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暗渡
寝室裏,夏庭安鬼吼鬼叫,趁着大部分人應該還沒适應新版本,蹲到一個路過的阿加雷斯就跳臉。
本想投機取巧撿人頭,不幸被對方一連套反殺,他察覺到短短幾小時過去,賽場上的新英雄好像變得不菜了。
他再點開好友的戰績頁面,看看有哪些同學在玩這個,發現林秋宿居然已經敢用它排位沖分。
夏庭安若有所思,心說這室友怕不是去網吧進修了。
繼而掏出手機,問對方什麽時候回來,能不能順路去超市幫自己捎一瓶熱巧克力。
發完消息沒到五分鐘,林秋宿挂着六神無主的表情,腳下步伐有點飄,拎了打包的飲料回到寝室。
“今晚外面風很大嗎,把你的臉吹紅了?”夏庭安調侃。
林秋宿遞過熱巧克力,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臉,恍惚地說:“是有點。”
傅遲在看書,開口:“剛才出去得太急,忘記戴圍巾了吧,你拿的外套又薄,小心明天感冒。”
林秋宿囫囵道:“沒事,我覺得還好。”
傅遲疑惑地扭過頭,打量了他一眼,随後更加摸不着頭腦。
按這位竹馬以往的禦寒能力,不該路上瑟瑟發抖,回到寝室就窩在空調底下?
為什麽林秋宿現在根本不像被凍僵,反而是一副躁動難安的樣子?
這并不是傅遲的錯覺,林秋宿此時快要被各種混亂的念頭吞沒,心事幾乎藏不起來。
洗手時,微涼的水流從指縫漏出,卻無法讓自己降溫。
剛才謝嶼是牽我了吧?林秋宿不可思議地想着,覺得自己極有可能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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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夢境裏的觸感怎麽可能那麽細膩又真實。
他倍感荒唐地搖了搖頭,再整個人定在水池前,回想着,謝嶼是怎麽握住自己的來着?
起初是輕輕搭在他的腕側,察覺到自己沒有抵觸以後,再貼着手背,慢慢地滑進口袋。
狹小的、本該獨屬于謝嶼使用的空間裏,林秋宿的右手就乖乖巧巧地擱在那裏,仿佛在等待被摩挲與撫摸。
最後他被謝嶼攏起來,徹底地覆蓋住。
……靠。
林秋宿思及此,感覺有股細密電流從脊椎骨蹿過,瞬間倒吸一口氣。
緊接着,他後知後覺地崩潰,當時自己在搞什麽啊??
他讨厭被長輩操心得太細致,以往被林觀清碎碎叨叨,一向不肯配合,甚至非要對着幹。
剛才面對謝嶼,林秋宿卻仿佛被灌了迷魂湯,順從地受人照顧,任由對方将自己焐得暖烘烘……
而且謝嶼又是在幹嘛?他們倆這副樣子是正常的嗎?林秋宿糾結着。
當晚,林秋宿果不其然地失眠了。
第二天他坐在教室心不在焉,旁邊的夏庭安在預習課本,念念有詞地吐槽公式太難記。
與此同時,陶俊明哈着寒氣走進屋子裏,當路過他們那桌,冰冰涼涼的手貼了下夏庭安的後脖頸,往人家的毛衣領子裏鑽。
林秋宿餘光裏瞄到這個場景,打了個激靈。
論親昵程度,相對于昨晚謝嶼幫自己取暖,好像還是當下的更超出一點?!
只見陶俊明嬉皮笑臉,手還要往裏面伸,夏庭安“嘶”了聲,開始罵罵咧咧。
“敢拿我當熱水袋?過分了哈!幫我把概統作業做了,否則我這心靈創傷治不好!”
夏庭安心眼很大,也習慣了男生之間沒分沒寸的打鬧,加上不怎麽怕冷,幹脆開始敲詐勞動力。
林秋宿特意觀察了下他的表情,夏庭安的臉色非常坦然,沒有分毫忸怩。
陶俊明道:“你上回這麽對我的時候,我可沒要你補償精神損失費。”
“我那時候手沒你這麽冰啊,你真好意思,趕緊的收回去知道麽?”夏庭安回複。
圍觀過這一場不歡而散的互動,林秋宿若有所思,心想,自己的手也很涼,謝嶼卻沒有嫌棄。
對方反而主動握住他,縱容他在自己大衣口袋裏蹭了許久的熱意。
有勞夏庭安和陶俊明的襯托,這麽分析起來,充當人形取暖器的謝嶼真是善良又大方……
林秋宿如此琢磨,又忍不住自責,謝嶼對他這麽好,他居然有過惡意揣測,認為對方可能居心不良。
正所謂《農夫與蛇》,這一出差點上演《Island與秋》。
當下,林秋宿将亂七八糟的念頭抛去腦後,撐着睡眠不足的身體,打起精神來聽講。
上完三節大課,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被老教授在走廊喊住。
“之前問你寒假有沒有安排,你好像沒計劃完,現在找好家教工作了嗎?”教授打聽。
林秋宿記起短暫的試課經歷,無奈地笑道:“不找了老師,最近沒有輔導別人的熱情。”
教授沒有客套鋪墊,開門見山地問:“那你也不打算回家的話,想不想來我們實驗室當學生助理?”
