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獎勵
戳中別人的傷心事,謝嶼卻毫無愧疚之心,甚至繼續逼問可憐弱小又無助的主程序。
“為什麽你一直沒有對象呢?”謝嶼思索着,狠狠掀人傷疤。
“這玩意和找工作一樣,高手四處吃香,新人睜眼摸瞎,年紀小的時候不開竅,錯過入行時機,再想加入情侶隊伍,就相當于簡歷不足。”
主程序啃完漢堡,難受地給出解答,再自我剖析:“有了短板很難再補上,人家又不做支教,幹嘛和菜鳥談戀愛?”
說到這裏,他發現謝嶼一臉興致盎然,急急收住了泛濫成河的悲傷。
“Island你怎麽好像在看熱鬧?實話說你比我好到哪裏去?審問我不如反思你自己!”他強烈譴責。
謝嶼擺出高深莫測的姿态:“我應該是比你好一些的。”
主程序震驚:“怎麽可能?什麽時候的事?我為毛完全不知道!”
待在角落的蘇應鐘冷笑,拼團點了外賣之後,他一直杵這裏默默吃薯條,這時終于加入他們的話題。
“那天Island攜身份證下班,還不夠說明他去做了未成年禁止的事情?”
“我以為他去看病啊。”主程序認真地說,“像他這種工作狂,醫院不是他的歸處嗎?”
謝嶼嗤笑,向他炫耀:“我是臨時有約,所以沒像你一樣,孤苦伶仃就知道窩在公司裏。”
主程序遲滞兩秒,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媽的,我記得第二天你挺早就來公司了,事後煙掐得挺快啊?”
他随即有一些妒忌,順帶夾雜着鄙視。
憑什麽謝嶼這種不懂溫存,過了一夜就按時穿上褲子來打卡上班的男人,居然可以擁有感情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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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煙?網吧到處是煙霧報警器。”謝嶼蹙了下眉,道,“兩個人的包廂位也禁這個。”
如此講完,蘇應鐘從薯條堆裏慢慢擡起頭,主程序猙獰的面容仿佛被摁了清空鍵,變得什麽表情都沒有。
他們倆不約而同又不可置信地看向謝嶼,無聲地問:你的深夜檔就是開黑?
而謝嶼臉色如常,意思是:不然?
“沒事我就先走了,不該聽你們瞎bb半天。”蘇應鐘捧起食品紙袋,“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主程序也站起來,收拾桌上的外賣包裝。
他道:“蘇老師也別笑話Island,人家估計沒怎麽去過網吧,身份證難得派上用處。唉,就這種地方……大學裏我天天去呢。”
一份盡享套餐,薯條與飲料歸蘇應鐘,漢堡與雞翅歸主程序,謝嶼拿了一塊菠蘿派。
這會兒他還沒有吃,東西已經有點冷了。
他散漫地單手支着頭,将還沒拆開的菠蘿派拿在手裏,用紙殼的硬角敲了敲桌沿。
幾聲悶響後,蘇應鐘和主程序立在原地,等着聽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麽話。
“但你離開網吧後,都是一個人回去吧?”謝嶼問主程序。
主程序愣愣道:“對啊。”
謝嶼居高臨下地說:“我不是一個人走的,我們貼得可近了。”
蘇應鐘神情麻木地應聲:“能說明什麽?我以前趕地鐵,被別人擠得兩腳懸空,也沒摩擦出愛情火花。”
“但那條路又不是人山人海,我接近他,他沒離遠我,說明他不讨厭我的存在。”謝嶼道。
蘇應鐘潑冷水:“黑燈瞎火的,人家說不定都沒感覺到你在呢。”
謝嶼反駁:“這怎麽可能?我都握住他的手了。”
話音落下,蘇應鐘“噗”了一聲,旁邊的主程序怒而拍桌:“好啊,你這個禽獸!”
不說麽,被輕視和諷刺,一坦白,這下又不是人了,謝嶼沉默。
主程序審問:“他沒把你一巴掌扇走?”
謝嶼想了下,泛起笑意:“沒有,他好乖,手被我捂熱了也沒讓我松開。”
主程序頭皮發麻,嚴厲唾罵:“操,你他媽是在回味嗎?”
