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隔壁班的暴躁學霸(六)

許銘侑的家離學校有半小時的路程,他每天都要走上4遍, 沿途會穿過很多老居民區, 還會路過一些不那麽光彩的灰色地帶, 此刻他走過一家大門緊閉的發廊,正巧遇上有人從裏面出來。

那人看到他,眼睛一動,接着回頭跟後面的人說:“瞧,我們今天是走什麽狗屎運了, 竟然遇見了許家小崽子。”

後面人嘿嘿的笑了起來,不懷好意地道:“呸,你這人說話怎麽這麽不厚道,明明是我們特意在這兒等着, 就等他下課了來堵, 你這是不把兄弟們的努力當回事。”

裏面的人已經完全出來了, 五個男人面色不善地擋在了他面前,許銘侑後退了一步, 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耐。

最前面的男人又說話了:“小崽子, 你爸呢?”

許銘侑諷刺地笑了聲:“爸?早就死了,我沒有爸。”

一個花臂的男人走上前來,推了下他的肩膀:“嘿, 你這兒子咋那麽不孝,就是死了也得知道埋在哪兒吧,叔叔幾個還要去給他上墳呢。”

另一個高顴骨的男人瞪了花臂一眼,不滿地說:“你怎麽還跟孩子動手呢?這才多大呀, 我告訴你,就應該這樣……”他還沒說完就對着許銘侑的腦袋揮拳過去。

許銘侑反應很快,側頭避開,快速地從旁邊的垃圾堆裏扯了條彎折的鋼管出來,迎着那人的手就揮了過去。

高顴骨痛呼了一聲,捂着手罵了句髒話,其他人見狀立馬圍了上來。

不知道誰說了一聲:“父債子還,天經地義!”接着便是混雜在一起的,不堪入耳的謾罵與詛咒。

許銘侑從小打着架長大,大場面見了不少,對方人多,他知道這個時候沒法與他們正面交鋒,不然吃虧的會是他,他靈活地躲閃着,找機會再回擊過去。

混亂中他腿彎被人踹了一腳,身體向前趔趄了下,臉上一疼,被路邊電線杆上的鐵絲在劃了一道。

他陰郁地回身,對方就像是在戲耍猴子一樣,指着他哈哈大笑,笑聲刺得他耳朵疼,仿佛有人在拿錐子刺着他的耳膜。

許銘侑心裏那股子郁氣無法抑制地竄上了天靈蓋,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媽的拼了!

他抄着手裏的鋼管,速度極快地向着帶頭的人掄了過去,那人被掄個正着,笑聲半路轉成了尖叫,正要吆喝着大家夥上,就見他從書包裏拿出把刀沖了過來。

狹路相逢勇者勝,打架向來比的是誰更不要命,這些人只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而不是亡命之徒,自然是惜命的,看着少年眼神癫狂全無理智地沖上來,第一反應是散開,他瘋狂地揮着刀,有個人的胳膊上被劃了一刀,大叫着往一邊跑,帶頭的男人啐了句晦氣,招呼着兄弟夥先散了。

人都走了,許銘侑站在原地,垂着頭深吸了口氣後,仰首看了眼被電線分割成幾塊的天空,天那邊的晚霞蘊着一抹奇異的深紫,化在他眼裏就變成了濃墨。他閉了閉眼,冷靜下來後,把刀裝回書包裏,擦幹淨手上的血,又認真地把衣服整理好,擡步向家裏走。

他家在一個破敗的小區,舊筒子樓是上世紀的産物,樓道的牆上已經黑黃得辯不出來原先的顏色,各色小廣告貼了一層又一層。他踏着一級級臺階往上爬,這棟樓裏住的人大都搬走了,安靜得只能聽到腳步的回音。

他走到了四樓,樓道裏開始變得熱鬧了起來,牆上潑着五顏六色的油漆,鮮紅色的塗料鮮血一樣順着牆從上面流淌下來,各種各樣的詛咒貼了滿牆,顏色新舊不一。

“許建城,欠債還錢!”

“不還錢死全家!”

