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為什麽
兩個人在體育館又鬧了一陣，中午時分才走出校園，跟看門大爺打了個招呼，兩個人在附近的一家快餐店用了餐。
這個節日，就連快餐店也人滿為患。好不容易有了位置，田煜祺趕緊跑去坐下，淩嘉鴻則去買吃的，田煜祺擡着腦袋對上淩嘉鴻的視線，露出個傻傻的笑，低下頭看起了剛才在學校拍下來的照片。
黑板上兩個人挨在一起的名字，淩嘉鴻打球時的樣子，還有兩個人的一張自拍合照，每一張都像染了蜂蜜一般，洋溢着甜甜的味道。
吃完飯，淩嘉鴻問田煜祺下午的打算，田煜祺搖搖頭，他覺得光這一上午，他就過的特別開心，特別滿足。
淩嘉鴻看田煜祺一天沒停過的笑，心情很不錯。他想了想，給他老師打了個電話。
淩嘉鴻的老師姓於，只教過淩嘉鴻兩年語文，現在已退休好幾年，正沉迷于陶藝無法自拔，據說還開了個陶藝班，教小朋友捏陶。
於老雖然只教了淩嘉鴻兩年，但特別喜歡這個小孩，說淩嘉鴻聰明懂事，後來兩個人也沒斷了聯絡。淩嘉鴻每年過年回到B市，總會去探望一下。老頭子幾年前開始接觸陶藝，現在也算是小有所成。
原本淩嘉鴻跟老師約着是明天見面，耐不住今天田煜祺突然找上門來想跟他玩，他就給老師去了個電話，詢問今天是否方便。
於老接到電話的時候正一個人在陶藝室，他一聽淩嘉鴻想帶個朋友早些來看他，求之不得，讓學生快點來，他們還能多聊一陣子。
田煜祺好奇的跟着淩嘉鴻在小巷裏穿梭，走了近二十分鐘，看到了巷子裏一扇半開着的大門。
於老住在老式的宅子裏，不大，陳舊的建築有着深深的年代感，那是經過幾十年，甚至十幾年的風吹雨打。
老頭子大冬天的，竟然只穿了個白背心，站在院子口招呼兩人進去，精神頭十分不錯。
“於老師好。”田煜祺跟着淩嘉鴻喚道，将手上提着的吃食遞給老人家。
於老一看樂了，“這不是東街那蹄髈麽，還開着呢？”
“嗯。”淩嘉鴻點點頭。倒是田煜祺探過頭去補充道，“那店生意可好啦，人排的那麽長，淩嘉鴻說以前就賣蹄髈，現在還賣一些新東西，我們還給您買了半只鴨。”
“哈哈。”於老忍不住笑了，覺得淩嘉鴻帶來的這個小娃娃有意思，“那你們一定排了很久，吃飯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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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吃過啦。您吃了嘛？沒吃正好用這下飯，熱乎乎的才好吃。”
於老一拍大腿，“行啊，你們倆可願意陪我這老家夥吃一頓飯？”
三個人進去屋子裏，圍着小桌子坐下。
於老早年喪妻，膝下無子，如今一人居住。不過他每周定時開班，偶爾也會有人預定來體驗陶藝，院子裏總是人來人往，并不會感到孤單。
於老在門口時就聽淩嘉鴻介紹了田煜祺的名字，知道他是他的高中同學，不過他對這倆個性格相差許多的朋友，如何認識的經過還是很感興趣。
淩嘉鴻話不多，都是田煜祺在講。他提起自己成績不好，也不臉紅，一直誇淩嘉鴻人好，願意幫自己補習，現在他學習也進步了不少。
“肯學就好，看這長相就一副聰明樣，以後肯定能趕上嘉鴻。”於老也不吝啬，笑呵呵的誇贊田煜祺。
兩個人又陪着於老吃了一頓，田煜祺夾了點蹄髈肉吃了，直呼好吃。淩嘉鴻在一旁看着，也覺得有意思。
三個人用完飯，就去了於老的陶藝室。
田煜祺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陶藝，於老先給他們展示了一次，田煜祺看着一塊泥，經過於老粗糙的手，成為了一件藝術品，簡直驚訝的合不攏嘴。
於老問他想不想試，他點的頭都快斷了。淩嘉鴻也坐到了他的旁邊，兩個人一人一塊泥，在於老的指導下，時而用力，時而按着紋理輕輕觸碰。
陶藝這東西淩嘉鴻早些年就試過，不過也就那麽一次，他對這提不上興趣不興趣的。這一次看田煜祺興致勃勃，他也就陪着一起。
田煜祺還嚷嚷着要比賽誰做的好，讓於老當裁判，到時候輸的人要給贏的人獎勵。
於老笑呵呵的看兩個人的相處，覺得兩個人的關系可真不錯。
做完的半成品還需要耐心的燒制，上色，真正的成品得過幾天才能拿到手。
田煜祺也不急，他打量着自己做的碗和盤子，怎麽看怎麽滿意。然而他轉頭看到淩嘉鴻做的，笑着的臉又垮了下來。
怎麽學霸那麽聰明，做什麽都特別厲害。
淩嘉鴻倒沒覺得自己做的比田煜祺好，況且他以前也試過，就讓於老判田煜祺勝，讓小孩開心開心。
於老也就順着他的意，宣布了獲勝者。
田煜祺歡呼一聲，笑的眉眼彎彎，特別可愛。