謝嶼垂下眼睫:“我這是在反思,自己會不會得寸進尺,做得太過分了?可他好像沒生氣,就是耳朵尖很紅。”
“我走了,再見!”主程序心情悲憤,帶着外賣垃圾凄涼退場。
蘇應鐘也準備離開,但臨走前,語重心長地提了一嘴建議。
“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幼兒園春游。”他道。
謝嶼不解:“為什麽?”
“就那裏,每個小朋友出去玩都是手牽着手,還能為了這點親近,眼巴巴地期待半天。”蘇應鐘道,
謝嶼拿着菠蘿派,跟他走出休息室,問:“可我猜不明白另一個小朋友是怎麽想的,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害怕還是不害怕?”
蘇應鐘意味深長地道:“Island,難得見到你這種樣子啊。”
從《燎夜》剛開始立項評級,合作到如今的運營期,自己認識的謝嶼鋒芒畢露,向來随心所欲,不會被任何事物絆住手腳。
而現在他能感覺得到,謝嶼的詢問并非口頭說說,是真的在內心顧忌。
謝嶼道:“他萬一被吓着了,礙于給我面子,揣着不講出來,那不是在委屈人家?”
盡管試探得極近小心,可畢竟林秋宿當時沒吱聲,謝嶼的心仿佛被吊起來,事後左思右想,就開始不安地亂晃。
當時怕逼得太緊,忍着沒有開口,現在又逐漸懊悔。
既然已經鬼迷心竅地湊了上去,怎麽不問問對方?好歹旁敲側擊一下,對自己這個取暖器滿不滿意……
“你現在可以直接發他消息啊。”蘇應鐘一頭霧水,“問我我也只是瞎猜,當事人不就躺在你的好友列表裏?”
提起林秋宿,他還微微眯起瑞鳳眼,狡黠地笑:“以及你最近補辦的工牌背面。”
謝嶼:“感謝你的提醒,我回頭就銷毀這張工牌。”
工牌的事情說來話長,要追溯到前段時間謝嶼太忙,工作消息積壓成山,一般過半小時才能回複。
而蘇應鐘等得無聊,做了一張量身定制的表情包,私下發送過去作為調侃。
底圖用了林秋宿暑假拍攝的宣傳照,小美人天真地探出腦袋,頭頂被蘇應鐘P了一行字。
[Island在嗎?理一理小秋以外的其他人可以嗎?]
表情包一經接收,謝嶼當即評價了句“無語”,手卻不由自主地将其保存下來。
這張圖一直躺在相冊沒有删除,到了前陣子,謝嶼弄丢工牌在線上補辦,需要上傳自定義的照片。
他翻找相冊,又看到了這張表情包,情不自禁想點開來仔細瞧瞧,頁面卻直接跳出了新的彈窗:
[自動上傳中,請稍等領取您新鮮出爐的工牌~]
整個過程非常絲滑,沒有确認的步驟,也沒有審核人員對照片提出質疑。
無措的制作人雖然收獲了一張可愛工牌,但出于種種原因,藏着掖着不太能見光。
其他人倒是無所謂,蘇應鐘幫忙刷卡帶飯,已經看過這張工牌,要嘲笑就随便他笑。
謝嶼想,主要是不太能讓林秋宿瞧見,男大學生臉皮薄,指不定要生悶氣。
此刻聽謝嶼要下手銷毀,蘇應鐘打趣:“你最好是自己說的那樣,別幹活的時候一個人捧着牌子偷看。”
謝嶼嗤笑:“林秋宿是什麽明星嗎?平時想看了不能看,我需要背地裏幹這種事?”
一個半小時後。
謝嶼關掉剛寫完的技術文檔,開始吃完全冷掉的菠蘿派,順手把工牌拿了出來。
習慣性地翻到背面,他看了一會照片,糾結自己要不要去打擾兄弟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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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幫我再點一份現炸小酥肉,打包了一起結賬。”林秋宿扯了張紙巾,擦擦嘴巴。
林觀清疑惑:“為什麽啊?你沒吃飽?”
林秋宿道:“我覺得它好吃,半夜餓了想繼續吃,可以嗎?”
