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張妤以為, 自己還會被關些日子,但沒想到, 第二日, 就有人來通禀, 說是要讓她收拾一番, 去正殿。
張妤愣了一下。
來接她的,是個小太監,面生的很。
張妤倒不懷疑, 畢竟能通過外頭那些侍衛進來, 想來真的是劉繼的人。
這小太監雖然年紀不大, 嘴倒是嚴的很。張妤暗中問了他幾句可是有何事,茶語可他只笑着搖頭,表示一概不知, 等她到了自會知曉。
就這般一路到了正殿,才發現裏頭人很多,倒像是比上朝的時候, 人來的還齊整。
不光文武百官全在,便是一直被關在後宮的長公主和張鳴成,此刻也都在。
甚至, 陸谏也在。
張妤走進去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人首前, 極為矚目的陸谏。
他今日穿了一聲暗紫色的袍服,頭上束着帶玉珠的冠羽,顯得面白又冷。
神色一直平淡, 只在察覺到進來的人後,稍稍頓了頓手。
張妤進去後,被那小太監領到了劉繼的邊上。
這會的劉繼,正坐在殿內的龍椅上,神情肆意。
她過去在劉繼座位邊上站着,衆人未有其他反應。
上次宮宴大夥注意力都在蔣沉歡身上,又離的遠,所以這會百官裏倒是沒認出張妤來,都以為她是個尋常侍女。
且這會大夥似是都有些意料到待會可能會發生的事,所以心緒都不太平靜,各自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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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和張鳴成倒是看了她一眼,不過長公主很快便撇開視線,唯張鳴成張了張嘴,似是想對她說些什麽,但礙着人多,并未如心意。
不同于往日,陸谏一直低眉垂目,面色平靜,并未有特別明顯的情緒表露出來,像是完全沒看見進來的張妤。
當然,張妤在劉繼的視線下,也沒敢多往陸谏身上看。
片刻後,劉繼看着人差不多了,撇了眼旁邊的長榮。
長榮收到他的指示,笑着彎了彎腰,點了點頭。而後拿出手中明黃色的聖旨,沖着殿內的人,咳了咳聲,挺直腰板道:“奉皇上懿旨,衆位卿家跪下接旨!”
長榮說完,殿內衆位官員相互偷瞧了一番臉色,最後還是跪了下去,唯長公主劉曼和陸谏,一位面色陰郁,一位面無表情,光禿禿的站着。
劉繼倒是也未說什麽。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自朕登基以來,雖不敢自謂能移風易俗、安家樂業,但也算勤勤勉勉,盡心竭力。現四海升平,物阜民熙,也算是朕孜孜汲汲、夙夜不遑,未嘗少懈。”
“而今朕年已登耆,唯子孫福薄,朕甚憾之。大皇子劉繼,志慮忠純,深得朕心,想必往後定能克承大統。于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因國事急告,特免除持服二十七日,擇日登基,鹹使聞知。欽此。”
一番話後,殿內的百官都沒有其他聲響,劉曼先未忍住氣:“大皇子,既然皇兄要将皇位傳給你,我看不若還是由皇兄親自出面頒布吧,畢竟這江山大事,算不上小事。”
劉繼一口回絕:“父皇現今身子不好,太醫吩咐了,不宜挪動,我看長公主還是少折騰點吧。”
對于這一聽就是推脫的話,劉曼氣怒道:“我看,大皇子您這般推三阻四,不會是沒忍住,想謀朝篡位了吧?!”
坐上的劉繼面色冷的下來,對着劉曼道:“長公主!你可莫在這大殿上胡言亂語!這聖旨,是本殿瞧着父皇親自下的,這玉玺也是本殿瞧着親自蓋的,本殿作為唯一的皇室子孫,繼承皇位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麽到了長公主嘴裏,就變成了本殿謀朝篡位了!”
劉曼冷哼一聲,豔麗的臉嘲弄道:“既是皇兄親自下的聖旨,大皇子急什麽,本宮也只是說,讓咱們去見一見皇兄,如此也好免了衆位卿家心裏的困惑呀。若是真冤枉了大皇子,本宮自會向你賠罪!”