“婆娘去做雞,老子是殘疾,兒子……”

……

許銘侑視而不見,走到了五樓,這裏的牆已面目全非了,油漆層層疊疊,有的看上去剛潑不久,有的卻已經褪色了。

家門口被用紅油漆畫了無數個“x”,他面無表情地拿出鑰匙,正要開門,卻發現門已經打開了一個縫。

驚慌的情緒襲上他的心頭,他剎那間手腳發涼,立刻推開門走了進去。

家裏就像是剛被打劫過一樣,桌椅翻倒在地面上,各種雜物扔了一地,沒有看到人。卧室那邊傳來了聲音,他面色森寒地走過去,看到爺爺完好無損時心裏一松,但在看到那個翻箱倒櫃的身影後,所有壓抑住的暴躁與理智被一把突如其來的滔天大火焚燒殆盡。

許銘侑大步走了過去,拉住正在翻櫃子的人的後領一扯,扯得那人一個倒仰,再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他雙目赤紅,聲音陰森得仿佛地底的惡鬼:“你來幹什麽?”

許建城被他按着,掙紮了兩下發現掙不開,只得求道:“兒子,銘侑我是爸爸啊,快放開手,我要喘不過氣了。”

許銘侑無動于衷,低吼:“誰他媽是你兒子!你他媽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他提起許建城的衣領就要往外拖,許建城哭喪着臉,急急道:“銘侑,你救救爸爸,他們要殺了我,你看…你看我臉上的傷。”

見許銘侑恍若無聞,許建城使勁地從他手裏掙開,面容扭曲:“連你也不幫我!你是徐芹那個賤女人在外面和野男人生的吧,早知當初就該連你一起……”

他話沒有說完就被一拳打的一歪,身體撞在旁邊的木櫃子上,櫃子的門上有深深淺淺的刀痕,是被人一刀刀砍出來的,看起來猙獰無比。

許銘侑全身都在冒着寒氣,完全處于暴走狀态,他又一拳揮了過去,“你不配提我媽!”

許建國躺倒在了地上,竟然低低地哭泣了起來,他爬過來想拉許銘侑的腳,換上了一副哀求的面孔,涕泗橫流:“銘侑,求你了,你給爸爸點錢…就一點,我知道的,你有錢…你一直在咖啡店打工,那裏的人錢多…”

許銘侑不想再看到這個渣滓哪怕是一眼,提着他的衣領硬是把他拖了出去,他反鎖上門回到卧室裏,眼睛看到了那個櫃子,無數次想忘記的那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他腦海裏重演。

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孩子抱着膝蓋躲在櫃子裏,外面傳來女人的哭叫和男人的怒罵,還有重物砸在身上的悶響,小孩子害怕極了,可女人的哭聲讓他更加不安和害怕,他打開櫃門想要把女人拉進來,櫃子裏是安全的,可是男人卻揪着女人的頭發把她拖了出去。

後來小孩子學聰明了,在男人還沒回家的時候就把她拉了進來,他把櫃子門從裏面拴上了,他們躲在裏面很安全,誰也找不到。可是滿身酒氣的男人回家了,還是發現了他們躲在櫃子裏,他打不開門,于是從廚房裏拿出了把菜刀,一邊陰笑一邊砍着櫃門,“篤篤篤”的聲音,是他經常做的噩夢。

外面的砸門聲和怨怼怒罵聲還在源源不斷地傳來,許銘侑痛苦地抱着頭,一邊輪椅上的爺爺“啊啊”了兩聲,滿臉皆是做錯了事的惶恐和對他的擔心。

許銘侑聽着外面的聲音,暴躁地在屋子裏來回走着,手止不住發抖,整個人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轉身向着輪椅上的老人,目露瘋狂口不擇言:“我他媽說了多少遍,不要給他開門,你為什就是不聽?啊?”

“哈,你難道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東西嗎?如果不是他偷走了你治病的錢,你現在會坐在輪椅上?”

