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回到院子, 張妤特地吩咐采禾,将葉路生送的簪子給收好。
不同于之前顧經知的物品, 這次張妤再三交代, 采禾并不傻, 也看出了什麽, 甚為慎重。
然而剛做完這些,門外就有丫鬟進來,說是陸世子方才來了, 還請了她去湖邊涼亭一見。
張妤聽了, 愣了片刻。
她方才回府時, 沒見着他,還以為他今日出府去了,沒想到他竟是一直在府裏。
雖摸不清他怎麽無緣無故的讓自己去涼亭, 但張妤還是收拾一番,帶着疑惑赴了約。
到得涼亭,只陸谏一個人坐在那。
他穿了一身銀白色的雲錦衣袍, 發上不若平日裏束着玉冠,而是改了白玉簪。若不是他姿态悠閑,面色慵懶, 身子還斜靠在小桌上,怕是會更像個俊美的書生。
陸谏手指輕點着臺面, 深色眼瞳中,思緒有些飄忽。
直到張妤走進涼亭,陸谏一瞬間便回了神, 而後挑眉沖她笑了笑,擡手示意她坐下。
“世子今日找我,可是有何事?”張妤面帶疑惑問道。
陸谏露出無奈的神情:“怎麽,難道無事就不能找你了?”
“自然不是。”張妤當然是搖了搖頭,“只是往日裏世子不常請我,這才有些奇怪罷了。”
“既是從前不曾邀約,這往後才要互相多走動走動呀,畢竟——”陸谏含笑,“我們只隔着一堵牆,也算是府裏最親近的倆人,這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怎能一直賭氣。”
張妤對陸谏“賭氣”這個詞的形容有些不适應,僵硬笑道:“那真是難為世子了。”
陸谏抿唇:“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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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妤眼角抽了抽。
“說笑呢,”陸谏不再調侃,“不過姐姐也切莫多想了,我今日真是只想約姐姐喝茶。”
張妤聽這話,看了眼陸谏。
他神情認真,并不像是作假的樣子。
張妤思索,陸谏這幾日的态度,加上今日的話,瞧着,是想和她緩和關系。
陸谏倒沒在意張妤在想什麽,而是擡手,将放在桌上的那個食盒,怼怼推到了她面前,“這是南城私坊的點心,新出的樣式,嘗嘗。”
他單支歪着下颚,替她推開了食盒蓋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瞧的張妤眼皮跳了一下。
南城私坊這個名字太過于耳熟,但她告訴自己不會這麽巧的,應該是巧合。
陸谏看她不動,好笑道:“你不會以為我下毒害你吧?!”
說着,他自己先笑了,笑完搖了搖頭,伸手親自捏了塊點心,咬下去抿了抿,後頭眉頭皺了起來:“太膩了……”
陸谏一慣不喜歡太甜的東西,奈何南城私坊的東西一直以來都甜的過頭,他用清茶沖着口,心裏念着怎麽張妤喜歡吃這般甜的膩歪的玩意。
要不是張妤的關系,他怕是永遠不會想嘗這玩意。
而張妤看他一番動作,輕聲笑出了聲,心情倒是一下子輕松了許多。
她嘆了口氣,拿過了方才陸谏遞給她的盤子,捏起了那紅的過分的點心。
紅豆粉的外皮,還包着紅豆,當然會太甜了,便是張妤吃了,也膩了牙。
手旁遞過來一杯清茶,張妤接過,道了聲謝,陸谏從鼻音裏冒出一個嗯字。
不過音調上挑,看的出來心情還不錯。
恰逢此時,涼亭外一陣雷聲而過,大雨猛然而至。
砸在涼亭湖面的荷葉上,噼裏啪啦作響,也顫動了整個湖面平靜不至。
張妤餘光撇了眼陸谏。
他并未避開她的眼神,那邊還給她遞了塊點心,示意她慢些用。
與從前大不相同。
當然,張妤沒想到的是,自己有朝一日,竟會和陸谏這般閑情的坐在這裏,吃茶聽雨。
不過她更沒想到的,是往後的那一日,也是大雨傾盆,可是覆滅的,卻不是眼前湖裏的荷葉。
而閑情不再。
三日後,張妤主動主動約了蔣沉歡去馬場。
蔣沉歡挑開簾子,見着裏頭張妤便笑:“張姐姐,你可難得主動約我。”
确實,這幾次莫不是她自己上門。
張妤略微心虛道:“所以這才領你去馬場逛逛啊。”
蔣沉歡立刻笑了:“還是張姐姐好,知道我剛來京城,手腳都松了,這才想着領我去馬場活動活動。”
張妤略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其實說來羞愧,她這次約蔣沉歡,是有些自己打算的。
大皇子約她今日于馬場相見,可她怎麽想都有些擔憂,畢竟她知道的秘密,可不是小事,況且上次他差點親手将她推下太液湖,于是張妤才約了蔣沉歡一起去。
信上也沒寫一定要她一人赴宴,到時候有蔣沉歡在,怕是那大皇子做什麽也會有所顧忌,不然的話,若他真是想在水苑動手,那她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對了,姐姐怎麽不叫上陸世子一起?”蔣沉歡突然問道。
張妤:“今日世子一早就出門了,不知去了哪。”
見大皇子的事,她怎能讓陸谏知道,于是特意避開了他。
“哦哦。”蔣沉歡不做它疑。
再之後,馬車一路行過京城街上,蔣沉歡時不時撩着簾子往外頭瞧瞧,張妤也時不時的會跟她解釋些她好奇的東西。
直到馬車突然路過建安街頭時,蔣沉歡突然向着某個方向探了探頭,而後盯着那窗子看了許久,才招了帶在身邊的丫鬟,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丫鬟就下馬車了。
張妤問道:“可是有什麽事?”
