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

祁昊确實想報仇, 從他死去知道真相的那一刻, 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報仇, 尤其等他一天天長大, 通過電視電腦知道的越來越多, 恨意越來越深, 差一點他就能向重明托夢申冤, 但他碰到了年年,柯曼青的女兒, 柯年年。

對于一個看着親妹妹被捂死的孩子來說,柯年年的出現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 尤其在她遭到虐待後, 他陪她玩幫她偷食物, 即當爹又當媽照顧她。他不敢現身吓唬王媽, 怕被他們找來和尚道士消滅掉, 如果沒了他年年要怎麽辦?只能小心翼翼盡他所能保護着她。

因為有了年年,他的怨氣被壓下, 加上他不能離開別墅太遠, 就是想報仇也沒有辦法。

直到重明發現了他。

在覺察到他們對他沒有惡意的時候,他果斷将事情全盤托出,并且送上嬰珠, 請他們幫忙。

“我們要怎麽幫他?”動腦子的事重明不擅長,只能乖乖聽別人的安排。

花茂當即站出來,正氣凜然:“這還用說,當然是曝光他們, 讓大家都知道,然後讓他們接受法律的制裁!”

荊海抱臂,笑得不懷好意:“好啊,那這件事就交給花三少了。”

花茂拍着胸脯:“沒問題,你們只管看着!”

“還有年年。”重明道,想起那個瘦瘦弱弱的小女孩,得趕快将小女孩解救出來才行。

花茂點頭:“放心,看我的!”

接下來幾天,花茂跑的不見人影,重明和魏叔方掉了個個,之前是魏叔方休養重明去看他,這回換成了重明卧床魏叔方來看他。

一對師兄弟也是多災多難。

重明也沒有閑着,趁着休息的時候将夢境裏的情形畫了出來,讓荊海幫忙去查,他已經漸漸摸到了規律,這些夢基本上是一個星期來一次,但并不是所有都是清晰的,大多醒來就忘,而被他記住的,通常都很痛苦。

這一次托夢的跟燕子比可謂怨氣沖天,沒傳遞多少消息就自己先“黑化”了,只能等下個星期,看她想告訴他什麽。

因為親吻事件,重明一開始有點擰不過來,每每看到師兄都非常尴尬,如果沒有旁人在場,話都說不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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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次三番下來,魏叔方淡定的姿态感染到了他,尴尬漸漸消除,又恢複了之前的親近,而且或許因為這不算吻的吻,重明心裏莫名對師兄有了一絲依賴,言行舉止不自覺帶了點親密。

魏叔方不動聲色,樂見其成。

當然,腦內補腦了百集無人知曉的劇場。

五天過去,花茂還沒帶來消息,重明先接到了一通電話,柳淑芳的電話。

當初在萬壽村的時候,重明跟柳淑芳說好,将兩家當年交換的信物交還回來,後來回家後他曾給柳淑芳打過電話,她那時忙着準備開學,讓他等一等,這一等就等到了今天。

重明沒有讓她來小院,約在了市中心的一家五星好評餐廳見。

本來他是打算一個人去的,結果到了出門的時候,荊海開車載着師兄默默等在門口,等到了餐廳,大門口笑呵呵的不是花茂是誰。

重明一時頭大。

“這不是擔心你被哄騙了嗎?”花茂上來哥兩好的搭住他的肩,“就你這傻白甜的模樣,三兩句将自己賣了還給人家數錢!”

大約彼此熟悉了,花茂不再像之前客客氣氣叫他小師傅,直接叫了名字,言談舉止也随意許多。

重明知道大家是擔心他為他好,也就沒有拒絕。

等進了包間,果然柳淑芳也不是一個人來的,帶了顧展和沙子。

“重明。”一見到他,顧展立即起身迎了上來,等看到重明身後的花茂和荊海,臉上的笑明顯落下去了幾分。

重明這些日子想了很多,他已經想明白了,他其實并不喜歡小芳,那種愛情的喜歡,是因為先定了婚約,所以他直接将小芳當做了另一半來看待,撇開婚約來看,他們之間并沒有實質的愛情存在。

所以他能理解小芳的選擇,畢竟現在是新世紀,不興所謂強制婚約一說,小芳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力。

