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共處

林秋宿被一句“缺兒媳”鬧得沒睡好,昨天一整晚做着亂七八糟的夢。

在他的夢境裏,謝嶼由于遲遲找不到老婆,而被家裏掃地出門,而借住在這兒的自己不得不一同流浪。

兩人随後踏入了婚姻介紹所,在第二十六次相親失敗後,謝嶼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要不然你跟我演一下吧?”謝嶼提議,“不演也行,你看起來好像挺好生養的。”

林秋宿驚醒後直勾勾盯住天花板,躺在床上怔了半天,心有餘悸地去洗漱。

照着鏡子刷牙的時候,他依舊渾渾噩噩,看起來蔫巴巴的,有點可憐,一瞧就是被吓得不輕。

洗完臉把毛巾挂到架子上,他還恍惚地騰出手,捏了捏自己腰窩以下的地方。

……哪裏好生養了!手感一點也不!

想到這裏,他猛地回過神,這下清醒了許多,倍感荒謬地嘆了一口氣。

林秋宿推開門,擡眼發現謝嶼已經起床。

對方一張俊臉人模狗樣,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大概在和朋友打電話,有說有笑的,姿态很放松。

畢竟自己沒念着人家一點好,做夢都是一些糟糕的事,林秋宿莫名有點心虛,低着頭匆匆往客廳走。

謝嶼在打電話,懶洋洋地坐在小餐桌前,聽到林秋宿的腳步聲,就循着動靜撇過來。

接着,他一條長腿往前伸,故意攔住了林秋宿的去路。

“躲我幹嘛?”謝嶼挂斷電話,問得有幾分吊兒郎當。

他還打聽:“半夜裏做什麽虧心事了,都不敢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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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宿用腳尖輕輕地踢了他兩下,被這麽一句話戳中,有點惱羞成怒。

被打量着,他支支吾吾地說:“沒有啊。”

他再問:“我有點兒沒睡醒,打算去泡咖啡。你要不要也喝一杯?”

過了會,林秋宿在廚房,謝嶼又接到另一個朋友的電話。

下周是謝嶼的發小生日,排場搞得很大,派對地點就定在謝嶼工作的滬市。

他在第一時間就邀請了謝嶼,也和另外幾個多年朋友打過招呼,讓他們一定要抽空過來參加。

這會兒他們在互相通氣,商量着準備送什麽禮物。

因為謝嶼去年因為工作太忙沒過生日,其他人多問了一嘴今年準備如何籌辦。

“估計不過了,項目裏事情多。”謝嶼說,“社畜還是踏踏實實打工吧。”

朋友愣了愣,哭笑不得地說:“從你嘴裏聽到打工這倆字,挺毛骨悚然的,說實話我現在還沒适應,你跑去做什麽互聯網?”

“玩的這一圈人裏,數你背景最硬,反而你過得最不輕松,沒繼承家業也沒享受生活,圖什麽呢?”

謝嶼聽對面聊着聊着,居然替自己哀嘆起來了,不由地輕嗤一聲。

雖然朋友說的有一定道理,不管從利益角度出發,還是從享樂方面着想,自己走的這條路都不是最佳選擇。

但他是個追逐刺激也不畏懼挑戰的人。

再說了,靠爹媽空降一個小總裁的位置,哪有自己出去闖蕩有成就感?

他正準備說些什麽,打消對方的同情心,卻聽朋友長長地嘆氣。

“而且對象都找不到。”

謝嶼:“…………”

圈子裏單身的不多,像謝嶼這種,感情經歷是一張白紙的,估計除了他沒別人了。

謝嶼從來不着急,也不在意別人怎麽評價,可是最近被提的次數有點多,難免感到好笑。

“你替我操哪門子心?”謝嶼說,“忙是好事,省得爸媽催,還沒理由搪塞。”

随後,他又敷衍了幾句朋友的關心,挂斷電話再去廚房。

林秋宿在西式廚房做中飯,今天吃得比較簡單,一盤煎三文魚,兩塊烤豬肋排,配上牛油果和橙子。

既然今天沒上班,謝嶼手頭不處理工作,更不好意思白白等投喂,試圖在廚房發揮自己的作用。

五分鐘後,林秋宿對他不停幫倒忙的惡劣行為忍無可忍,将他驅除了出去。

“請去你應該存在的地方。”林秋宿勉強維持微笑,“比如書房,或者卧室,你不要再動手糟蹋食物了!”