蔣沉歡笑了笑,道:“沒什麽,我就是讓那丫鬟給我買些新奇的零嘴帶船上。”
張妤點了點頭,沒怎麽懷疑,不過本來是要等那丫鬟回來的,蔣沉歡卻擺擺手說沒事,命令馬車繼續向前行,直到馬場。
京城只有一處馬場,就在西郊。
此處是皇家馬飼,除非皇親貴族,家世深厚,平常也無人敢來。
馬飼很大,等張妤和蔣沉歡到時,顯得怪冷清的。
信封上,劉繼沒說在具體在什麽地方見,張妤于是只能等時辰到。
若是見不到的話,那更是好。
畢竟她人是真來了,到時候若是找不到她,可就不怪她了。
不過張妤又想想,這想法也只能避一時之禍,卻不能避一世。
她總不可能,一直不見劉繼吧。
這般一想,心底嘆了口氣,又開始後悔那日進宮非得瞎逛。
相比于郁郁寡歡的張妤,蔣沉歡倒是興奮的很,一下馬車便拉着張妤興致勃勃的要去選馬。
馬場的小厮都格外有眼力見,一碰上她倆格外熱情。
只不過蔣沉歡圍着馬場轉了兩圈,挑挑練練,還是有些失落。
張妤看出來了,問其緣由,蔣沉歡只說是這些馬看着都太溫順了。
也就是沒入眼的意思咯。
這話被馬場小厮聽見了,猶豫了會道:“若是兩位姑娘喜歡性子野些的馬匹的,倒也不是沒有。這前幾日,馬場剛到了幾匹新來的棗紅色駿馬,膘肥體壯的,匹匹都是好馬。”
蔣沉歡一聽,興奮道:“有這般馬你怎麽不早點說,現下還不帶我們過去!”
馬場小厮有些為難:“只不過這幾匹馬性子還未打磨,恐怕不好馴服。”
“你放心,姑娘我自來是馬上長大的,出不了事。”蔣沉歡揮了揮手,“不過姐姐你這些馬裏,可有瞧中的?”
張妤自是不敢同她一般大膽,當即選了匹性子溫順些的。
随後,蔣沉歡囑咐着張妤在此等她,就招呼着馬場小厮給她帶路去了。
張妤閑着無聊,便指了馬場裏的一個小厮教她。
她從未學過騎馬,今日若不是劉繼相約,想必她往後也不會想着來這裏。
小厮還算耐心,只是因着身份卑賤,并不敢碰她,張妤這上了大半個時辰,結果連馬都未上去。
最後,好不容易上了馬吧,卻突然間,橫沖直撞的沖過來另一匹馬,雖然即使停在了馬頭前,然還是吓的張妤立刻攥緊了手裏的缰繩。
而後見着畢剔那張臉,氣的差點直接一鞭子甩過去。
心裏暗道,也就蔣沉歡能治治他這狗嫌貓憎的脾氣了。
張妤瞪了眼故意的畢剔,之後眼神不由自主往他身後瞧了瞧,不出意外,她看見了另一個人,陸谏。
他騎了匹棕色大馬,那馬強壯有力,馬頭上還套着精巧的馬套皮革,一瞧就不一般。
張妤心裏奇怪,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的。
“你們怎麽會在這的?”
畢剔撇了撇嘴,有些不情願的樣子。
陸谏牽着馬跟着跑了過來,先冷冷的撇了畢剔一眼,才對着張妤道:“是蔣姑娘約我們來的。”
張妤困惑了。
“沉歡?可沉歡沒……”
“駕——”
一道清麗的女生響起。
随後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像是一匹閃電似的,從馬場外圍,向着他們沖過來。
那馬在跑過畢剔身邊時,一鞭子甩在了他身下馬上,驚的畢剔那馬立刻便大叫,随後畢剔臉色大變的控制着馬。
只看那始作俑者的馬,速度風馳電射,更為飒爽的,是那棗紅色馬匹上的女子。
眉目飛揚間,顧盼生姿,一身騎馬簡裝,是京城女子不曾有的英姿飒爽。
見着畢剔出了醜,哈哈大笑。
那樣子,是這幾日張妤從來也沒有瞧過的。
也是畢剔沒瞧見過的,一時竟發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