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張妤打算等這場宴辦的差不多的時候再回去, 這樣既可躲了張鳴成,也不用看那些閨秀和夫人盯着她探究的眼神。

張妤漫無目的, 在太液湖打發時辰。

然就在她圍着湖邊逛到第三圈時, 突然被一聲嬌嗤聲給定住了身子。

然後額頭的汗開始不斷滑落。

方才平靜的心不再, 一時間方寸大亂。

張妤慌的轉身就想走。

不巧, 正好被突然跳出的一個長臉太監給攔住了。

那長臉太監指着她的鼻子罵道:“你是哪個宮的宮女,竟敢如此不知事,在這太液湖胡亂瞎逛!”

夜裏光線不好, 張妤今日穿了身粉色的裙裝, 倒确實與宮裏的宮女相近, 無怪乎這太監認錯。

太監沒罵兩句,方才那動靜處傳出一道略微低啞的男聲:“長榮?”

她額角突突跳了兩下,順勢朝着方才男子出聲的地方跪了下去, 壓低了頭。

長榮臉色驚慌,急急忙忙的跪下磕頭:“是個小宮女,擾了殿下的興致, 奴才有罪,請殿下責罰。”

似有人撥開葉子的動作,一陣窸窸窣窣聲後, 傳來女子十分氣急敗壞的惱怒:“你這狗奴才什麽時候能換換,真是廢物, 這麽個大活人都看不住,讓這麽個蠢丫頭闖進來,你看現今怎麽辦吧!這事要是傳出去了, 到時候咱們都得完!”

這般尖銳的話,倒不像是之前在殿上,說話那般嬌柔妩媚的人了。

張妤此刻心裏懊悔到要死。

自己這好好的,本想在湖邊避避,怎麽就能碰上這種糟心的事,真是背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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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妤低着頭,想及之前在殿上倆人都見過自己,也不敢開口,只低着頭,一言不發,裝作害怕的樣子。

“不光是個蠢的,吓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女子嬌聲罵道。

相對于氣急敗壞的女子,劉繼卻半點沒有被人戳穿密事的氣怒,反倒輕輕笑了笑。之後附在女子耳邊連聲安慰幾句,女子才哼了聲,“那這事,你可處理好了哦。”

說罷,冷哼着從張妤身邊離開。

那窈窕的身姿,宛如太液湖裏那被風搖曳的蓮,走過的地方,留下一股子旖旎濃香。

女子走後,張妤感覺更緊張了。

她低着頭也不敢動,唯恐動作一下,就被那人看出身份來。此刻心裏焦急得厲害,自己無意間瞧見了這般霍亂的事,怕是說出去,小命都不保了吧,不對,就算是當下,也還不知道怎麽脫身。

張妤想着,方才在殿裏,大皇子劉繼定然是見過自己的,這會只是希望,之前他并未多注意自己。

不過若是他真要動手殺自己的話,要不露出身份來,讓他有所顧忌?

劉繼沒有說話,咳了咳,淡淡的撇了眼跪着的張妤,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雪白的錦帕。

他小心的,一點一點擦拭自己的手,從方才碰過那女子的指尖,到手腕,每一寸都擦拭的極為認真,“怎麽不開口,難不成宮裏還真招了啞巴不成?!”

他一說完,張妤頭壓得更低了,她咬了咬下唇。

“呦,看來還真是個啞巴。”她聽見他這樣道。

那人還嫌不夠似的,往她面前走了幾步,直到她低頭的視線能完完全全看清那雙烏靴時,道:“可就算是啞巴,也管不住秘密不是。”

“你說,要是将你推進這太液湖裏,到底會不會被人發現是本殿殺的呢?”

“這太液湖僻靜,水深,想必用不了多久吧。”

他像是極為認真的思索這件事,搭在張妤肩上的那只手,像是一塊冰冷的鐵塊,一點一點的向着

太液湖的方向用力。

張妤的心跳這一瞬像是要跳停了,她緊咬着唇,不敢動,頭頂感覺被那道視線要戳出一個窟窿來。

“人呢?”是陸谏的聲音。

張妤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歡喜聽到陸谏的聲音,簡直宛如天籁,這會她也顧不得會被認出來了,趕忙扭頭沖着聲音的方向:“陸世子!”

陸谏起初被這一聲吓了一跳,實在是他從來沒有聽到過張妤這般希冀的聲音,帶着那望眼欲穿的眼神,瞧見他跟看見廟裏的菩薩似的。

不過到底,松了口氣。

他走了過去,劉繼這會已經站起了身子,頂着那張蒼白的臉,笑眯眯的盯着他-“陸世子怎麽有空,來太液湖逛了,難不成,是知道了什麽事,急匆匆的過來了?”

陸谏面色平靜,并沒有開口,而是走到了張妤邊上。

張妤見他過來,以防他戳穿自己,急忙對着他道:“世子,是奴婢方才走錯路了,不小心沖撞了大皇子。”

陸谏皺了皺眉,極快速的撇了眼張妤,倒是未揭穿她。

對着劉繼道:“這丫鬟是我府裏的,平日裏就蠢笨,若是不小心有得罪殿下的地方,還請殿下看在我的臉面上,勿怪罪。”

話說的漏洞百出,但陸谏卻并未有心虛的樣子。反倒十分自然的伸手,握住了張妤的手腕,然後在張妤的不解中,一把将她拉起:“若是殿下無其他要事的話,那我們就先告退了。”

陸谏說着拽着張妤的手就想走,但被劉繼攔住了路。

“表弟且慢。”

陸谏被迫停了步,眼神不善的瞧他:“殿下這是?”

