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日後, 張妤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就像是腦袋上頂着個大石塊, 随時等着那石塊什麽時候落下來。
不過, 沒先等來大皇子, 倒是等來了第二日就來找她的蔣沉歡。
張鳴成倒是歡喜壞了。
他原本對于那日張妤躲着他的行徑生氣, 但瞧見她和蔣沉歡交好,便立刻轉了态度。
“蔣将軍在朝中說一不二,與蔣姑娘交好, 對你, 對我們, 都只有好處。”
張妤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面上裝的認真。
只要張鳴成不再抓着她念些婚事的話,她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話說, 她确實該有些自己的打算了。
畢竟她的婚事,怕是能拖一時,但張鳴成也不會一直允她拖着。
蔣沉歡頭一次來長公主府, 一進張妤院子,顯得有些興奮。
拉着張妤在她院子內外逛了一圈,倒顯得比她這個主人更自在。
待興奮勁過後, 張妤才哭笑不得的領着她在涼亭裏坐下,囑咐丫鬟給她拿點涼茶。
“張姐姐, 你可別嫌我聒噪,我這是頭一回來姑娘家的閨房,好奇的很。”蔣沉歡先給她倒了杯茶。
張妤自然是沒嫌她麻煩的, 笑着搖頭:“蔣姑娘說笑了,您來我便十分歡喜了,怎會嫌您煩呢。”
說實在的,她挺喜歡蔣沉歡的。
性子直率,天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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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蔣沉歡放了心,“不過姐姐也別叫我蔣姑娘了,聽着見外,姐姐就叫我沉歡吧。”
張妤點了點頭。
蔣沉歡笑開了,又拉着她說起了昨日她走的事,“姐姐昨日走的早,是碰上了什麽事嗎?”
她那會因着大皇子的事,倒确實是忘了跟蔣沉歡說一聲,“那日我身子不适,便先走了,倒是忘了跟你說一聲,抱歉。”
張妤說着,咳了咳。
蔣沉歡急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只是問問,姐姐不用這般不安。”
“不過姐姐你身子既然不舒服,那定然要好好養身子了,瞧姐姐咳嗽,定是風寒了罷,我府裏有幾株宮裏送的人參,待會我就讓下人給姐姐送過來吧,對了,要不那各色……”
張妤聽她說的,快笑了。
急忙止住了她差點要半個府都給搬來的架勢:“沉歡說笑了,我只是有些風寒罷了,過幾日便好了,無需麻煩的。”
蔣沉歡還要說,最後耐不住張妤的拒絕,只得送來幾株人參。
話說了一會,碰上了來找張妤的張單。
蔣沉歡小孩子心性,張單也愛玩,話沒說兩句,倆人便蹉跎着張妤去踢毽子。
出院子門時,蔣沉歡好奇的道:“姐姐這院子隔壁,是住了誰?”
她來的時候便看出來隔壁院子住了人,不過不知道是誰。
“陸世子。”張妤道。
蔣沉歡一聽,手裏的毽子攥緊了:“那要不我們過去給陸世子打聲招呼?”
她那眼裏頭歡喜的樣子,她就算是個瞎子也感受到了。
後頭聽說陸谏不在,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不過蔣沉歡性子活躍,只失落一會,再者她确實是來找張妤的。
後頭還是有說有笑的尋了個空曠地界,重新活躍起來。
“你說你這小子,怎麽連個毽子都不會踢。”蔣沉歡說的人是張單。
她和張單性子對性子,毽子沒踢幾下,人倒是熟了起來。
張單笨手笨腳的,踢了幾回怎麽都踢不好,所以時不時的會和蔣沉歡杠上幾句:“你站這麽近,我當然不敢用力了。”
他說完,蔣沉歡就氣的插了腰:“跟個姑娘家争對錯,你羞不羞!”
張單被她說的沒話,張妤倒是先笑了。
她并且阻止他們,而是笑着看他倆又嘀咕了幾句,才重新開始。
這一次,張單有氣,力道就用的大了些,毽子從蔣沉歡的頭上,“噗呲”一下,就飛了過去,而後落在一個人的手上。
畢剔握着扇子,看着手裏的毽子,初始一見到飛過來的毽子,他正要像以往那樣說兩句,然眼珠子在看見她旁邊的蔣沉歡時,立馬臉黑了下去。這會看看遠處的她們三個,面色不好道:“蔣姑娘,您這隔空傷人可不好吧?”
自上次在皇宮出了醜,畢剔現今見着蔣沉歡,都覺得眼角抽抽。
蔣沉歡一見是他,皺了皺眉:“畢公子,您這聲量可不比在宮裏那日輕呀。”
畢剔一聽,臉更黑了。
那日他在宮裏丢了臉,後頭喝酒的時候,相熟的幾個世家子一見他就拿這件事調侃,直說的他想起蔣沉歡便牙癢癢。
畢剔抓緊手裏的毽子,沖着蔣沉歡示威性的掂了掂後,而後哼了一聲,話都沒說,直接邁開步子走了。
蔣沉歡氣的跺了跺腳,這一下對着張妤道:“張姐姐,我去将毽子拿回來!?”
張妤自是不放心,要跟着她一起。
張單這會倒是老實,匆匆尋了個要“溫書”的借口,就溜走了。
張妤倒也随他。
待一直到陸谏的院子時,第一眼就瞧見了院子外頭的畢剔。
他正拿着毽子在逗懶洋洋曬太陽的阿八。
蔣沉歡一見這場面便氣了,氣沖沖的走了過去,要去奪他手裏的毽子:“畢剔,誰允你拿我毽子逗狗了!”
