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蔣将軍鎮守邊關十年, 勞苦功高,可要什麽賞賜?”宮宴行了一半, 主座上的皇上突然開了口。

原就在她們說話的功夫, 屏風外頭一名中年武将跪在了大殿中央。

中年武将跪地拱手:“大喻百姓安穩, 便是對臣最大的賞賜, 旁的不敢多求。”

“欸,今日可不是聽你說場面話的時候。朕知道你這人沒什麽想求的,但你為國為民鎮守邊關多年, 于情于理朕都該賞賜。只是現今愛卿你已位至鎮國将軍, 也握了本朝大半的兵權, 一時朕也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麽好賞賜的,”

忽而,皇位上的劉嘉突然對着身旁的于貴妃道:“對了, 愛妃可有想到的?”

殿內衆人靜了下來,有聽明白皇上話裏的意思的,更是不敢說話。

坐在旁邊的于貴妃嬌嗔了下:“皇上, 這您可真是難為臣妾了,蔣将軍堂堂一個鎮國将軍,哪是臣妾敢妄議的。”

跪着的蔣威虎跟着磕了個頭:“貴妃娘娘嚴重了。”

于貴妃卻像是沒察覺到的, 繼續道:“哎呀,蔣将軍可別磕, 這讓本朝最有權勢的将軍給磕了頭,妾身可罪過大了。”

蔣威虎面色如常道:“貴妃娘娘嚴重了。”

于貴妃嬌俏的下巴微擡,哼哼了聲, 卻未再言了。

說完後,場面卻更靜了,有多多少少明白裏頭道道的官員心裏頭此刻各種心思亂測。

“皇兄,蔣将軍近日才剛入京城,這次又是特意為他準備的接風洗塵,這賞賜的事,咱們還是過幾日再商議吧。”劉曼站了出來,含笑道。

正上方的劉嘉看了一眼她,沒說話。

劉曼臉上的笑有些微僵硬,待再要開口的時候,劉嘉又爽朗的笑道:“長公主說的不錯,蔣将軍起來吧,這事咱們稍後再議,關于蔣将軍的封賞,必是少不了的,哈哈。”

劉曼重新回了位子,捧了杯茶抿了口,手指緊緊的捏住杯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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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劉嘉華說到一半,話鋒一轉:“對了,聽聞這次你女兒也一道回來了,這次進宮也随你來了吧?”

蔣威虎這次面色有些緊繃的點了點頭。

皇上朗聲笑道:“讓她過來吧。”

随後,有個太監進了她們屏風裏,走到蔣沉歡面前:“蔣姑娘,皇上宣您,随雜家走吧。”

外頭的話她們當然聽見了,張妤心裏有些不安寧。

蔣沉歡倒爽快的站了起來,沖着張妤笑了笑:“張姐姐等我回來。”便跟着走。

蔣沉歡性子直爽,什麽話都敢說,張妤擔心她會在殿前失了口。

蔣沉歡走了出去,先朝陸谏那邊看了一眼。

陸谏低着頭,她看不見他的臉色,倒是看見了旁邊的畢剔,立刻扭開了頭。

“你就是蔣沉歡?”上頭的皇上問道。

此刻蔣沉歡已經跪在了蔣威虎的身旁,清脆的聲音響起:“臣女正是。”

“我聽你方才說,這宮宴無聊?”

內殿隔着屏風,方才蔣沉歡只是随意抱怨了一句,皇上竟然知道了,張妤心思更是沉了沉。

視線往四周瞧了瞧,除了正襟危坐的各府夫人,就是桌子邊跟着伺候的宮女,以及外圍站了一圈跟個木頭似的太監們了,卻不知道是哪個漏了風。

這邊張妤暗自思索,自己方才有沒有說錯什麽話,那邊蔣沉歡什麽都沒想,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是。”

蔣威虎卻變了臉色,呵斥道:“你胡說什麽呢!”

說着對着皇上道:“皇上,小女天性爛漫,還望皇上勿怪。”

皇上倒不如之前那般咄咄逼人,招了招手:“欸,蔣姑娘天真爛漫,朕當然不會在意,繼續說。”

蔣沉歡卻沒蔣威虎那般緊張,十分自在的道:“這皇宮裏成日都是莺歌燕舞的,實在是看的甚無興趣,還不如在邊關那瞧耍火圈來得刺激。”

蔣威虎呵斥道:“那些破爛玩意,怎能與宮中事物相比,你還不快跪下向皇上磕頭賠罪!”

蔣沉歡努嘴嘀咕了幾句,不甘不願的跪了下去:“臣女方才失言,請皇上怪罪。”

張妤想到蔣陳歡性子直爽,但沒想到她性子這般耿直,就這麽大咧咧的諷刺宮裏的酒宴不好,她倒是有些佩服她了。

畢剔瞧着,暗自嘀咕了句:“果真是個蠢丫頭。”

皇上這會卻沒怎麽生氣的樣子,相反還顯的意趣盎然:“哦,蔣姑娘這話,是說有更有趣的表演咯?那朕可期待了。”

他揮了揮手,殿內的舞姬們退了下去。

邊上的于貴妃瞧着,俯身進了皇上的懷裏,但皇上雖撫了撫她的手,一雙眼睛卻盯在蔣沉歡身上。

蔣沉歡沒想到,皇上這一下子讓自己跳下了坑,讪讪道:“歌舞倒是不會,只不過會些小玩意。”

皇上一副好奇的樣子:“哦,那朕就更好奇了,蔣姑娘可不會讓朕失望吧?”