劉繼故作傷心的表情道:“表弟一見着表哥,就這般火急火燎的想走,還真是讓表哥心傷啊。”

陸谏見着劉繼時,顯得有些戒備:“大皇子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平日裏時常進宮,往日裏也沒見表哥見我時有多歡喜。”

劉繼:“那還不是表弟進宮次次都是去見父皇,倒比本殿這個親兒子還被召見的多,瞧的本殿都眼紅。”

“關于這事的話,怕是大皇子得自己親自去問皇上了。”陸谏淡淡道。

“好吧,且不說這些事了,只是表弟這丫鬟方才沖撞了我,表弟話都不說,就想帶人走,怕是也太不給我臉面了吧?”

陸谏這會神情略微有些煩躁,看起來并不想跟劉繼多說什麽:“那殿下要如何才肯放人?”

“人并不怎麽想放。”劉繼搖了搖頭,“本殿看這丫鬟投眼緣,要不世子您考慮考慮,将這丫鬟送了我如何?”

陸谏答應不會答應,“殿下怕是有些強人所難了。這丫鬟雖然人蠢笨了些,但是甚得我心,若是予了殿下,怕是我心難安。”

張妤到底忍住了脾氣,沒與他對峙,自己到底哪蠢笨了。

劉繼似乎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他咳了咳,蒼白的臉上顯得眸子很黑,但眼底的笑意,怎麽都未遮住:“既是陸世子歡喜的丫鬟,确實不好奪人所難,那就算了吧。”

聽得這一句,張妤本松了口氣,但見陸谏要走,劉繼又開了口:“瞧着表弟這般急迫,難道都不留念留念這太液湖嗎?說來,這還是表弟從前最愛來的地方呢。”

劉繼說這話,像是看不見陸谏沉下去的臉色,“對了,表兄現今還想問問表弟,這太液的湖水,還涼嗎?”

張妤明顯感覺到陸谏握在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

陸谏努力抑制住外洩的情緒,只他臉色太沉,怕是誰都看出來,他情緒不好:“殿下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劉繼方才一直在瞧他,忽而笑了笑,攤了攤手,表示無辜:“表兄真不是故意的,這不是想起來從前表弟落失足落下湖裏去了嘛,這才想着問一問的,若是真觸及表弟痛處,那表兄真是難受了。”

他一臉笑意,比方才更盛,哪像是收斂的樣子。

“對了,還有件事忘了交代了。”劉繼對着張妤溫柔的笑道,“張姑娘,今日的事是我們倆人間的秘密,可不要說出去哦,不然的話,本殿可要傷心了。”

張妤僵直了背。

她沒想到,劉繼竟然從一開始就認出了她。

“表弟慢走不送,這太液湖,看來也只能往後表哥獨自欣賞了。”

陸谏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但并未說什麽,最後拉着魂不守舍的張妤走了。

等前方兩個人影走遠,劉繼依舊保持着方才的動作。

“起來吧。”他輕聲咳嗽。

這一下,方才一直跪着的長臉太監擡起了頭,不同于方才恐慌的表情,這會一臉笑意的走到了劉繼身邊:“殿下,奴才裝的還行吧?”

劉繼撇了眼他,毫無血色的嘴唇輕啓:“做的不錯。”

長榮臉上的笑越發盛了,歡喜的弓腰扶着他的手:“多些殿下誇贊。”

劉繼将手上擦了數遍的帕子,扔進了太液湖,看着帕子浮浮沉沉,最後落入湖底,淡淡道:“那小太監人呢?”

撫着他的長榮擡頭沖着一旁的小樹林高喊:“狗奴才,出來吧!”

這聲後,林間陰影處蹦出個極瘦的小太監,看樣貌,正是之前被張妤收買,領着她來太液的人。

小太監走到倆人面前,磕頭跪下:“殿下安。”

劉繼沒什麽情緒,也并沒怎麽看到,好似随意的問:“方才陸世子是聽到消息,就直接過來了?”

小太監點頭:“方才奴才正是按着殿下您說的,在皇上殿外通知的陸世子,說是張姑娘在太液遇上了點麻煩,沒想陸世子還真如殿下您說的一般,連話都沒怎麽問小的,便沉着臉急色匆匆的過來了。”

聽小太監說完,劉繼沒應聲,半垂着眼簾,似在想些什麽。

大半晌,才從鼻音裏“嗯”了聲,問了另一樁事:“蔣将軍可請到了?”

小太監縮頭,搖了搖,長榮立刻呵斥道:“你個廢物,讓你請個人罷了,怎麽還請不到,是不是你沒同蔣将軍說清楚,是咱們殿下請他?!”

小太監急道:“殿下恕罪,絕不是小的沒說清楚,小的真的将殿下教給小的全都說了,一字不落,但是蔣将軍聽後只是搖了搖頭,說自己剛從邊關回來,有些水土不服,怕是不能立刻進宮來給殿下您請安。”

“那長公主那邊可請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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