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清白

日落後,校園的街燈逐漸點亮,朦胧的光下,準備去開班會的同學們步履匆匆。

“小秋,從實招來。”

傅遲搬了一下午的書,本來已經氣息奄奄,逼問時卻活力十足:“你是不是隐瞞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林秋宿無辜地說:“什麽啊?”

“你跟我誇過寄住人籃球打得好,讓你去場下喊加油,又表揚寄住人做事靠譜,保證會安排好工作,送你來學校,這麽吹完一圈……”

傅遲疑惑着,問:“為什麽你漏了沒說,你自己對人家很黏糊?”

林秋宿愣了一下,解釋:“怎麽可能?你不要誤會,我才沒有啊!”

“中午在食堂遇到的時候,你就差貼在他背後了吧!”傅遲說。

林秋宿為了洗清嫌疑,說:“那是因為突然撞見了你,我覺得你們互不認識,又不是自然熟,三個人一起很尴尬啊!”

傅遲憤憤不平:“原來你還想二人世界!”

林秋宿被說得噎住,有點無語地嘆息:“你去英國住了一陣,中文能力好像變得有點奇怪了。”

盡管傅遲到倫敦後,住在爺爺家裏,平時大多數時間是和當地的親戚們打交道,但那群親戚移民已久,只會和他叽叽喳喳講英文。

而且出門以後母語環境改變,他的語文水平确實有點退化。

所以傅遲沒有反駁,自顧自繼續說。

“今天你和謝嶼打情罵俏,我都沒辦法插嘴!”

他再道:“話說我在英國偶遇你哥了,不過我倆沒打招呼。他變得有點兇巴巴,你們之前見面的時候,他沒吓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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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宿沉默半晌,好心提議:“阿遲,待會兒到教室裏不要主動講話好嗎?如果說了也別用成語,四個字的詞僅限于恭喜發財。”

他說得有點委婉,傅遲沒理解:“為什麽?”

“我怕大家本來循規蹈矩,你一開口就會犯校規。”林秋宿道。

傅遲:“……”

這幾天學生們陸續報到,明天就是開學典禮,學院樓內燈火通明,別的班級也在集合開會。

他們班的時間定在晚上七點,這才六點五十分,教室裏已經陸續坐滿了人。

大家都是往前面坐,留下了後排的空位,正好林秋宿也不想擠在太顯眼的地方,就往角落處走。

他琢磨着自己和傅遲會不會全班最晚到的同學,兩人剛在後面落座,就見到輔導員和班助也走進門。

“哇,你們這麽積極啊?那還有人沒到嗎?”

班助左右張望,覺得人數貌似差不多齊了:“每個寝室的互相看一眼?”

話音還沒能落下,只見一個男生匆匆趕來,跑到門口又利落地停住。

那人背着樂器外帶盒,敲了敲門,笑着問:“可能至少缺我一個?”

班助掃了眼時間,還沒到規定的七點鐘,讓他快點進來找位置。

然後男生望向教室,一眼就發現了傅遲和林秋宿,朝他們揮了揮手。

白天的時候,他已經和傅遲講過話,因為林秋宿來得晚,所以他們現在是第一次打照面。

“你就是林秋宿吧?我叫夏庭安,同個寝室的。”男生說,“剛排練就聽到報到處的學姐聊,羨慕我室友長得漂亮性格也好。”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樂器盒放下來,看外觀尺寸,裏面應該是把小提琴。

“現在一看,學姐确實沒騙人嘛,以後多多指教啊。”夏庭安笑着講。

林秋宿客氣地應聲,好奇:“你是把小提琴從家裏帶過來的嗎?”

“我高中就讀的F大附中,還在他們的西洋樂團裏,當完三年苦力,到了大學也跑不到。”

夏庭安說完,很快講臺上放起了PPT。

輔導員講解完學院現狀,又着重講了學分、績點和學位這些事。

F大的各類獎項競争激烈,即便無意追逐榮譽,因為專業門檻和幾個難度,每年都有幾個太劃水的同學無法順利畢業。

輔導員提醒大家不能松懈,他們試驗班的課程設置不輕松,大一基礎課程裏,就有挂科率極高的高等、線代和概統。

“不過近在眼前的是新生軍訓,有個很好的消息,每年固定劃給我們的訓練場地,綠化做得很不錯,樹蔭非常多。”

歷年以來,F大的軍訓标準格外嚴苛,暈幾個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每年這段時間,醫務室的接診速度和治療水平都會遭遇嚴峻考驗。

但苦中作樂地比較一下,計科院這邊已經算是優渥待遇。

軍訓是後天開始,明天上午舉辦全校的開學慶典,下午舉辦院系的致辭典禮,除了聽演講外沒什麽事。

講完這些安排之後,花了半小時做班幹部初次競選,一群人開始争先自我介紹。

林秋宿整個寝室默默旁觀,三個人都沒想謀求一官半職,只有在推選寝室長的時候,不得不參與了下。

“這個寝室長,是不是扣完衛生分,要去輔導員辦公室挨批評的?”林秋宿說。

傅遲這時候還沒忘記白天的別扭,念念不忘地抱怨。

“你一看就是下午都在和謝嶼閑聊,沒去其他寝室逛過,我們都會被扣分的話,隔壁幾間應該要被宿管夷為平地了。”

夏庭安說:“吃批評我熟啊,但一個天天挨罰的寝室長,會不會有點招老師針對?”