可是他不能理解顧展。

小芳是女孩子是妹妹,他可以包容可以适當諒解,但他無法原諒顧展,他不懂,他為什麽要欺騙他。

他明知道他們的婚約,知道他從小就将小芳當做戀人甚至妻子看待,卻還背着他跟小芳在一起,這種來自友情的背叛,對他來說比失去愛情更讓他難受。

包括小芳,他整理了自己的心情,發覺讓他難過的不是小芳跟顧展走到了一起,而是他們在一起之後瞞着他,疏遠他,他們是他唯二的兩個朋友,他願意将自己的一切跟他們分享,可顯然,對他們來說,他只是他們衆多朋友之一,甚至很有可能比不上跟他們一起出來旅游的那幾個人。

這個認知讓重明感到沮喪。

所以他不是很想搭理顧展,只出于禮貌打了個招呼,在柳淑芳對面坐了下來。

顧展表情失落。

“阿展。”柳淑芳上前幫他解圍,朝重明溫柔一笑,“重明你來了,快坐,還有你的朋友,都坐。”

她拉着顧展坐下,将菜單往前推了推,笑道:“你們要吃什麽随便點,今天我和阿展請客,一算道歉,二算感謝。”

道歉是給重明,因為他們欺瞞他,感謝則是感謝在萬壽村是他們救了她。

重明沒有接:“不用了,我來只是想要回我的玉佩,你給我就行。”

柳淑芳臉上的笑容就變得有些勉強。

柳父将她接到城裏的時候生意已經做得像模像樣,她又恢複了幼時小公主的生活,尤其近幾年,柳父生意越做越大,加上她本身又長得漂亮有才,周圍幾乎都是捧着她的人,已經很久沒有人會這麽直接拂她的面子,給她難堪了。

可說話的是重明,她只能忍下。

她對他有愧,是她有錯在先。

這麽想着,她壓下心裏的焦躁,重新挂起笑,眼露祈求,從小到大,只要她露出這樣的表情,重明就會順了她。

“只是吃頓飯而已,我們已經兩年沒好好聚過了,一定要見面就走嗎?我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還有姑婆,我也很想念她。”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這一回重明并沒有像她想的那樣應她,他搖頭,眼裏不再有對她的無條件順從:“不用了,我師兄還在別的包間等着我們,你們想吃什麽可以随便點,我請你們,結賬的時候我會一起付。”

他朝她伸出手,示意将玉佩給他。

柳淑芳咬唇,從兜裏掏出一個盒子,遞到了重明手裏。

“我爸說想見見你,跟你親自說聲抱歉,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幫你們約個飯局。”

重明打開看了一眼,其實他已經忘了當初交換的玉佩是什麽模樣,瞧着似乎是當初那塊。

花茂湊過來看了一眼,似乎很懂的樣子。

“不用了。”重明幹脆将盒子給他,随意的樣子讓柳淑芳皺了皺眉,“當初大人随口定下的婚約而已,沒必要這麽正式,交還了信物就行。”

他對小芳的爸爸已經沒有了多少印象,他既然能讓小芳将玉佩還回來,說明本身也同意了毀約,再見又能如何。

“既然玉佩已經還回來了,我先走了。”他站起身,全程保持着微笑,客氣道,“以後有空再聯系。”

“重明……”柳淑芳和顧展齊齊站起了身。

柳淑芳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自從确定了自己喜歡顧展,她一直想要取消掉這個在她看來堪稱荒謬的婚約,雖然重明長得很帥,對她也很好,可他一直待在山裏,沒上過學沒有學歷,對外面什麽都不懂,她和他根本沒有共同語言。

顧展不一樣,他在高中時就護着她,又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每每跟他走在一起,她能看到那些女生羨慕嫉妒的目光,讓她驕傲又歡喜。

終于跟重明攤開,取消了婚約,她以為她會很開心,可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隐隐的失落。

或許是因為重明沒有繼續跟她做朋友,又或許是他答應的太幹脆,讓她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在心頭。

不,她甩開這些思緒,這更證明她做的沒錯不是嗎,能這樣輕易就放棄了她,說明重明對她也沒有多麽喜歡。

畢竟是青梅竹馬親密長大的未婚夫,哪怕沒有愛情,也有友情親情,她會失落是正常的,沒有感覺才奇怪。

她這樣想着,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臉上。

“好,現在大家都在安市,以後可以常聯系。”

顧展心裏煩亂,他有心想要解釋,可結局已定,再多的解釋也顯得蒼白,最終只能道:“重明,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可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我有我的苦衷,在我心裏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最親近的家人,我不希望我們就這麽疏遠,我也不求你原諒我,只希望你別拒絕我,我們還是朋友好不好?”

