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重明睜開眼,聽到了一聲慘叫。
聲音很大,幾乎響徹整個村莊。
夢境其實并沒有結束,他是被這聲慘叫驚醒的。
“怎麽了?”
“出什麽事了?”
院子裏昏睡的游客紛紛醒來,慌張無措。
重明還沒有完全從夢境脫離,腦子有點恍惚,朦胧中聽到荊海的聲音:
“我去看看。”
他揉了揉眼睛,環顧四周,原來已經到了早上,大約是淩晨時分,天剛蒙蒙亮,他坐起身,被子從身上滑落,不禁打了個冷顫。
“醒了。”
身上一暖,有人幫他披上了外套,定睛一瞧,是師兄。
“謝謝師兄。”他已經完全清醒,三兩下套上外套,環顧四周,焦急道,“張旭呢?張旭在哪?”
花茂打着哈欠:“不知道,可能在房間裏吧,你找他幹嘛?”
重明就想沖出去找人,手腕一緊,被人拉住。
魏叔方修長的手指扣着他的手腕,朝旁邊的位子輕輕點了點下巴,示意他先坐下,他表情平靜,目光從容,重明急躁的情緒就被安撫了下去,略一遲疑,坐了下來。
“是不是又夢到了什麽?”魏叔方道。
Advertisement
重明腦子裏浮現起夢裏的情景,身體禁不住抖了抖,不過奇怪的,這一次竟然沒有像之前那樣強烈的反應。
但回想起夢裏的一幕幕,還是忍不住白了臉,深吸一口氣,正想将夢境描述一遍,突然聽到拔高的問話聲,急切又透着惶恐:
“你們有誰看到跟我們一起的女生了嗎?長頭發藍外套的那個?”
“她就坐在這裏,跟我一起,有誰看到她離開了嗎?”
……
重明心裏一突,噌的站起身,掙開魏叔方的手,三兩步走到幾個少年少女面前:“你們說什麽?!”
顧展拿着手機讓別人看柳淑芳的照片,眉頭緊皺,目光焦躁:“我剛剛醒來,發現格格不在了,我以為她去了洗手間,可這麽半天沒出來,沙子進去看了,說根本沒在裏面!”
被叫沙子的少女神色疲倦,卻還算冷靜:“我去每個房間都看了一遍,沒有。”
站在她身邊的少年餘景道:“門口我也看了,我還去亭子上面看了四周,沒有看到格格。”
大約沒有睡好,他頭發亂糟糟,氣色也不好,表情煩躁:“這種時候她亂跑個什麽鬼!”
沙子遲疑,表情帶了絲凝重:“你們說,會不會……”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覺得柳淑芳的失蹤跟昨天發生靈異事件有關。
幾人齊齊白了臉。
重明握了握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道:“你們有誰看到張旭了?就是村長的兒子。”
幾人一愣,沙子搖頭:“我沒有注意。”
餘景環顧四周:“他不在?出去了嗎?我半夜醒來好像還看到他在那裏坐着。”他指了指院子角落,張旭昨晚就待在那裏,此刻還留着呈掀開狀的被褥。
顧展也表示沒有在意。
“我,我看到了……”旁邊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有點怯怯的,是那個崴了腳,叫大喵的女孩,一瘸一拐走了過來,看方向是從洗手間出來。
“我剛剛看到他急匆匆出去了,就是那尖叫響起來的時候。”她道,臉上帶了些焦急,“怎麽,格格沒找到嗎?”
沙子扶了她:“沒有,我們找遍了,都沒有她的人影。”
“那怎麽辦?”大喵滿臉惶惑,看向顧展,顯然他們這一行顧展才是主心骨。
顧展心裏其實并不相信這些神神鬼鬼,他覺得是這村子裏的村民在裝神弄鬼,心裏已經将昨天發生的事歸結到了有預謀的殺人事件上,他拿起外套穿上:“你們在這裏等着,我去找,一旦手機有信號,就立刻報警。”
重明皺了下眉,攔住了他:“這件事……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你先別着急,就算你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不如在這裏待着,我去找。”
顧展目光閃了閃:“重明,我知道我和格格的事傷了你的心,但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如果格格出了事,我們該怎麽跟柳叔和阿姨交代?”
“是你該如何交代!”旁邊插入一把清冷的嗓音,魏叔方持着手杖走了過來,神色冷淡,“人是你帶出來的,出了事,與重明有何幹系?”