這沒什麽不可以,林觀清去前臺加菜再買單,和林秋宿一起去自己在鴻拟附近的租房。
“還記得進門密碼嗎?寒假你可以住在這兒。”林觀清說,“外賣和交通都很方便。”
林秋宿嘀咕:“密碼是我生日,怎麽可能不記得。”
這間租房昨天經過林觀清的囑咐,由物業保潔過來做過打掃,幹幹淨淨沒有半點雜亂,歡迎屋主時隔多月再次回家。
門口擺了兩雙洗幹淨曬好的拖鞋,林秋宿穿了其中一雙,再火急火燎地打開空調。
全屋制暖需要等一段時間,林秋宿坐在沙發上,交代:“老師讓我去實驗室幫忙,可能我放假了會留在學校。”
林觀清問具體是哪個實驗室,再說:“去試一試挺好。”
“唔,我對這個有點興趣,但也不确定,之前充其量只是完成學業,沒接觸過學術研究。”林秋宿道。
“參與下吧,說不定很喜歡呢?要是覺得無聊,打報告退出也可以。沒體驗怎麽知道自己适合哪條路?”林觀清道。
“你就沒體驗過別的路吧。”林秋宿嘟囔。
如果人生是一場游戲,大多數人都有交錯的主線和支線。
總有些時刻用于到處打轉,在支線裏兜兜轉轉,再回到主線繼續升級。
但林觀清的人生似乎沒有支線,在新手村領取了[打金幣]任務之後,每一步都是為了完成這件事。
林觀清說:“所以我還是有點發言權的,做事目的性太強,功利化地計較得知,容易被偷走快樂。”
林秋宿微微歪過腦袋:“你過得不開心?”
“只是說一般人都這樣,你哥能是一般人?”林觀清揉他腦袋,“能不能想我點好。”
林秋宿捂住了頭,不讓他亂碰,急忙撤開一些距離。
林觀清沒有和他打鬧,臉色變得正經了些,道:“雖然講出來挺矯情的,但我怕你多想,還是要跟你申明一件事……”
他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說:“我不希望你沿着我的軌跡,風急火燎地逼自己往前走。”
林秋宿困惑:“為什麽?”
“因為我走得那麽快,也是想給你提供底氣,讓你可以自由地選擇慢慢來。”
林觀清這麽說着,再道:“如果你過得累,覺得不高興,那我很多努力都沒有意義。”
許多現實問題都被他早早地解決,這并非他多麽熱衷于積累錢財。
只是自己曾經為生計挖空心思,在事業上別無可退,結結實實吃過了苦,不願意家人也感受這種困境。
如今他算是有能力支撐林秋宿無憂無慮,如果林秋宿因為他而有所束縛,那完全違背了自己的本意。
“我知道了。”林秋宿點頭,“我本來就準備去嘗試一下,就算結果不太好,也可以當做是替自己排錯。”
在學業規劃方面,同是F大畢業的林觀清能給出許多建議,兩個人聊了會,相處還算融洽。
就在林秋宿躍躍欲試,想要對兄長出櫃的時候,卻聽到對方打了聲哈欠。
也對,林觀清坐完國際航班,又在國內轉車乘高鐵,任憑他再怎麽能熬,長途勞頓之下也已經很疲憊。
林秋宿暫時當了一回貼心弟弟,收住了邁出櫃門的腳,催促林觀清早點休息。
然後林觀清連連點頭,去廚房煮了壺熱水,往兩只陶瓷杯裏都倒了一點,将其中一杯塞到林秋宿手裏,另一杯擺在桌上,随後便找出浴巾去洗澡。
從水汽蒸騰的浴室出來,杯子裏的開水已然溫熱,他挪到桌邊喝過幾口,沾上枕頭睡了過去。
林秋宿見他昏昏沉沉,想必一道雷劈在床頭櫃,都很難把這家夥劈醒。
于是他帶上打包的小酥肉,輕手輕腳地走出了租房。
與此同時,謝嶼收到了林秋宿發來的消息:[在公司嗎?]
謝嶼發了鴻拟的坐标過去,沒過一刻鐘,林秋宿回複了一個同樣的坐标位置。
林秋宿:[我在門口,沒工牌進不來。]
謝嶼瞄到這條消息,先是有些驚訝,繼而穿上大衣去樓下接人。
中途,他不忘酸溜溜地問:[不是說聖誕這幾天以林觀清為準?你這時候過來找我,你哥哥不會生氣吧?]