他說這話時眼裏帶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哀求。

在重明心目中顧展一向是驕傲的,意氣風發的,除了最開始來山裏的那段時間,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低聲下氣的顧展,一時猶豫。

花茂眯了眯眼,敏銳的覺察到了什麽,伸手搭上了重明的肩膀,笑呵呵道:“我還是頭一回見搶了別人未婚妻,還非得死纏着要跟人做朋友的,這位帥哥,你覺得這要換成你,你會願意嗎?”

顧展臉色一黯。

重明搖頭:“不用了,我祝你們幸福。”

說完轉身出了包廂。

一走出來,重明臉垮了下來,不管怎麽說,失去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他還是很難過的。

“行了。”花茂拍拍他的肩,“化傷心為食欲,今天我請客,你放開随便吃,想吃什麽點什麽,不夠咱可以換別家!”

重明做了個深呼吸,該傷心的他之前已經傷心過了,他失去了顧展和柳淑芳,卻又有了師父師兄,陸立軒荊海花茂,時間不會後退,人生得朝前看,就像陸立軒說的,會背叛的,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朋友。

回到魏叔方在的包廂,之前點的菜已經陸續上來,正好趕上開吃。

這家餐廳主打的是魚,酸的,甜的,辣的,蒸的,煮的,煎的……林林總總擺滿了一整桌。

“群魚荟萃啊這是。”花茂啧了一聲。

美食撫平了重明的心情,聞着香味心情就好了很多。

魏叔方目光落到他手上:“玉佩呢?”

“啊,在我這。”花茂将盒子放到桌上,打開,“光澤瑩潤,觸手細膩,是真貨,至少值十萬,比你前未婚妻家給的那項鏈值錢多了,看來還真是祖傳的寶貝。幸虧要回來了,不然得虧死。”

十萬!!!

重明瞬間瞪大了眼,姑婆随手從梳妝盒裏拿的,居然這麽值錢!這些東西他在姑婆妝盒裏看到過很多塊!而且不止玉佩!

那他跟師父下山這一路過得那麽艱難是為了什麽?早知道求姑婆給一塊玉佩就好了。

#萬萬沒想到,我住在深山年邁樸素的姑婆居然是坐擁千萬的豪#

重明驚呆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魏叔方忽的道:“你确定當初交換的是這一塊?”

“啊?”重明一愣,猶豫道,“應,應該是吧,當時姑婆取出來就給了小芳的爸爸,我只看過幾眼,不太記得了。”

魏叔方摩挲兩下手裏的玉佩,突然解起了衣扣,他西裝裏穿的是白色襯衫,扣子系的整整齊齊,解開兩顆,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挑,勾出一抹紅線,紅線上挂着一枚玉佩。

他将兩個玉佩放在一起,乍瞧去,無論大小還是花紋,一模一樣。

!!

重明再次瞪大了眼,腦洞大開:“師兄你跟姑婆認識?難道你是姑婆失散已久的兒子?不對,孫子?”

電視劇裏不都這麽演的嗎,給孩子留個信物什麽的,等長大成年後憑信物相認。

魏叔方面無表情,一時居然不知道要怎麽接話。

荊海幫忙道:“不是,老板意思是,她給你的這塊玉佩是假的,不是當年你送出去的那一塊,老板這塊才是。”

哈?

重明迷糊了:“怎麽可能,玉佩在小芳那裏,怎麽可能跑到師兄身上。”

“你确定玉佩一直被柳淑芳帶着?”花茂啧啧,“很明顯啊,當初柳淑芳的父親拿玉佩換了錢,很有可能這筆錢就是他做生意的啓動資金,不然你說他當初一窮二白的,怎麽建起的公司?柳氏物流,連我都聽過柳宗周的大名。”

重明怔住,心裏已經信了大半。

荊海仿佛彙報工作一樣補充:“老板的這枚玉佩是董事長十年前從拍賣會上買回來的,時值五百八十八萬,正宗的羊脂白玉,給老板養身用,至于拍賣行是怎麽得到的,我現在就可以去查,應該很快就能知道。”

說着就拿起電話走到了一邊。

花茂拎起那塊“假”玉佩晃了晃,冷笑一聲:“好啊,以次充好,柳宗周倒是打得好主意!千萬的東西用十萬就打發了,臉大到沒邊了,真以為沒人能發現?”