他難得擡眼正視別人,黑沉的眼睛輕飄飄一瞥,壓得顧展喘不過氣來。
重明因為從小環境所致,思想行為習慣了直來直去,誠實善良是基本,從不會說謊話,也聽不懂繞着彎子的話中有話。
雖然進城這幾個月他一直在努力适應,但從小到大的思維慣性想改沒有那麽容易。
所以在聽到顧展的話時,他愣了下,心頭茫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但他不傻,有了魏叔方點撥,頓時恍然,原來顧展并不相信他的話,甚至以為他因為他們的背叛心有芥蒂,故意不願幫忙。
他心頭一涼,失望從眼裏蔓延到了臉上。
顧展說完就後悔了,目露懊惱,等看到少年眼裏滿滿的失望,心裏更是一慌:“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重明搖搖頭:“算了,你關心小芳是對的。”他知道真相,阿展不知道,他這麽想也沒有錯,何況他跟小芳現在是戀人,擔心是對的,要是他的戀人出了事,他只會更着急。
“不過我還是想說,你先別着急,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我會将小芳找回來的。”
說完扶着魏叔方轉身離開。
而一轉過身,重明臉上的表情完全垮了下來,如果說婚約被背叛他還有那麽一絲理由能說服自己去體諒,去理解,畢竟姑婆曾經跟他說過,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又或許他對小芳也沒有他以為的那樣深愛,他難過,卻并沒有非常傷心。
甚至還檢讨過,确實是他自己不夠優秀,不夠好,比不上阿展,小芳選阿展是對的。
他昨天立刻趕兩人走,也不是真的就再不聯系,當時除了生氣,還是有一絲想保護他們的心。
但現在,阿展,不,顧展的态度,才是真的叫他心涼。
他嘴裏也說着,他們一起長大,又怎麽能不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卻還這樣曲解他的意思,怎麽能不讓他心涼。
他有些迷茫,只不過短短一年多不見,為什麽大家變了這麽多?或者說其實是他并不了解他們?
“別多想。”魏叔方拍拍他手,瞥了眼四周,微微皺眉,“去外面說。”
原來荊海回來了,他正立在院門口,跟花茂說話,旁邊還有周生鳴。
“……幾位有什麽打算?”走近,聽周生鳴問。
荊海轉頭看向魏叔方,先彙報剛剛打探來的消息,他神情有些凝重:“是吳建成,他被吊在了路口的電線杆上,像是自己上吊自殺,不過……”他表情變得古怪,含混道,“他下面……被絞掉了,非常慘。”
想起那血肉模糊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夢境裏的畫面在腦中浮起,重明心裏莫名湧起一絲快意:“死的好!”聲音冰冷而陰戾,渾然不像平時的他。
別說面前幾人,重明自己也吓了一跳,茫然過後,擡手捂住了腦袋,他知道,這是夢境殘留的影響。
“小哥是不是知道什麽?”周生鳴眉頭緊皺,黑眼圈深重,似乎一夜沒睡。
重明點頭,他看了眼想湊上來的游客,道:“去外面說。”他想盡快找到小芳,也想幫托夢的厲鬼化解怨氣,但他不聰明,所以得讓比他聰明的來幫他分析。
周生鳴是聰明的,不然也不會很快站出來成為這群游客的領頭,他回到院子裏說了些什麽,人群很快安靜下來。
重明趁着這個時候,一邊往外走一邊飛速将夢到的情景簡略說了一遍,周生鳴是聰明人,但他更相信師兄和荊海。
淩晨時分,天還沒大亮,村子裏彌漫着薄霧,站在坡上向下瞧去,頗有幾分水墨畫卷的意味。
重明卻皺起了眉:“這霧……好像有點不太對。”山村早起有霧很正常,但這霧未免太大了點,昨天中午來時,他們站在這裏分明可以看到村口的浣花溪,但現在卻連岸邊都看不見。
可是他又感覺不到什麽不對,沒有煞氣沒有陰氣,什麽都沒有,正常的有些……不太正常。
他撥弄了兩下手腕上的玉玲,猶豫要不要取下來。
花茂來的時候穿的少,此時裹着毛毯,表示同意:“确實不對,雖然說三伏天已經過去了,但還算夏天吧,沒道理這麽冷?你們說,這該不會是……嘶——”說着哆嗦了兩下,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吓的。
荊海回答重明之前的問話:“我剛剛好像在下面看到了張旭,不過我着急上來,沒有仔細注意。”他頓了下,“重先生的意思是,你夢到的那個男孩就是張旭?”
“沒錯。”重明重重一點頭,“就是他!”
雖然從夢境裏的視角,他看不到“他”的容貌,也沒有聽到他的大名,但沒來由的,他就覺得這個人是張旭。
他之前沒有仔細觀察過張旭,僅有的印象中,是個聰明精幹又熱情的禮貌青年,對着誰都是未語先笑,脾氣很好的樣子,再回想夢境裏的“他”,尤其最後那一幕,禁不住頭皮發麻。
荊海跟花茂顯然也作了比對,只是他們沒有重明感受的清晰,而且平常也見過那些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倒沒有太糾結,只稍稍驚訝了下,而後疑惑道:“所以,他是想替那個女孩報仇?可他為什麽要抓走柳淑芳?難道她是那女孩的轉世?”
魏叔方一直凝視着遠處的霧氣,這時開口:“或許……因為他想要她活過來。”他看向重明,“有沒有能夠讓鬼魂複活的方法?”
重明臉色大變。
作者有話要說: 嗯,其實小女孩的事現實是有發生的,還不止一起,看新聞的時候很氣,但沒有辦法,所以才有了這篇文,雖然靈異文看的人不多,但還是想寫,現實夠糟心了,所以希望能在小說裏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止這一個故事,之後的故事大約都是脫胎現實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