阿八龇了牙,沖着蔣沉歡兇狠的吼叫了一聲,這一聲,吓的蔣沉歡伸出的手縮了回去,而後憤憤然的瞪着畢剔。
畢剔樂了:“蔣姑娘,你瞧見了吧,這可不是我不想給你,這是阿八不願給你。”
蔣沉歡氣的差點又上去動手,被張妤按住了手。
她不緊不慢的走到了畢剔邊上,瞅了兩眼阿八,便伸手去拿了阿八嘴邊的毽子。
方才對着蔣沉歡嚣張的阿八,四肢立刻站了起來,從喉嚨間發出一聲委屈的嗚咽,便夾着尾巴溜進了院子。
瞧的畢剔連嘿了三聲:“這狗東西!”暗罵阿八這只狗中看不中用。
往日裏瞧着挺兇橫的,連他也悚,卻不想瞧見個姑娘家就慫了。
張妤取了毽子,便走回了蔣沉歡面前:“沉歡,毽子拿回來了,我們走吧。”
蔣沉歡見此,哈哈大笑,拿起張妤手裏的毽子,沖着畢剔得意的笑晃了晃。
畢剔倒也沒再說什麽,癟了癟嘴,也不想再跟蔣沉歡多待,便轉身也回了院子。嘴裏大聲喊道:“言清,你家世子呢,怎麽還不出來!屋裏藏人了呀!”
張妤皺眉的時候,蔣沉歡已經歡喜的拉起了她:“姐姐,世子瞧着回來了呢。我這好不容易來一次,怎麽能走之前,不跟陸世子打聲招呼呢!待我打聲招呼再走吧!”
到被蔣沉歡拽進院子,張妤還在想,這姑娘手勁可真大,比采禾都大了。
“世子在哪呢?”
畢剔回頭一看,蔣沉歡她們也跟着自己進來了,扭頭朝着言清咬牙:“言清,你可要看好門,可別讓外頭那些不清不楚的人進……”
話還沒說話,言清已經歡喜的招呼張妤她們進屋了。
畢剔:……
他憤憤然的邁着步子走進去,言清正笑着給倆人倒茶。
畢剔一身怨氣的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
“言小厮,你家世子人呢?”蔣沉歡坐下沒多久,就迫不及待的問。
“世子他……”
“他正跟姑娘聊着呢,哪有空搭理你這黃毛丫頭。”
畢剔不無好氣的吞了杯水,蔣沉歡瞬時站起來了:“什麽?!”
這一聲吓的畢剔差點噎着,連聲咳嗽。
而蔣沉歡已經向着內屋走去,有些着急的喊道:“世子?世子您在嗎?!”
眼瞧着将內屋的門扉拍的嘩嘩作響,被言清給攔住了,滿頭大汗道:“蔣姑娘,世子真有事,您還是稍微等等吧。”
畢剔這會已經不咳嗽了,看蔣沉歡這樣子,眼珠子一轉,悠哉樂哉的道:“世子在屋裏,此刻怕是舒服的很吧!”
這話說的十分引人遐想,言清在一邊無奈道:“畢公子,您就被搗亂了,待會世子該生氣了。”
“是該生氣,若是這種事都被攪和了,是我都生氣!”
蔣沉歡瞪了眼畢剔,回頭對着攔着自己的言清:“言小厮,你讓開!”
言清搖了搖頭。
蔣沉歡不得已,眼神使勁去瞅張妤。
張妤看了眼她,最後嘆了口氣,趁着空隙,硬着頭皮走到了門扉邊上,敲了敲門:“世子,您在……”
這期間,她心裏頭也有些不安,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但想着若是真打擾了陸谏跟美人相會……
然而她多慮了些,因為剛敲的第一下,門扉便開了一小半,之後張妤搭在門扉上的手被一只修長,白瑩瑩,還冒着水珠的手拽住,直接拉扯進了門。
不過片刻,門扉重新關上,而外頭,已經沒有張妤的身影了。
蔣沉歡和畢剔都有些懵。
屋裏頭,被拽進來的張妤靠着門扉,愣了片刻。
陸谏就站在她面前,此刻只披了件單薄的白衣,渾身冒着水汽。
而屋子屏風後頭,是一個大浴桶。
水汽正順着屏風上的山水,一點一點的冒上去,染暈整間屋子。
“世子原是在沐浴啊,要不您先忙着,我還是出去等着吧。”張妤讪讪道。
她是真沒想到,陸谏直接把自己給拉進來了。
難不成是氣着了?
瞅了瞅面色,也還好呀,面色紅潤,不像是發怒的樣子。
陸谏看她要開門的動作,挑了挑眉,轉身坐上了房內的椅子:“既然進來了,姐姐就替我擦擦發吧。”
張妤開門的動作愣了愣。
她覺得自己有些恍惚,不然的話,怎麽會聽見陸谏叫自己姐姐的聲音?
“難道這點小事,姐姐都不肯幫忙?”
這下子聽明白了,是陸谏自己說的。
張妤收回了手,回頭看了眼坐着等他的人,他手裏輕佻着塊白色錦帕,等着她。
眉目如遠山,卻比那最精巧雅致的畫作,還要精美上三分,染着桃花眼裏的笑意,如浴春風。
這讓張妤回想起了當年的他。
但而今,他皮相早已長開,比曾經自己想的,還要惑人。
不論是為了那一句“姐姐”,還是之前他救了自己的事,張妤都覺得自己沒辦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