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想起她死的時候, 全身冷的厲害。

她還想起,最後有人攬住了她, 她看不清那人的臉。

她只聽見, 攬住她的人, 一遍遍的安撫她:“姑娘, 會沒事的。”

聲音宛如煦風拂面。

她那會什麽都想不起來,只記得那人的懷抱很暖,給了她餘生最後的暖意。

她已經很多年沒覺得那般安心了。

那些事已經離她很久遠了, 但唯有這句話, 以及那抹溫暖, 卻是讓她記了下來。

其實重生後,她也想過那人到底是誰,但是想來想去好像都沒什麽頭緒, 于是也就擱置了下來。而今聽聞這男子說話,突然一下,就讓她回憶起了這事, 張妤并不覺得是偶然。

這樣想着,越發覺得這男子的嗓音,與回憶裏的聲音符合。

旁邊的陸谏早已注意到了張妤過分意外的神情, 這會也盯着那書生瞧。

畢剔方才被陸谏噎了,這會也不想去問他, 見張妤一直盯着那書生,故意調侃道:“哎呦,張姐姐你這般直勾勾的盯着這書生看, 難不成是看上這一位了?”

張妤此刻才意識到自己過于失态了,急忙抿了口茶,壓制住自己的不平靜的心:“确實認識。”

畢剔激動了。

他可沒想到,自己這随口一問,還真問出事來了。

“難不成,這是張姐姐您情郎?”

畢剔慣常不着調,張妤對于他會說出這種話一點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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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陸谏皺了皺眉:“畢剔。”

“哎呀,世子您別急,我這還沒問出來呢,您有事的話待會說。”畢剔一臉好奇的湊近了張妤,完全沒看陸谏那張黑下去的臉,“張姐姐,您繼續!”

那副樣子,真跟樓門口聽熱鬧話的婦人似的。

張妤卻沒再說話了。

她斂了眉,似是在思索着什麽。

但這幅樣子,落入旁人眼底,就有幾分模棱兩可了。

陸谏再望向書生的眼神有些不善。

畢剔還要再問,大廳中央那滿臉淚容的女子此刻卻突然跪了下去,對着江小寶急聲哀求:“我求求你了,放了路生哥吧。”

江小寶心裏十分得意,看着之前還對他一副不耐煩的岳秀兒這會只能跪在這裏求他,更覺暢快了,嘴上義正言辭道:“秀兒,這可不能怪我,這是他自己答應的。”

岳秀兒急忙搖頭:“我不信,我求求你了,放了路生哥吧!你不是想要我做你小妾嗎,只要你放了路生哥,我立刻就去你府裏。”

女子一說完,周邊那幾個世家子瞬時笑了:“呦呵,江小寶你長本事咯,哥幾個還想着你今個怎麽這麽大方,請我們又是喝酒又是看戲的,原來呀,你小子存着這心思啊。怕是等這弱書生死了後,這小娘子立刻就到了你府上吧,最後到時候這書生死的事咱們怎麽也得幫你壓下去,你這可真是得了便宜賣乖啊!”

一番話,說的江小寶額頭上的汗冒下來,他心底是真存了這份心思的,這會被人戳穿,練練叫苦,邊狠狠地瞪攔着女子的小厮。

“我說小娘子,你求江小寶那小子,還不如來求求咱們,”其中一個摟着侍女的男子笑道,“咱們這幾個裏頭,哪個拉出去都比江小寶有用,能救得了你的路生哥哥,你覺得呢?”

世家子說的沒錯,江小寶就是商賈出身,而他們這些人裏頭,哪一個不是名頭的。

岳秀兒這麽一會,也算是看明白了,她咬了咬唇,正要動作,葉路生喊住了她,搖頭:“秀兒你起來,這确實是我答應江小寶的。”

岳秀兒卻不想放棄,她完全未看葉路生,直直的沖着方才說話的男子磕頭:“大人,求求你了,救救路生哥。”

那男子流裏流氣道:“這救人嘛,本公子可以答應你。”

這話一說,岳秀兒歡喜的擡了頭,而後感激的磕頭:“公子大人……”

“哈哈,我說小娘子,你這頭也磕的太早了,你還不知道咱們子俞兄是什麽人吧?哪能這麽容易給你占便宜。”

說話的人說完,李子俞就哈哈笑了兩聲:“還是你懂我。”

笑完對着岳秀兒道:“本公子從來不信天上會有掉餡餅的事,所以,這事本公子應了後,你得給我一樣東西。”

岳秀兒顫巍巍問道:“什……什麽東西?”

李子俞那雙眼珠子十分不客氣的在她身上轉了一圈,道:“你的身子。”

“不過你放心,事後本公子可不會拘着你在府裏。”

此話一說,旁邊那幾位哄然大笑,大多都是他風流多情,這種法子也想的出來的話,卻沒人覺得有什麽錯。

岳秀兒的臉色發白。

邊上的葉路生還算平靜,只眼神憤恨的掃視了一遍那幾個世家子,而後對着岳秀兒道:“秀兒我說了,沒用的,所以你快回去吧。”

說完話,葉路生邁開步子向着鐵牢籠走去,離鐵籠還有一步距離時,身後是岳秀兒顫巍巍的話:“我答應你。”

葉路生十分不可置信,急忙回頭,對着她道:“岳秀兒你在說什麽!你若是這般我怎麽對得起你爹!你給我回去!”