林秋宿回複得很坦蕩:[沒關系,他睡着了。]
謝嶼:“……”
背着兄長跑來見自己,聽上去怎麽這麽像幽會?
他這麽想着,步伐卻不禁加快,還記挂着門口沒有遮風的地方,林秋宿怕是要被凍到。
不過當他來到門口,卻見林秋宿待在保安室,發現自己來了,還朝門衛揮了揮手。
這架勢像極了學校放假等着被家長接走,謝嶼勾了勾嘴角,再被林秋宿塞了一盒打包妥當的小酥肉。
“不知道你有沒有在工位點夜宵,我和我哥吃不下浪費,順手給你打包帶點。”林秋宿矜持地說。
謝嶼對此接受度良好,似是認了自己悲涼的身份與命運:“明白了,不能上桌的人都是只能吃剩菜的。”
林秋宿怕他嫌棄,解釋:“裏面的一口都沒碰過哦。”
他們走到園區大樓裏,這會兒零零落落有人下班離開,與他們擦肩而過。
兩個人分明沒有任何不正當舉動,也自認沒有見不得人的地方,卻互相默契地往偏僻處走。
彼此陷入沉默,氛圍卻半點不僵硬,各自藏着有關對方的心事,在夜色的掩蓋下暗暗躁動。
過了一小會,謝嶼打破了這份安靜:“這麽特意跑來一趟,你是為了和外賣搶生意?”
“不是的。”林秋宿嘀咕,“這個是感謝你趕來陪我打游戲,新出的英雄很好用。”
謝嶼頓了下,道:“你和林觀清吃飯,心裏還能把我記着?”
“對呀,麻煩你那麽多,想請你吃東西不是很正常?”林秋宿率真地解釋。
聽到少年跟自己如此客氣,謝嶼拎住小酥肉的打包盒,一時沒有吭聲。
林秋宿感覺到他情緒似是不太好,有點緊張地瞄了眼對方的臉,妄圖在上面找出蛛絲馬跡。
可惜謝嶼的表情控制能力絕佳,總是神色淡淡的樣子,根本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什麽,是焦灼還是納悶。
林秋宿心思很細膩,察覺到謝嶼有些反常,似是有些緊繃,随之忐忑地抿起了嘴。
不過他還沒怎麽多琢磨,聽到謝嶼問:“網吧裏面的結清了,那網吧外面呢?”
林秋宿懵懵懂懂:“咦?”
他不由地扭頭看過去,發現謝嶼漆黑的眼眸正望向自己。
在林秋宿的印象裏,謝嶼慣常漫不經心地掃視四周,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自己總是被對方目不轉睛地看着。
“我是說,既然小林在算人情賬,網吧外面的還給不給?”謝嶼道。
林秋宿怔了怔,好像擔心回複晚了,對方就會很失落,內心的話語不經過權衡,就呆呆地脫口而出。
“可是我的手很冷。”他聽到自己輕聲喃喃。
緊接着,林秋宿深吸一口氣,磕絆地說:“不過我不喜歡欠人獎勵,所以你把手給我。”
在這個沒有人注意的角落裏,謝嶼伸出手,林秋宿将其微微合攏擡高,牽引着拉到了身邊去。
不懂林秋宿這是在準備幹些什麽,謝嶼垂下眼睫,流露出一絲遲疑。
他再看到林秋宿低下頭,因為動作生疏笨拙,溫軟的嘴唇無意擦過自己的拇指指腹。
這搞得謝嶼心尖發癢,下意識想抽回手,又矛盾地想捧住對方的臉頰,不過終究還是在原處忍耐。
然後,他眼睜睜地瞧見——
林秋宿往自己的掌心裏吹了口熱氣。
呼嘯的風聲裏,手掌傳來無法抗拒的暖意,這個冬夜似乎都要為此融化。
但林秋宿後知後覺地難為情,擔心這個幼稚舉動受到取笑,擡眼時不禁目光閃爍。
繼而他猝不及防地發現,自己正被溫柔地注視。
林秋宿的心跳漏了一拍,春天于此時有了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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