林秋宿和傅遲不約而同地陷入思索,最後他們把傅遲的名字寫了上去。

等這些日常事務基本敲定,班助分發下去一沓紙,讓大家填家庭信息的表格。

班裏有的人不清楚父母生日,急忙打電話去聯系,遭到了周圍一致譴責。

而林秋宿很快寫好家庭成員以後,發現還有一欄空格,登記的是緊急聯絡人。

反正林觀清被發配去了倫敦,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來,如果真的有意外情況,接到電話也只能幹着急。

于是林秋宿往那行橫線上,字跡工整地寫下謝嶼的名字。

然後在身份這一格裏,糾結片刻,寫了:哥哥。

解散後,剛被選為班長的女生喊住大家,問要不要去校外聚餐,

這時候出于多方面考慮,或想盡快融入集體,或不願格格不入,所有人都會同意參與其中。

一個班二十多個人,燒烤店裏還能坐得下。

有人早就注意到了林秋宿,熱情地坐到同一桌,再小聲問他加微信。

“之前《燎夜》有個新外觀的宣發,模特和你長得好像!”女生嘟囔,“不過拍得太夢幻了,再被後期一合成,有點不敢确定!”

她說:“Staff表裏是叫A、Antar……呃,這個單詞好生僻,可能我的發音不對!”

“Antares,我游戲賬號名是這個。”林秋宿笑了下,“當時是去臨時救場的。”

旁邊的夏庭安問:“哇,你和鴻拟的人認識?這種會給你發內部福利嗎?”

“偶然被邀請的,沒收到過那種東西。”林秋宿說。

夏庭安也經常打游戲,好奇:“那你有沒有見過Island啊?”

女生也連忙問:“嗯嗯,我也想說來着,你進了園區,有沒有參觀過他們的辦公樓呀?”

出于多方面考量,比如防止洩密事件,比如想專心做研發,比如沒必要拿內部人員做炒作……

各種因素的影響下,《燎夜》開發組可謂嚴防死守,一直保持低調,除非是官方決定,否則半點信息都不會透露給外界。

很多游戲爆火後,會有許多的幕後訪談,《燎夜》對此也是點到即止。

偶爾被邀請去交流會,都是Clear出面,頂頭老板Island對采訪能推就推,推不過就打字交流,連聲音都不吭一下。

偏偏Island保持神秘感之餘,又是個人風格極其強烈的制作者,非常容易引來外界的探究欲。

然而這事狗就狗在,Island公開發言時根本不掩飾毒舌,偶爾游戲直播,說話和作風也狂得讓人牙癢。

這吊住了大家的胃口,想看看做出《燎夜》的人在現實裏究竟什麽樣,Island卻根本不露臉!

“你們想打聽的是Island?”林秋宿重複了一遍,神色有點複雜。

女生說:“對啊對啊,我就想知道他長什麽樣,哪個學校畢業的啊?我這兒聽說他初中就辍學做游戲了?”

林秋宿:“……”

上一次聽到Island的相關謠言,還是在機場裏和一個主播拼桌,對方離譜地分析出Island是同性戀。

發酵了這麽一陣,原來市面上的謠言已經變成這樣了嗎?

想到謝嶼家的書房裏,還擺着人家名校雙學位畢業的證書,林秋宿倍感哭笑不得。

女生見他不答話,便以為他對此毫不知情,被自己随口問住了。

她打圓場:“不過沒見到也正常啦,據說一個項目組能有上千人,這不是大海撈針嘛。”

林秋宿看着眼前的烤五花肉,點了點頭:“嗯,他們那層樓人很多。”

夏庭安問:“那他們是不是分家啦?我聽說Clear好久沒去公司了,也很久沒上線打過排位。”

林秋宿不知道這些能不能透露,橫豎多說多錯,省得給那兩人添麻煩,自己決定守口如瓶。

他裝迷糊:“不知道诶,我就是去拍了個照,他們沒和我說這麽多?”

“這個我清楚啊,Clear出差兩個多月沒回去呢,現在社交平臺的IP都在英國。”女生分享八卦,“項目組肯定要換主策劃!”

