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想趁亂逃出京城,但很不幸,被攻進城的士兵發現了。

她被那些士兵拖到了地上,他們冰冷的刀尖挑開了她的衣襟,她十分害怕,拼命掙紮,直到摸到了藏起來的那把匕首,死亡與驚懼逼迫她一刀刺向了那些士兵,她成功了。

她成功殺死了他們,可是全身的力氣用完後,她發現自己全身也疼得厲害,熱度從她身上流失,那是從她身上流出的血。

那些士兵将刀插在了她身上。

她那會應該疼應該害怕的,可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笑了出來,她覺得自己真的是活得失敗極了,就像是場笑話。

她曾答應阿娘好好活着的,但是到最後她還是讓阿娘失望了。

她笑着笑着,就覺得有些冷了,閉上眼軟下去的那一刻,似是有人接住了她的身子,她聽見有人在她耳朵極急切的喊:“姑娘,你沒事吧?”那會她想到的卻是,這人說話這般溫和,她屍首應該也會被照料好吧。

她努力的撐開眼皮,卻只看見一片白……

只是,現今這是怎麽回事,難不成這是死後的黃粱一夢?

據聞那奈何橋上有一老妪,難道她方才喝的正是那忘卻前世今生的湯藥?

但這老妪怎與她記憶裏的陳嬷嬷一模一樣呢?

可陳嬷嬷早就染了惡疾,死了呀?

“嬷嬷,嬷嬷!老爺說花轎要到了,這次姑娘若還不出去的話,老爺說,下次姑娘就不用再出院子了。”

突然屋外又闖進個小丫鬟,張妤一瞧,更傻眼了,這不是采禾嘛。

可采禾也早就嫁人了呀?

這陰曹地府,她們是團聚了?

然張妤淚還沒來得及流,陳嬷嬷就趕忙拉着她起來了:“姑娘,咱們別愣着了,快,老奴幫您梳洗下,今日這是大事,可不能讓您失了禮儀。”

迷迷糊糊中的張妤很容易被倆人拖起梳妝了。

她坐在鏡子前也沒有掙紮,而是十分困惑的望着鏡子裏,這張有些陌生,但又很熟悉的面孔。

是她十二歲的樣子,還略微有些稚氣。

梳妝完畢後,陳嬷嬷見張妤沒向先前那樣極力表現出抗拒,心裏覺得她可能是剛醒有些犯糊塗,為防止她反應過來,趁此機會趕忙拉着她出了廂房。

見她最後也沒耍性子,心裏才松了口氣。

這要是被長公主記恨上,自家姑娘以後可有的苦頭吃。

張妤她們來的匆忙但也正巧,到的時候花轎剛到門外。

直到再次見到父親,張妤仍覺得不可思議。

在她成婚後,父親就與她斷絕了關系,她大概有三年沒見過他了。

但此時的父親眉目高挑,比她最後見的那一面年輕許多。

張父此刻滿面紅光,也不知道是得意還是什麽,見着張妤終于肯來前堂了,雖然沒賞好臉,但還是哼了哼鼻,點頭滿意。

張妤低着頭,沒看他。

對于再次見到父親,她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來。

這個在她成婚後就果斷的斷了倆人父女情的人,也是在她上門求救時狠心将她拒之門外的人,她覺得自己是該有些怨恨的,但很驚訝,她更多的是無感。

也許是失望透頂了。

于是此刻她見着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只覺得迷茫,迷茫的瞅着他紅光滿面,得意的臉色。

火紅的新郎服穿在他身上,怕是誰都會忘了他的發妻剛死吧。

張鳴成沒感覺出來張妤的變化,見她低頭安靜的站着,還以為她自己想開了,所以沒再鬧了:“既然你知錯了,為父自然也不會怪責你,只是今日這拜堂禮上你可不準胡鬧,知道了嗎?”

張鳴成十分重視這場婚事,畢竟這可是他翻身的機會。

他本來只是京城一個小小的若盧令,掌管京城的兵器庫,不管說得多好聽,說來說去也就是一個芝麻綠豆的官,平日裏見着哪個官都得低頭哈腰的,可今日不一樣。

從今日開始,往後那些本來下巴擡到天上去的人,還是得在他面前讨笑。

張鳴成像是看到了那副場面,神情有些激動。

張妤靜了良久,直到看見旁邊的陳嬷嬷有些焦急的臉色,她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呆呆地點了點頭。

張鳴成見她認錯态度良好,終于滿意的離開,去門外接花轎去了。

張府不大,所以正堂也不算大,這會裏頭的人都擠在了一塊,跟着好奇的看向了門外,張妤也被擠在人群裏。

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響了起來。

不過一會,就見張鳴成牽着一個身着鳳冠霞帔,火紅蓋頭的新娘過來。

張鳴成小心翼翼、弓腰低頭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供着尊菩薩呢。

不過對于外人來說也确實差不多。

對于張鳴成這種身份的人,能娶到長公主确實算是上輩子祖上積了大德了。

就這一下,一下子成了當朝驸馬,不可謂是一步登天,連旁人賀喜的聲音都從張鳴成喊成了張大人。

聽得他嘴角差點沒翹到眼上去。

這邊卑躬屈膝的張鳴成眉開眼笑,那邊張妤在望見蓋着蓋頭的人時,瞬間捏緊了手。

她還有些忘不了她那羞辱自己的話。

“呦,這張鳴成真可謂是一步登天了吧,小小一個若盧令,如今搖身一變,這就成當朝驸馬了?”

