”

埃莉諾接過薇薇安手中的白海螺,木讷的看了很久,淚水止不住唰唰流淌。

那是她姥姥留給埃莉諾的海螺,裏面記錄着她對埃莉諾的期許和臨終前最後的遺言。

小美人魚這才接受姥姥已經離世的真相,小海螺湊近耳邊的那一秒,蒼老而虛弱的聲線伴随着海水飄進耳中。

“我的小埃莉諾,你會回來的對嗎?”

明明只是開頭的第一句話而已,埃莉諾就已泣不成聲。她的失蹤既帶給家人巨大的悲痛,也錯過了一個老人的被需要。

她聽不下去,上牙死死咬緊嘴唇,不甘心讓一絲軟弱的音符洩漏。只好緩緩垂下拿着海螺的手,墜落身側。

有種預感,這次的蜜月從埃莉諾扭傷脖子的那一秒開始就注定不會平靜。

久未謀面的海底內容物已經差不多被看完,即使籠着一層濃濃的思鄉之意,埃莉諾也再沒心思繼續。她沒想過自己會在本該歡聲笑語的日子裏哭喪着臉,整天抱着小海螺郁郁寡歡。

已經是三天過去,人魚公主的臉上還是沒出現過笑。

作為深海裏最珍貴的那顆明珠,無論是誰,都不會希望埃莉諾難受。苦思數日,屈潇有了個主意。

“姥姥的願望是,埃莉諾要代替姥姥,開開心心過完這一輩子。好嗎?”

這是埃莉諾聽到最後,海螺裏出現的一句話。

她自然不知道這段話是被人僞造而成,為的只是她別這麽自責。

這确實是個有效的方法。內心認為自己虧欠了這個老人家很多東西,埃莉諾不願意再違背她的小心願。

薇薇安不愧是過來人,她自始至終站在屈潇陣營,不願再讓埃莉諾想起悲痛,規勸她盡早結束蜜月,“回去吧埃莉諾。”

實在勸不住的時候,她選擇用柏得溫當擋箭牌,“你哥該也想回海底了,你倆先回去,讓他來陪陪我,好麽?”

埃莉諾猶豫了一下,沒說話。

薇薇安接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長發,“姥姥不都說要你開心點麽?乖啦。”

“好。”

好消息來得很快,埃莉諾開始試着走出陰霾,更好的消息就在不遠處待人發掘。

“咳咳。”

離開的時候,埃莉諾腦袋抵在屈潇的肩膀,坐在馬車上,不小的颠簸和崎岖讓她産生一種前所未有的生理性嘔吐,她輕輕拍了兩下起伏的胸口,有些迷茫的表情。

有種別樣的情緒在心中蔓延。

她,

手指在腹部觸了兩下。埃莉諾眨眨眼。

她這是不是懷孕了?

不好的消息也來的很快,沒等他們回國多久,老管家宣布安東尼國王逝世的消息。

理所應當的,屈潇接任成為下一任國王。圍聚墓園那日,男人面無表情,他沒有感到一絲難過或者不适,畢竟和安東尼之間的父子情不深。安東尼的死訊于他而言,更像是自己不得不參加一個陌生人的葬禮。

這對埃莉諾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要知道,老國王身邊的議政員裏有很多年輕女性,貌不貌美,用膝蓋骨想都知道。

******

明豔動人的小埃莉諾王妃有了心事。

纖細十指撫在日漸隆起的小腹上,她不自覺嘆了口氣,繼續看向後花園裏的玫瑰。

她正坐在後花園的圓形镂空吊椅上,旁邊有女仆在替她扇風,一切為的都是照顧好這位第一次當孕婦的王妃的心情。

但小王妃撅起來的嘴巴并沒有因為女仆帶來的微風而癟下去,她的煩惱遠不止夏季的高溫。

小腳丫一踩一踩,輕觸在地,埃莉諾蕩在吊椅上,在發呆。

究其原因,是前幾日子爵送來城堡裏的查爾斯小姐。

“她可是個大才女。應該是子爵特意把她派來幫助國王處理政事的。”

埃莉諾見過她一面,她的确如傳聞中那樣,漂亮,知性,又大方。

再瞧瞧自己呢?

呵,因為懷了小王子的緣故,埃莉諾的身材已經開始有點走樣了。當然,這是她自己的說法,身邊的人可從沒這麽覺得過。

屈潇會不會不喜歡自己了,趁機喜歡上那個查爾斯小姐呢?

想到這兒,埃莉諾止不住的用腳底板摩擦腳下厚厚的泥土。

無論怎麽想,她都得做些什麽,挽回一下局面,雖然具體應該如何刺探軍情她尚不明确,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可以利用王妃的頭銜幫屈潇處理公務,順道打聽一下他有沒有做出過界的事。

“嘎吱。”

靜如被鎖在黑白相片裏,埃莉諾推開書房大門。

這裏是屈潇辦公的地方,要想替他分擔,無疑是最佳下手地。

陰在暗線裏的男人趴在桌上,肩骨上披着張深藍色的外套,似乎是睡着了,她能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值得一提的是,他手邊還堆砌着厚厚一沓文件。

再靠近些,埃莉諾蹑手蹑腳蹲在他面前,兩手小心翼翼撐在桌面上,學着他的模樣,将下颌骨抵在手背上,歪着腦袋瞧他。

想要窺探他有沒有被年輕貌美的女子吸引的想法瞬間被打的煙消雲散,埃莉諾此刻,就只想做他一人的田螺姑娘,分擔他的擔心。

莊嚴肅穆,埃莉諾坐在諾大長書桌一角,皺着眉,輕飄飄翻動剛才屈潇在看的東西。一開始她是這麽想的,屈潇能看得懂的東西,她也一定能看明白,但當白紙黑字映入眼底的第一秒,她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不是公文,是天書。

就她這破人魚腦子,基本脫離平均水平,只能宣告戰敗。可秉持着人魚族歷代傳承的優良傳統,埃莉諾不死心,又去拿屈潇手底下壓着的另一份文件。

這份看起來相對簡單一點,至少她看明白了頭三行內容。埃莉諾非常耐心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下去,雖然偶爾還是會遇見看不明白的地方,雖然偶爾她也會皺着眉和自己發小脾氣,埋怨這麽簡單的東西為什麽會看不明白。

她沉浸在西洋式的俗套公式裏,全然沒注意到男人的睫毛顫動了幾下。暗紅的眸裏投射出自己的身影。

西下夕陽熹微,洋洋灑灑照在女孩白皙的臉頰上。

他一度陷進去,回不過神。

他愛她,是違背常理,是不被認可,可一旦愛上她,他就無法不再去愛她。

她怎麽會……這麽乖啊?

嘴角似有似無勾起一抹弧度,男人笑的耀眼。

赤.裸的腳背沿着擱淺的海岸,偶有浪花拍擊,十歲那年,他腳踩在細軟的白沙上,在看見她躲在岩石後的那一秒,他就知道,自己注定會深深陷入有她的那個仲夏,無法自拔。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