夏庭安看過游戲開發者大會,也記得林觀清說過自己為了打包票,将弟弟交給了上司做人質。

他震驚又憐憫地感慨:“那豈不是Clear的弟弟已經被Island撕票了?”

林秋宿本來在喝水,聽到這句話,不慎嗆到了自己。

這吵到了另外一邊的傅遲,等燒烤的間隙裏,他本來在獨自看直播。

發現林秋宿咳嗽得不停,他滿頭霧水地摘下耳機,拍了拍對方單薄的背脊。

之後一盤五花肉和羊肉被老板端上桌,幾個健談的人依舊在聊《燎夜》的事,不過話題已經從開發組成員轉移到了自身經歷。

這款游戲能夠和好友組隊,本就帶有一定的社交屬性,在這個場合立即發揮了作用。

半小時的時間,他們就差不多彼此混熟了,也了解對方的水平,約好了回宿舍可以開兩局。

“小秋,你的段位很高啊!”加了林秋宿好友的同學吃驚。

林秋宿道:“隊友比較厲害。”

同學說:“怎麽會?我看你每場的數據分也很牛逼!”

不過有幾場歷史記錄,林秋宿雖然數據已經很好,但居然不是MVP。

難道隊友還能比他更強嗎?

同學有點不可思議,點開了那條歷史記錄的詳情。

《燎夜》每場戰鬥的回顧做得很細,能夠看到隊友的賬號和結算數據,但可以自主決定是否将其對外公開。

[您的好友選擇了不展示對局信息,請止步喲。]

系統彈出了無法閱覽的提示框,同學有些可惜地退出頁面,也沒有追問林秋宿的隊友是誰。

可能是點了陪玩,或者在網上找了固定上分的大佬,同學這麽猜測着。

待到吃完夜宵,臨近宿舍的門禁時間,林秋宿在回去的路上,收到了謝嶼發來的消息。

那是一段五彩斑斓的視頻,廚房在氛圍燈的襯托之下,加個沙發放個音響就可以蹦跶。

謝嶼:[樓下巡邏的保安看到這個,應該會感嘆一句。]

謝嶼:[23樓那個獨來獨往的住戶終于瘋了。]

今天早上很匆忙,林秋宿動手裝完燈以後,沒有自己打開來看過。

現在瞧見了視頻的驗收效果,他播放沒到三秒鐘,忍不住笑出了聲。

林秋宿:[你看你家是不是很熱鬧。]

謝嶼:[把這地方叫做家,是不是有點委屈它了?應該拉個橫幅寫一句夜店開張。]

林秋宿出主意:[那你可以白天做游戲,下班當頭牌。]

對面安靜半晌,林秋宿還以為自己将他的日程安排太滿,要被吐槽一句不可理喻。

但過了會,謝嶼回複:[提醒你下,會出現頭牌這種人物的地點,我國一般稱為窯子。]

林秋宿被科普後很是丢臉,即便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謝嶼打字時輕蔑的表情。

他将自己的消息撤回,真誠地做出澄清。

[不好意思,沒有讓你做特殊服務的意思。]

F大只會管出入門禁,因為不少人會學習到深更半夜,所以室內沒有熄燈和停熱水的時間。

不過明天大家要早起,今天肯定睡得早,林秋宿不想打擾到室友休息,回到寝室就開始洗漱。

等他吹幹頭發,躺上床之後,終于有空能看一眼手機。

謝嶼問:[怎麽這麽快就當正經人?又沒說不能下海。]

林秋宿心想,這句話要是被自己截圖給謝母,看你媽媽不打斷你的腿……

他質疑:[三陪你能陪哪個?就算是純聊天,客人要被你一開口就氣走吧?]

謝嶼:[做買賣是雙向選擇,只準客人挑我,不能我挑客人?]

林秋宿磨了磨後槽牙,心說,就這種嚣張的态度,還能口口聲聲講下海?

沒一點服務意識!到底誰取悅誰啊?

[地球裏,有能入你眼的人類嗎?]他打聽。

謝嶼:[剛被你贈送的激光燈閃瞎,這會兒兩眼都發黑。]

林秋宿被他一激,将手機拍在了枕頭裏。

要不是這會兒不能離開寝室,他就差沖去望江公館,把謝嶼家的燈全部拆了。

林秋宿說:[勸你從良,否則這店開張以後就要等倒閉,擺明了倒貼錢。]

謝嶼顯然不差錢:[倒貼也行啊。]

[只要小林老板光顧,總是能賺點。]

林秋宿看到這行,小聲發語音,表示自己并非客戶群體。

“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他強調。

随後謝嶼也給出了回應。

“陪聊陪玩陪i睡,你除了不付賬,在這兒哪個沒點過?”謝嶼捉弄着他。

說完,謝嶼還讨教:“你還是個好男孩,就我一個人不清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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