SONIC實驗室培養了許多優秀本科生,過程中若有論文發表,也由學生自己擔當一作,其他教授和研究員們都是傾力幫助。
不過這些大多對高年級的學生開放,團隊裏面大一的同學少之又少,并且都是主動過去承擔打雜。
被教授詢問意向,林秋宿有點意外,說自己會去好好了解。
教授之前就加了他的微信,需要別人搬快遞是假,想與學生多溝通是真,上次旁敲側擊,這次直接發了實驗室的官方網址。
裏面的專業方向、科研成果以及組織架構都寫得很清楚,也有學生分享大致的日常工作內容。
他讓林秋宿可以回頭看看,寒假如果有空,來感受一下氛圍也不錯。
“下個月有一場京市的業內交流會,我們實驗室有五個參會名額。”教授說。
他點到即止,再道:“你每次報告都做得很好,該有的學術思維也不缺,說實話,有些事情可以盡早準備,只在課堂裏打轉,有一點浪費了。”
林秋宿回去認真地查了下相關資料,覺得閑着也是閑着,去實驗室幫忙也不錯。
不過在報名之前,他這周有其他的要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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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來掃墓已經是三年前,林觀清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黑色,手上捧着兩束白色菊花。
因為時間常年被工作壓縮到極致,他做事一貫雷厲風行,分毫不拖泥帶水,但眼前是個例外。
今天氣溫逼近零下,光在外面稍站一會,就足以令人渾身僵冷,但林觀清在空寂的墓園裏駐留許久。
他将碑上的灰塵擦拭幹淨,又坐在父母身邊說了一會話,盡管不會再有回答,但自顧自講得非常細致,事事都被耐心交代。
從林秋宿考取了哪所大學什麽專業,講到小孩最近青春期,貌似不是很想聽自己唠叨。
“算了,可能弟弟就是這種捉摸不透的神奇生物吧。”林觀清笑道,“不過他還是很可愛的。”
最後林觀清再說到了工作,提到自己時,原本事無巨細的話語明顯變得少。
他簡單地概括過事業上的變動,再朝黑白照片上的夫妻笑了笑,只是說一切都挺好。
林觀清中午過來,直到下午三點才出去,繼而直接去趕高鐵。
中途他轉了一趟車,到滬市的時候,已經臨近半夜,出站口滿是長途跋涉、疲憊不堪的旅客。
他拖着行李箱,想到自己讀大學的時候,也是類似的情景。
那時候他乘坐的還是綠皮車,買了硬座從早坐到晚,警惕地抱着簡單的行李,困了也不敢放手。
細究起來如今還是變化了挺多,這次好歹買了商務座……林觀清這麽想着,走過閘機,繼而忽地愣在原地。
而林秋宿彎起眼睫,将圍巾往下拉了拉,露出線條姣好的下半張臉。
“你讓我好好待在學校裏,我就真的不來接你,豈不是顯得你在這個家很有話語權?”林秋宿道。
他微微歪過腦袋,額海掃過精致的眉眼,像在稚氣地較勁,問:“我有那麽聽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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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ear回來過聖誕節诶,發了條朋友圈呢。”主程序右手拿着漢堡,左手刷着手機随口一說。
謝嶼聞言看了一眼動态,這人不止告知了行程坐标,還夾帶私活炫耀了一波弟弟。
[出了滬市高鐵站正準備打車,沒想到被突然冒出來的我弟攔截在門口,表示想吃夜宵但缺人拼火鍋。]
謝嶼逐字逐句地看完,嗤笑了聲。
行,兄弟倆關系好,這會兒其樂融融去吃雙人份夜宵。
而自己傍晚給林秋宿發消息,打聽聖誕節怎麽過,被回了句:[以林觀清為準]。
“想上桌吃飯怎麽這麽難?”謝嶼小聲納悶了一句。
主程序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困惑地“啊”了聲,問:“你想點什麽外賣?”
“我喝醋,消化一會就好。”謝嶼道,“話說你家有兄弟姐妹麽?”
“有啊,雖然不在同一座城市,但血濃于水嘛,感情還是在的。”主程序說。
謝嶼遲疑了下,開口道:“如果你女朋友和你哥哥同時掉水裏了,你會先救哪一個?”
主程序被問得一噎,用微妙的表情掃了眼謝嶼,沉重地說出一樁殘忍的事實。
“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我需要先擁有女朋友。”他哽咽。
謝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