一直保持冷靜的人,此刻有幾分失了風度。

岳秀兒卻看着他,只抿着唇哭:“路生哥,我不能看着你去死!”

轉身對着那流裏流氣的李子俞道:“我答應你,所以你快讓他們放了路生哥!”

李子俞哈哈一笑站了起來,推開了懷裏的侍女,正要向着岳秀兒走去。

張妤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總之等她反應過來時,所有人都已經轉過身望着她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站了起來,喊了句:“等一下。”

不同于一臉看好戲狀态的畢剔,陸谏蹙了眉。

李子俞不知她是什麽身份,但看她坐在陸谏邊上,對張妤也十分客氣:“這位姑娘,可是有何事?”

張妤看了眼牢籠前面色氣憤的葉路生,而後對着江小寶道:“此人與我相熟,只是不知為何得罪了江公子?”

“哈哈,子瑜啊,這姑娘是跟你搶人來了!”

“姑娘有膽量,虎口奪食呀,子瑜兄,看來這小娘子你是要不到咯!”

四下裏,世家子不光看熱鬧,還煽風點火的,點的李子俞胸口有氣,到嘴的鴨子,他怎麽舍得飛了。

江小寶這會心裏也懊惱的很。

原本他計劃的好,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李子俞,這會呢,又出來個讓他為難的。

他擡頭看了眼李子俞,被他警告了番,郁悶道:“得罪倒沒有,只是他們欠了我幾千兩銀子罷了。”

江小寶說完,岳秀兒急忙道:“姑娘,并不是這樣的,原先我和路生哥他們兩家只是欠着他幾十兩罷了,後頭他們又是送東西,又說幫忙什麽的,原先也沒說要錢,後頭卻突然開口說是我們欠他們江家的,雖然我們是租了他們幾間屋子,但那遠遠不會是幾千兩呀!”

岳秀兒見張妤出來,就像是見着了救星似的,一股腦子将事情都抖了出來。

上頭的畢剔聽見了,呵聲一笑:“江小寶,沒想到你這心還挺黑呀!”

江小寶只得賠笑,心裏暗自惱死了自己這注意,現下好了,人沒撈着不說,裏外還不是人。

這邊李子俞得意了,因着顧忌着她旁邊的陸世子和畢剔,還算客氣:“姑娘,這幾千兩銀子你是打算自己出?”

葉路生倒還好,岳秀兒卻可憐巴巴的看着她,就等她開口的樣子。

只是這幾千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就算是她想幫忙,可也拿不出啊。

張妤回頭看了眼畢剔,盯着他腰間。畢剔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趕忙搖頭:“姐姐你可別看我,我可拿不出這麽多的銀子。”

他看好戲還來不及呢。

說着,就錯開了張妤的眼神,直嚷嚷着今日天真熱,讓旁邊的曼娘給他倒杯酒。

張妤這會也知道畢剔指望不上了,而這裏頭她認識的,只剩另一個了。

李子俞見她面色猶豫,知道她拿不出來這筆銀子,挑了挑眉哼聲:“我說小娘子,你還是求求我吧,你若是求我了,這銀子本公子就出了!”

岳秀兒本希冀的眼神,這會也黯淡了。

唯有葉路生尚算好,還告誡岳秀兒回去:“秀兒,你聽我的話,現在就回去,再且絕對不可如之前那般,胡言亂語。不然的話,便是我活着出來了,也不會感激你的!”

岳秀兒聽他這話,又開始哭起來了。

葉路生未再看她,轉頭對着張妤弓手施了一禮:“多謝姑娘,只是這事是葉某的命,葉某自會擔着。”

葉路生跟張妤道謝完,又對着江小寶道:“江小寶,你之前答應我,不管我能不能從牢籠裏出來,不光我與你府上的債務相清,便是秀兒一家,你也不再為難她們,你還應不應數!”

江小寶愣了一下,而後看了眼李子俞,道:“自然。”

葉路生笑了笑,那笑裏什麽情緒都沒有,卻莫名的讓張妤糾了心,像是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張妤嘆了口氣,最後沖着陸谏問道:“世子可否借我些銀錢?”

陸谏從方才開始面色就不好,這會見張妤問他,想到畢剔的話,眼神都沉了幾分,“你為什麽幫他?”

陸谏的話說的不重,下頭那些人聽不見,只李子俞皺了皺眉,瞧那女子與陸世子親近,讓他有多了幾分斟酌之意。

張妤覺得這事有些複雜,也不好跟陸谏細細解釋,況且她現下也不是十分确定。但想到自己現在有求于人,只得低了三分氣:“只是有些緣分罷了。”

陸谏一直不開口,張妤卻有些心急。

那牢籠裏的熊雖然被喂了藥,但不過片刻便會醒來的,到時候怕是葉路生再冷靜又怎麽樣,人怎麽能跟熊鬥。

張妤面色緊張,此刻也顧不得其他的,轉頭對着陸谏求道:“世子,算我求您,行嗎?”

張妤卻不知道,自己這話在陸谏心底,宛如驚濤駭浪般,砸的他胸口發悶,耳邊也嗡嗡的,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可置信的話。

陸谏從來沒有想過,張妤竟然會為了一個男子,求他。

這個認知讓他手中的酒杯不由得捏緊了,白皙的手腕上,隐隐青筋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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