劉繼笑了笑,站了起來:“長公主莫激我,這事已經定下了,既然聖旨已下,便是父皇的決心已定,長公主還是接了聖旨吧。”
劉曼自是不想接,她費心盡力,謀劃了這般多年,怎能因着這短短幾日,就付之東流。
她怒斥着劉繼:“劉繼!這聖旨恐怕不是皇兄所寫,怕是你胡編亂造的吧!你謀逆,通國,你以為這些,天下人不會知道嗎?你做夢,本宮倒要看看,待天下人知道你做了這些的時候,還會不會尊你這個逆賊!”
這般一通呵斥,殿內人全都屏住了聲息,劉繼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他瞧着劉曼,陰恻恻道:“長公主,都到而今了,你還這般看不清局勢嗎?!”
“看清什麽?!看清你是怎樣謀朝篡位,假傳聖旨,诓騙整個朝堂的文武百官的嗎?!怎樣殘害自己的父親,自己的親姑母的嗎!”
長公主此刻不若往常那般雍容高貴,她面色鐵青,手指着坐在龍椅上的劉繼,一字字憤恨:“劉繼,你如此行徑,就不愧對列祖列宗嗎!”
劉繼哈哈一笑:“愧對?”
“我有什麽可愧對的。”他瞧着劉曼,神情傲慢,“這聖旨就是父皇下的,難道,長公主還要抗旨不成!”
他略微帶着威脅的意味,周遭外頭的蔣威虎走了上來,他身邊那數百身着鋼鐵盔甲的士兵,很快将殿內衆人包圍起來,隐隐給人一股威逼的氣勢。
“蔣将軍,您助纣為虐,難道現今還跟着逆賊一起逼宮不成?!”劉曼瞪着蔣威虎,面上似是十分心痛,“難道您就不怕,往後天下人指着您的脊梁骨嗎?!”
蔣威虎垂着頭,像是一聲都未聽見,劉繼笑道:“長公主還是莫說廢話了,這傳位聖旨已下,我看衆位卿家都無異議吧,嗯?”
劉繼視線轉過殿內衆人,說是疑問,倒不如說是明晃晃的威脅。
殿內衆人早已看清了局勢,這幾日,一向不顯山露水的大皇子殺了不少人,衆人對他還是有些悚的。
只不過,在座的都是人精,雖未表示反對,但也都不想當這第一人,招致往後的罵名,于是窸窸窣窣的,未有先行者,劉曼就那樣怒瞪着他,像是要看看,他要怎麽辦。
劉繼冷冷的撇了他們一眼,而後将視線轉到陸谏身上,勾了勾唇:“那陸世子呢?”
這一下,衆人将眼光,又放到了一直未說話的陸谏身上。
陸谏仍舊十分平靜,在劉繼頻頻蹙眉,又要說什麽的時候,他才道:“既是皇上下的旨,臣接旨。”
這話,表明他這是認下了。
“陸谏!”長公主似未料到他會有這般反應,“你怎可認這逆賊下的旨,這定是他的詭計,這聖旨怎麽可能是真的!”
劉繼陰恻恻的笑,陸谏倒是淡淡道:“母親,聖旨既已下了,我看您也認了吧。”
“陸谏!”劉曼一臉詫異,“你到底在說什麽話?!”
這邊劉繼瞧着心情十分不錯,他看着陸谏,慢吞吞的道:“陸世子既然同意了,那便去殿外跪着吧,也好讓本殿看看,世子您的誠心。”
劉繼說完,殿內有一瞬禁聲。
要知道,陸谏自從出世以來,甚得皇上寵溺,除了當今皇上,便是誰都未讓他跪過。且他性子桀骜,別說是讓他跪了,便是重話,在場者都不敢與他多說兩句。
然而就是在衆人眼中,這般尊榮又傲睨的陸世子,只沉默了片刻,便面無表情的轉身,走出了殿外。
随後,在衆人的是視線下,撩開袍子,跪了下去。
他面色始終平靜,低垂着眼簾不知落在何處,脊背挺直,卻讓殿內衆人眼底的震驚遮都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