蔣威虎面色沉了沉,蔣沉歡嘆了口氣,倒也沒覺得有什麽為難:“可以是可以,只不過到時候臣女若是表現的無聊了,皇上可不能降罪。”

皇上滿口應聲:“這自然,那沉歡可以開始了?”

蔣沉歡并未感覺出有什麽不對,還笑着對皇上道:“開始前,臣女需要找幾個幫手。”

皇上自然也沒有反對,而是對着衆人道:“既然蔣姑娘開口了,那有哪位可是要主動出列幫忙的。”

座下的官員本來心中蠢蠢欲動,也有些暗自使眼色給自家的兒子。畢竟蔣虎威手握兵權,說一不二,若是娶了他的女兒,怕是家世地位都能擡一擡。

但這會見着皇上的反應,都各自掂量的下,再不敢開口。

就在這期間,皇後座下一人率先站了起來,開了口:“若是蔣姑娘不介意的話,可否由本殿代勞?”

站出來的是一個面色蒼白的男子,他身高體瘦,膚色有着一種病态的蒼白,着了一身皇子才有的袍服。

這位一說話,衆人瞬間歇了心思。

“沒想到大皇子這般積極主動,”殿內從坐回位子後一直沒開口的劉曼這會笑着道,“只不過大皇子您身子不好,我看不若還是讓阿谏來吧。”

正殿上的皇後擡眉輕輕瞥了一眼,雖未有其它情緒,但手中的佛珠轉的越來越快。

劉繼沒說話,但腳下卻動都沒動,“長公主說笑了,這點事,本殿還是行的。”

“為了大皇子您的身子着想,還是別逞強了,皇兄您說呢?”

皇上并未回答劉曼的話,但直接忽略了劉繼,開口問了座下的陸谏:“阿谏,你若是有興趣,不若上前去幫幫蔣姑娘?”

皇上這般說了,明白其中意思的本也應該退下了,但偏偏大皇子像是聽不見似的,仍舊杵着。

陸谏沒有站出來,他只是拱着手道:“我對這些并無興趣,舅舅還是別難為我了。”

這陸世子本來說完沒興趣也算是拒絕了,然皇上聽完後卻仍舊不看劉繼,對着陸谏十分寵溺道:“罷了罷了,知道你不喜歡這些麻煩的玩意,坐下吧。對了,這清茶還挺爽口的,敬德,你将這茶給陸世子拿下去。”

方才拿着拂塵接陸谏的那個暗紅紋的老太監,這會站了出來,道了聲是,就将皇上桌上的那壺茶遞送到了陸谏的桌上。

此刻殿內衆人,臉色各異。

有些見多了的,泰然自若。

倒是後頭那些世家子瞧見的,有替大皇子劉繼不平的,也有暗自唏噓陸谏果真受寵的。

皇上見着陸谏接過後,仍舊像是未知未覺從一開始就站着的劉繼,對着劉繼叮囑道:“阿谏,你這幾日臉色不好,今日最好就不要飲酒了。”

“對了,敬德,你将我寝宮裏那塊涼石給世子拿過來,這夏日來了,阿谏你可得小心些防暑。”

暗紋色的老太監笑着滿口應聲。

說了大半晌話後,劉嘉才對着劉繼淡淡道:“你也坐下吧。”

聲音清冷了許多,連眼神都沒多看幾眼。

張妤的心裏一咯噔。

往日她只聽說宮裏的大皇子不若陸谏受寵,那會她還不信,這會親眼見着了,才相信,這哪是不受寵啊,這明擺着就是不喜嘛。

蔣沉歡難得反應這般機敏,搖着手道:“兩位身份尊貴,怎能為臣女打下手,不用麻煩了,臣女自找人來。”

說着就沖着屏風內嚷道:“張姐姐,你出來吧!”

張妤在蔣沉歡說話的時候就暗覺不好,果真後頭就聽見了她喚自己的聲音。本來她只是個看戲的心情,這會只能硬着頭皮,頂着外殿那些人的視線,跪在了殿中央:“臣女張妤,叩見皇上。”

陸谏舉杯的手頓了下。

對于張妤的身份,衆人也算是明裏暗裏的清楚,這會皇上只輕輕地撇了眼她。

皇上一直沒出聲,過了良久,才道:“起來吧。”

皇上沒多在意她,只對着蔣沉歡道:“既然人已來了,那朕可要好好看看你耍什麽把戲。”

這話裏有幾分寵溺,看來蔣姑娘很得皇上眼緣,衆人心裏各有思量。

劉繼這會也不再固執,他坐回了位子,接過旁邊太監的帕子,握拳低聲咳了咳。

烏色眼眸裏,有幾分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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