在半成品燒制前，他們可以給自己的作品署個名，刻個印。田煜祺在碗底盤底都刻下了同一個符號，還躲着不讓淩嘉鴻看。
下午，兩個人又陪着於老聊了會兒天。田煜祺在一旁聽着也不覺無聊。通過兩個人的交流，他能從中更多的了解淩嘉鴻一些，更多一些。
“於爺爺，我做的什麽時候可以好啊。”離別前，田煜祺還對自己的作品念念不忘。
“你想要的話爺爺就開個小竈先給你燒，過兩天就可以拿了。”
“好耶！”田煜祺連忙點頭，也不客氣，“到時候我不在這，讓淩嘉鴻來替我拿。我會讓他帶老東家大蹄髈給爺爺的。”
“哈哈，那我就等着了。”於老啼笑皆非，看淩嘉鴻沒有拒絕，心裏感嘆着兩個孩子的感情可真好。
田煜祺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的朝於老揮手，老頭子一直将兩個人送出了巷口，才轉身回了院子。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上的路燈一盞盞亮起，發出幽幽的黃色光暈。
兩個人走出巷子，往早上見面的市标建築那走去。
田煜祺今天是做好告白準備的，早上在體育館的氣氛正好，卻被淩嘉鴻這不解風情的木頭樁子打斷；飯後在於老那待了一下午，也找不到好的時機。現在，他快要回家了，再不開口也不知要等到何時。
冬天的噴泉池并沒有運作，沒結冰的水随着偶爾拂過的風，散開一層層漣漪。
地标建築遠離市中心，也沒有什麽熱鬧的娛樂設施，人不多，偶爾有幾個大人帶着小孩走過，留下一串串歡聲笑語。
夏言的車再過十分鐘才能到，淩嘉鴻陪着田煜祺坐在早上一見面的那把椅子上。晚風更加冷了，他将田煜祺的圍巾往讓拉了拉，捂住小孩紅紅的臉。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卻也沒有一絲尴尬，相反的，歲月靜好，心情也格外舒服。
田煜祺拉過了淩嘉鴻的手，他摘去手套，與淩嘉鴻的手心貼着手心。
“淩嘉鴻，你的手好大。”田煜祺的手指比淩嘉鴻的短了許多，“你一下子就能蓋住我的手了。”
淩嘉鴻聽了，也這樣做了，他握住了手，果然将田煜祺的包了起來。
田煜祺覺得時機差不多，反握住淩嘉鴻的手腕，擡頭對上淩嘉鴻看下來的目光，他舔了舔緊張到幹澀的唇，開了口“今天比賽，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
“嗯。”淩嘉鴻答道，他沒想到小孩會那麽快使用這個權利。
“我的要求就是，你能不能安靜的聽我說完我接下來的話。”
“可以。”淩嘉鴻心想，田煜祺又打算搞什麽鬼。
“我...”田煜祺對上淩嘉鴻淡淡的目光，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當時他在位置上，淩嘉鴻從講臺上走了下來。兩個人眼對上眼，他覺得淩嘉鴻有點可怕。
然後呢？然後...就不知不覺動了心。
“淩嘉鴻，我喜歡你。”
田煜祺的聲音輕輕的，慢慢的，卻很認真，很誠懇。他沒有長篇大論，也沒有甜言蜜語，他選擇了用最簡單的方式，跟淩嘉鴻說道，“我喜歡你。”
淩嘉鴻沒有作聲，他的手還握着田煜祺的手，他感覺到田煜祺的緊張和顫抖，他仿佛聽到了田煜祺的心跳聲，那麽的急，那麽的重。
他對上田煜祺閃着光的眸子，他閉上了眼。
握着的手被慢慢放開，淩嘉鴻站了起來，他背過身子，對田煜祺道，“很晚了，你該回家了。”
沒有答應，沒有拒絕，淩嘉鴻只是淡淡的答，“你該回家了。”
田煜祺的手涼的厲害，他站了起來，站到淩嘉鴻的面前，他問，“為什麽？”
為什麽不回答，這樣無聲的拒絕，更加讓他難過。
“為什麽？”淩嘉鴻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他慢慢的搖了搖頭，“沒為什麽...我回去了。”
淩嘉鴻走了，毫不遲疑的走了。只給田煜祺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在遠方的黑夜裏。
田煜祺愣愣的坐回椅子上，他的一只手上帶着淩嘉鴻送的手套，脖子上還圍着淩嘉鴻替他帶好的圍巾，而淩嘉鴻，早就離開了。
大滴大滴的眼淚滴落在地，田煜祺安靜的看着淩嘉鴻離開的方向，視線一片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田煜祺低下了頭，捂住了臉，放聲大哭起來。
為什麽？
為什麽？
他不斷的詢問。
可是，再沒有人給予他任何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