謝嶼:“。”

這些菜是準備好的半成品,解凍加熱後再調味一下即可,做法不是很複雜。

沒有過多久,林秋宿就把這些端上小餐桌,再拿來兩杯熱騰騰的拿鐵。

為了看上去能夠賞心悅目,而且最近确實被謝嶼包容,自己一直記着,林秋宿在對方的那杯咖啡裏花了點小心思。

細膩的奶沫上特意做了拉花,是一個圓乎乎的心形圖案。

謝嶼端起咖啡,很快注意到這個細節。

在林秋宿期待的眼神裏,他心領神會,配合地提起話題。

“你是畫了一個肺葉嗎?真像。”謝嶼誇贊。

林秋宿:“…………”

咖啡豆和菜肴的香氣萦繞在兩人周圍,屋內安靜了幾秒,氣氛瞬間從溫馨變得微妙。

目光交錯之間,林秋宿絕望地發現,謝嶼是真誠在表揚自己。

無意之舉,最為致命。

林秋宿牽了牽嘴角,将內心的無語壓下去,客氣地說:“謝謝,吃飯吧。”

謝嶼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對,可是沒懂自己哪裏說錯話,默默給對方先叉了一塊豬肋排。

林秋宿表示禮尚往來,給謝嶼也塞了幾塊牛油果。

不過他有一點私心,剛才自己在廚房偷咬過一口,不太喜歡這種水果的味道,正好讓這人解決了。

一般來講,如果人在極其優渥和周全的條件下長大,總有這樣那樣難伺候的小毛病。

可是謝嶼沒有,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林秋宿發現反而是自己更挑剔一些。

此時,他偷偷觀察謝嶼吃水果。

估計對方也覺得口感沒滋沒味,一邊嚼着,一邊無聲地皺起眉頭。

盡管如此,但謝嶼吃完了碗裏的水果。

全程很潦草地、像做任務一樣完成了進食,身體力行地闡述“不做飯的人沒資格嫌棄食物”。

兩人吃完飯,謝嶼自然地收拾餐桌,林秋宿端着半杯咖啡起身,先去幫忙更新游戲客戶端。

等謝嶼将洗幹淨的碗筷放好,用紙巾擦着手走進書房的時候,游戲登陸界面被打開着,林秋宿坐在另一邊的懶人沙發裏。

少年軟綿綿地半躺,看上去就跟陷在裏面似的,屈起的膝蓋上攤着一本厚殼書。

紙張中夾着樹葉狀的金屬書簽,身側的手機打開翻譯軟件,以備時不時搜索冷僻單詞,還自己标記了一些詞語釋義。

謝嶼這才注意到,林秋宿看的是原文版。

雖然林秋宿的外文基礎好,但受教育資源等等因素限制,水平遠沒有到母語水平。

一本小說書讀得磕絆,擱別人或許早就放棄,他卻耐心地堅持了下來,已經閱讀完一大半。

“喜歡《哈利·波特》?”謝嶼問。

林秋宿說:“嗯,看過前幾部電影,第一次知道它原來有小說。”

“寫得挺有趣的,你會念正宗咒語了嗎?”

林秋宿辛辛苦苦啃原文,就是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咒語,立即興致勃勃地念:“Obliviate!”

他口語不太流利,但咬字很清楚,讀完一忘皆空咒以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謝嶼,好像在等待對方會有什麽表現。

謝嶼假裝失去記憶,點開灰溜溜的戰績,流露出好笑的表情。

“我賬號被人綁架過?”謝嶼說。

綁架犯·林秋宿:“……我要看書去了,不和你玩了。”

說完,他一副對其他事不感興趣的樣子,冷酷地舉起書遮住臉,只露出微微發紅的耳朵根。

謝嶼也沒再捉弄他,嗤笑了一聲以後,開始自顧自打排位。

敲敲打打的鍵盤聲裏,林秋宿努力忽視謝嶼的存在感,只盯住眼前的幾行字。

可他原先沒覺得讀不進去,後來越來越無法集中精力。

尤其是謝嶼嫌悶頭打排位沒意思,居然開了屏幕直播,時不時回複觀衆們的彈幕。

“沒找代練,也不是盜號。我心痛不痛?不痛啊,分數又不是打不回來。”謝嶼說。

“打排位還不準輸了?那個罵人用腳打游戲的,你別急着退,看你前幾天剛在動态發過戰績結算。”

“但凡放只雞在鍵盤上,再撒一把米,也不至于是這點傷害輸出。”

林秋宿耳邊沒怎麽清淨過,謝嶼用的是青軸,噼裏啪啦響個沒完。

過了一小會,他終于忍不住,默默移開了書,眼神不由地掃向電腦那邊。

以前他不太理解為什麽班裏有兩個人玩游戲,總能吸引一群同學在旁觀圍觀。

現在好像有點懂了……

林秋宿想到這裏,還沒來得及多觀望幾眼,謝嶼貌似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敏銳得和探測器似的,扭過頭就要望過來。

幾乎是一剎那的事情,林秋宿眼疾手快地重新豎起書本,完完全全擋住了臉,似乎毫不好奇游戲狀況。

剛才還說過不跟謝嶼玩,怎麽可以這時候就親親熱熱貼過去啊!

林秋宿咬咬牙,還假模假樣地翻了一頁書,其實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然後,謝嶼轉回了頭,林秋宿又豎起耳朵偷偷聽。

“哪個熱心觀衆在刷屏,我看看……只有我在關心Clear弟弟現在怎麽樣了嗎?”謝嶼念着彈幕。

他玩世不恭地回複:“什麽Clear的弟弟?現在他是我的了。在我家待了一個多月,每天低頭不見擡頭見,好多夫妻都沒這麽黏糊吧?”