重明恍惚:“……不是五百多萬嗎?”

一時不知道該為這個數字震驚還是該為再次被騙而難過。

“那是十年前,現在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至少得千萬,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千、千萬……

重明咽了下口水,再看師兄胸前的白玉,在他眼中自帶萬丈光芒,連師兄在他眼中都高大了起來,畢竟是随身帶着千萬移動的人。

魏叔方見狀解下來遞給他,吓得重明連忙拒絕,開玩笑,千萬啊,萬一摔壞了,賣了他都賠不起。

花茂站起身:“走走走,趁着他們還沒走,去說清楚,這個公道必須得給你讨回來!”

重明拉住他,搖了搖頭:“不用了。”

他目光清明,眉眼間透着豁達:“當初姑婆給了他,沒想過再要回來,而且當時也沒有拍下證據,就算找上門他也不一定會承認,反正婚約已經解除了,以後再不來往就是,何況玉佩到了師兄手裏,也不算丢失。”

他其實并沒有想過要要回玉佩,下山之前姑婆提醒過他,萬事莫強求,随緣就好。

花茂不忿:“誰說沒有證據了,荊海這不是去查了嗎,順着線索查,肯定能查出來是誰賣的!”

荊海正好挂了電話回來,道:“未必,我已經問過拍賣行了,他們查過記錄,當初這塊玉佩是古玩店裏收上來的,當時是銀貨兩訖,而且是撿漏來的,只用了十萬,沒有記錄下太多的信息,只有銀行轉賬的證明,卡主是個叫孫正明的人,若要再查,恐怕得費些功夫。”

花茂登時噎住。

重明心情複雜。

“這麽說來是我冤枉他了,還真用十萬換了十萬?”花茂拎起“假”玉又看了看,“不對,十年前的十萬跟現在的十萬可不一樣,怎麽也得翻個十倍才行,再說了,賣了信物,确實是他做得不對!”

“是不對。”重明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的一連串打擊太大,他居然沒有了什麽感覺,甚至還笑了笑,“可是不對又有什麽辦法,玉佩已經賣掉了,再說現在也沒有确鑿證據說明一定是他賣掉的,可能其實并沒有賣掉,師兄的這塊玉佩并不是我的那一塊,而且你要這麽想,世間萬事有因有果,一啄一飲,虧欠了別人的,總會在別的地方還回來。”

花茂扶額:“得,我說不過你們這些佛家子弟,要是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重明無奈,他心裏清楚,如果他願意,花茂跟師兄一定會幫他報複回去,可一來他不想麻煩他們,二來他并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可生氣的,他對小芳的爸爸又沒有什麽太多感情,他欺騙他也好,瞧不起他也罷,對他來說根本好比石頭落入了深海,起不了半絲漣漪,誰會對陌生人産生多餘情緒?

不過看花茂跟荊海的表情,他這個想法好像對別人來說有點難接受。

可姑婆跟師父就是這麽說的啊,一切随緣,不必太過計較。

他突然有點迷惑了。

不過師兄似乎能理解他的想法,沒有多說什麽,只将手裏的真玉佩遞給他:“既然是你的,物歸原主。”

重明連忙推回去:“不用,不用,你花錢買了它,就是你的,不用給我,而且也不是你花錢買的,是你爺爺買的,他送給你的禮物,你不能随随便便送人。”

魏叔方皺了皺眉,頭一次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花茂摸着下巴左瞧瞧重明右看看魏叔方,忽然嘿嘿笑了兩聲:“這麽看來,老大跟重明是緣分天注定,千裏姻緣一線牽啊,難怪你跟柳淑芳成不了,原來這真正的定情信物早換了人,不如這樣,老大你也送個信物給重明,一個換一個,就不用為難了。”

這都什麽跟什麽?

重明正要開口反駁,腦子裏突然浮現起之前那個吻,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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