“我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長大到底是因為什麽?哈哈哈哈……”他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眼裏卻黯淡無光。

“我就是一個垃圾,誰都能過來吐口水。”

他胸口劇烈起伏着,腦子裏空白一片,待稍稍冷靜下來時,發現老人早已淚流滿面,他的心髒開始收縮,像是有只手在緊緊攥着,後悔從心底最深處開始蔓延,他走過去單膝跪在了地上,抱着爺爺的腰,把臉貼在了爺爺的腿上,慢慢地吸了口氣,聲音輕輕的,宛若輕盈的羽毛:“爺爺,對不起…對不起…”

他只覺全身都在痛,如同嬰孩般把自己蜷縮了起來。

一只粗糙的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是安撫,也是原諒。

*****

餘浮回到家告訴家人自己丢了手機,爸媽沒說什麽,顧爺爺卻眼睛一亮。他神神秘秘地把孫子拉到一邊,小小聲:“孫子,手機掉了?爺爺有很多個,跟我來,我給你一個新的。”

餘浮看着老頑童臉上的笑,戒備地看了他一眼:“爺爺,你不會坑我吧?”

顧爺爺眼睛一瞪:“怎麽可能,我坑兒子也不會坑孫子!”

他拉着孫子往自己房間走,這個朋克小老頭總是喜歡搗鼓些小玩意,尤其最愛改裝電子産品,餘浮見識過他改裝的蹦迪收音機,有意思是有意思,就是最後爆炸的時候差點沒把爺孫倆炸成禿驢。

餘浮接過爺爺遞來的手機,看起來與普通的沒什麽兩樣,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爺爺,你不會讓我背着個炸.藥包去學校吧,那樣你孫子不僅能換班,還能換學校了。”

顧爺爺瘋狂擺手:“不會不會,這個我還沒有改裝過,你拿去用。”

看着他誠摯的眼光,餘浮姑且信了,大不了再偷偷買一個嘛,拒絕他的話不知道小老頭又會想什麽主意來捉弄他。

第二天餘浮提心吊膽地揣着手機去學校,一路上幸運地沒有發生什麽爆炸事件,他手機卡也掉了,現在營業廳還沒開門,等放學回家的時候再來補卡。

許銘侑照例是第一節 課上到一半才來,不過餘浮覺得他今天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他不敢明目張膽地看,便把課本豎起來擋住臉,偷偷摸摸地擡眼看過去。

他目光在那人身上掃了一圈,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厮居然破相了!

許銘侑臉頰上,正對着他的那面,有道一兩厘米長的擦傷,傷口已經結痂了,暗色的傷痕破壞了整張臉的完美度。

餘浮簡直要拍桌長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身體的原因,他現在有很嚴重的強迫症,看到那破壞美感的傷,抓心撓肝的難受。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但卻總是又不自覺地轉臉去看,又是一番抓耳撓腮。

他氣勢洶洶地放下書,手探到書包裏摸索着,那樣子像是要跟書包幹架似的。摸了一會兒,摸出了一塊有點皺了的創可貼。

餘浮覺得自打那次許銘侑雪中送紙後,他們之間也算是有了一起拉屎的革命情誼,他可以單方面宣布原諒他并且和他做朋友,現在朋友受傷了,他有必要關心一下,送個創可貼什麽的。

他伸手過去,把創可貼放在了許銘侑的桌角,可許銘侑像是根本沒看到一樣,眼睛都沒動。

餘浮以為他是太認真了沒看到,于是又伸長手把創可貼往他面前推了推,許銘侑沒動,他又推了推,正推着,一塊粉筆頭砸在了他頭上。

數學老師是有名的神投手,聽說能在八百裏開外一粉筆頭爆掉學生的頭,此刻餘浮頭是沒爆,但額頭上留下了一塊白色的印子。

崔老師憤怒的目光從鏡片後透出來,手上還拿着個畫圖的大三角板:“你倆在拔河呢?”

餘浮乖寶寶地坐直了身體,崔老師警告地看他一眼又轉身繼續講題,一節課在各種敲黑板的聲音中過去了。

創可貼還寂寞地躺在許銘侑桌子上,餘浮嘆了口氣,這位朋友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他站起來,走到許銘侑桌子邊,把創可貼拿起撕開,在他殺人的目光中,按着他一邊肩膀,強行把創可貼貼到了他的傷口上。

作者有話要說:  許銘侑:“我!操!”

餘浮攤手:“這孩子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我們的乖寶小浮兒長大了,會自己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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