林秋宿一直裝局外人,強撐到這裏,終于忍無可忍地破功。

他咳嗽了幾聲,差點砸書過去。

謝嶼收到他的威脅警告,惡作劇得逞般勾起嘴角。

“算了,不和Clear搶弟弟。”謝嶼臨時改口。

“不是怕他追殺,他們血脈相連注定要偏心,我怎麽可能挖到牆腳?等等,那個說打不過就加入的朋友,你幫忙想個擠進戶口本的身份?”

見林秋宿沒再裝看書,樂意搭理自己了,謝嶼口嗨完,沒有留戀地擡手關掉直播。

他的平臺賬號只用來自娛自樂,工作前就使用過很多年,上傳一些課餘制作的游戲攻略和解說。

這兩年當上制作人,偶爾直播一會自家游戲的排位賽,頻率全看是否空閑,忙起來時兩三個月都不上線。

反正打賞渠道一律關閉,也沒有任何簽約,更不代表官方發言,不負責解答任何研發問題。

用起來沒什麽顧忌,要下播就下播了,留一群觀衆意猶未盡。

“秋秋,你不看小說了?”謝嶼明知故問。

林秋宿合上書,拉了一把椅子,挪到電腦桌比較空的一側,水杯也跟着搬了過來。

仿佛較真的紀律委員遇到了挑事的頑固分子,不牢牢盯着就不行,必須要挨着才能消停。

兩個人離得很近,很輕松就能碰到對方,他用手肘頂了頂謝嶼的胳膊。

“我決定來看你。”林秋宿說,“畢竟花了錢的,還是親眼來驗收一下好了。”

他一開始擺出要看書的姿态,并非是不喜歡觀看游戲,而是怕自己在旁邊顯得礙手礙腳。

他主動地給謝嶼留出一定空間,又不想自己顯得置身事外、高高挂起,所以縮在了沙發一角。

既然謝嶼不嫌他多餘,那他更不介意。

夏日的午後本來漫長得昏昏欲睡,他們倆湊在一起,居然眨眼間便消磨到天黑。

謝嶼一邊打游戲,一邊和林秋宿聊天,講游戲裏很基礎的經驗總結,順帶做幾次示範。

中途他們還抽空驗收了成果,其實林秋宿前一陣頻頻失敗,只是往常不接觸電子産品,操作的熟練度不夠。

其他方面他一點就通,甚至可以說天生就有很強的游戲意識。

不管是之前的匹配賽,還是剛開通的排位賽,他時不時會被隊友邀請再次組局。

如此糾正完不對的手法、漸漸找到感覺以後,林秋宿學習能力強,進步得非常迅速。

到了周日下午,不光謝嶼趕在賽季結束之前,成功擠回前三十,林秋宿也看着自己的戰績一步步變得可觀。

他不禁在心裏暗嘆,這個陪玩居然還包括教學,真是物所超值!

“我在支付寶轉給你?”林老板打算結賬,順便塞點小費。

謝嶼搖頭說不用,既然登錯賬號的烏龍解決了,林秋宿也成功拿到駕照,兩樁事情全部告一段落,不如請客吃飯當做抵消。

林秋宿爽快地點頭同意,地點交給謝嶼挑選。

之前聽同事分享過味道不錯、性價比高的飯店清單,謝嶼回憶了一下店名,訂下一家已經經營好些年的創意菜。

他打電話約好位置,再搜餐廳導航,地點在繁華的江邊老洋房。

這時候臨近下午五點,既是旅游旺季又是周末,經過的路段肯定會嚴重堵車,他們沒在家耽擱,立即收拾着準備出發。

為展現自己歷時一個月學成的高超駕駛技術,林秋宿很有幹勁,主動請纓要開車。

謝嶼是豎着上坐去的,險些呈球狀滾下來。

市中心車流太多,林秋宿握着方向盤的手不太穩,幾次差點開上花壇。

謝嶼:“綠化帶裏本沒有路,車轱辘滾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輛奪命三輪拿十字路口練習閃電沖線,林秋宿來不及急剎,通過靈巧的走位逃過一劫,過程中幾乎要把謝嶼甩出座位。

謝嶼面無表情地握緊安全帶:“要是車窗沒關上,你猜我能飛多遠?”

最後,行程結束,謝嶼誠心發問:“你知道我國有交通法嗎?”

林秋宿虛脫般打開車門,回答:“你知道乘客不能攻擊司機嗎?你怎麽兇我!”

“有至少三個瞬間,我以為你哥要回來吃上司和親弟弟的流水席了。”謝嶼一陣唏噓。

林秋宿聽着對方拿腔拿調,精致姣好的臉上滿是複雜。

實話實說,起初他知曉謝嶼居然是單身,簡直匪夷所思。

現在他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有誰能制服這個家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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