不知什麽時候,張妤身旁站了兩個人,身着綠色官服,是兩個不起眼的小官。

張妤聽見旁邊一個下巴點了痣的男子呵斥另一人:“這有什麽可羨慕的,那長公主手腕厲害着呢,你以為一個張鳴成能管得住?”

“咦……這話怎麽說來着?”那人似是十分好奇。

“哼,你知不知道長公主先前嫁的是誰?”

“這還有誰不知道的,前鎮國将軍嘛!”那人唏噓道。

“那鎮國将軍死得蹊跷,聽人說是要謀反被皇上暗地裏毒死的,你說是就沖這,長公主還能好好的活着,活得風光無限,你覺得她沒手段?”

那人不認同似的:“這不是坊間謠傳嘛,空穴來風的事,怎麽能當真呢,再說那鎮國将軍是暴斃而亡的,哪來的謀反。”

“哼,雖是坊間謠傳,但你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不是事出有因,怎麽會傳出這等風言風語來?!”

那人還是不相信的樣子,不過他也意識到這話不适合現下談論,及時的轉移了談話:“算了算了,就算是真的,跟咱們這些人也沒什麽關系,咱們這官場有幾個沒秘密的,說來還是替長公主可惜呀,這怎麽選來選去,最後還是選這張鳴成。你說這長公主到底圖什麽呢?難不成圖他是個鳏夫?”

另一人輕啧一聲:“嘿嘿,你這話說的,這張鳴成是個鳏夫,這長公主難道還不是個寡婦了?”

說到這裏,兩人對視一笑,捂着嘴偷偷笑了起來,似乎這樣,心裏就能平衡些。

站在他們旁邊的張妤面無表情,她沒料到,這年頭做官的也這麽長舌。

不過鳏夫與寡婦嘛,絕配。

笑了一會,那帶痣的男子又正經道:“不過你說到坊間傳言我倒是又想起來一事,聽說張鳴成原先那夫人是被活活氣死的,這事你知道嗎?”

聲音雖輕,但正好能讓張妤聽見。

“這又是什麽緣故?”

“據說,那長公主早就與張鳴成私通款曲,謀算着張夫人的位置了。這張夫人本就身子不好,發現的時候,便氣的發了病,這才早早丢下兩個幼兒,撒手人寰了。”

那人在旁連連附和,一副他說的十分有道理的樣子。

張妤卻瞬時僵住了身子。

因為她想起了一件事。

她想起從前,她便是聽見了這些話,當時本就悲憤的心更如拱了一團火一樣,燒得她當場就沖了上去,當着衆人面,指着長公主的臉罵。

但這會,這事她已經歷了一遍,倒沒之前那般憤慨了。雖然氣憤,但并沒有像之前那樣,不管不顧的沖上去,當堂破口大罵。

以至于鬧到那般無轉圜之地的地步,受苦了自己,也連累了周遭的人。

張妤深呼了口氣,告訴自己現今都是夢,這都過去了,沒事了。

這般後,她平靜的擡頭去看那倆個咬耳的人。

只見其中一個下巴點了顆痣,見她望過來,急忙收回了視線。

張妤蹙眉時,他已經匆忙拉着另一人離開了。

這讓她覺得有些奇怪,開始注意到從前自己從未注意到的事。

比如這倆人為何偏偏在她面前說這些話?再比如方才陳嬷嬷和采禾被叫走,真是只是偶然嗎?

且不論這些事,就說方才倆人說的話,也覺得經不起推敲。

高傲的長公主怎會與她父親暗通曲款,還謀算張夫人位置?

倒不是說她貶低自己的父親,實在是她父親除了一張臉尚算過的去,其他方面都不能與長公主相配。

這些事,讓她開始覺得這件事開始有些不對勁,但到底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而後在張妤還沒想明白的時候,又被一聲語調熟悉的輕嗤,打斷了。

瞬時擡頭望去。

輕嗤來自于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他也與旁人一樣,望着正中央拜堂的倆人,只不過表情上有些不同,旁人是瞧熱鬧,他則橫眉冷眼,臉色陰郁,更像是看一場喪堂。

看來方才那聲輕嗤不是針對她,而是朝着上頭拜堂的倆人。

張妤放下心來的同時,有些好奇的盯着男孩看。

恍然發覺這男孩長得不是一般的精致,一張玉面娃娃般的臉簡直比女娃還要秀氣,唇紅齒白,眉目精致。

即使年紀尚小,但仍能從不俗的皮相看出,他往後的驚豔絕倫。

男孩有雙勾人的桃花眼,眼尾略長,顧盼生姿。

不過此刻渾身滿含戾氣,眼露嘲意,毀了幾分靈氣,多了幾分不該有的陰沉之氣。

看得出來今日也是盛裝打扮過。

腳下蹬着雙烏皮靴,腰間配着塊溫潤瑩白的玉,小腦袋上也梳着雅致的玉冠。但即使如此雅致的裝扮,還是被他雙手插胸的動作給破壞了。

他面上傲慢,小小年紀倒給人一股纨绔子弟的氣勢。

張妤看着這張臉,越看越眼熟。

蹙着眉仔細想了想,而後瞪大了眼。

陸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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