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功。下樓的時候他老爺子正在對着廳裏的菩薩誦經,秦星河沒敢打擾,從廊裏繞到廚房,見鐘姨正在蒸包子。剛出籠的包子冒着熱氣,秦星河一口氣吃了五個,又被逼着灌了半碗粥,這才被鐘姨從廚房裏放出來。
秦兆嶺這會子已經誦完經了,背着手立了一會。秦星河從廊裏走出來,見到老爺子,道了早,免不了又被他說教一頓。說是在學校要規矩,別沒個正行。秦星河聽得腦袋都大了半圈。
騎車從家裏飛出來的時候,秦星河忍不住往巷子那兒瞧了一眼。顧傾野那天趴過的窗子此刻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估摸着人還沒起。
七班的班主任姓茹,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教了二十多年的語文,當了十年班主任。秦星河搭着包進教室的時候,班主任正在做自我介紹呢。
看來還是來晚了點。班上差不多都坐滿了。秦星河硬着頭皮跟一群嬌小的姑娘擠第一排。好在班主任介紹完後就安排座位,秦星河被分在靠門邊倒數第二個位置。
他的同桌貌似是個學霸,除了換位置挪了下窩之外,自始至終頭都埋在一本書裏,擡都不擡一下的。秦星河想問個名字都不好意思開口。
不過後面的哥們跟秦星河以前一個初中的,叫周燦,比較玩得來,秦星河不至于太落單。
他回頭的空兒,眼神不小心掃到同桌胳膊肘露出的書角,赫然是個腦袋冒粉紅色氣泡的少女。握了個大草,秦星河心想,漲見識了。第一次見大老爺們看少女漫畫的。
“這女的不錯。”秦星河搭話。
果不其然同桌擡頭了,酒瓶厚的眼鏡片閃着犀利的光。他指着書角粉紅色少女,問:“你說她嗎?”
“是啊。”秦星河道。心想我為了套近乎竟然還得睜眼說瞎話!
誰知同桌雲淡風輕道:“她不行,胸太小,得這樣的。”說完指着書背面穿紫衣的禦姐。
秦星河好奇地瞧了一眼。那胸都快垂到腿上了。
秦星河:“……”
打擾了兄弟。
秦星河不由分說,起身去上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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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星河上完廁所回來班主任正在發課表,一張桌子一張。他同桌已經把課表貼桌上了,秦星河一看,上午密密麻麻的數學英語,下午則是物理化學歷史政治群魔亂舞,這還沒完,晚上還有自習。
殘酷的現實。
後面周燦顯然也發愁,圓珠筆按得噼裏啪啦響,這不得學死啊?
秦星河戳了戳他同桌:“你是學霸吧?”
同桌把自個的頭從漫畫書裏探出來,臉上笑得都起褶子了,顯然是沒注意秦星河在說什麽。
咱能別看了麽!秦星河內心翻了個白眼。
秦星河忽然注意到課表上科任老師的名兒,其他倒還好,原來班主任的名叫茹夢令?教語文教入戲了吧這是?
再看看別的,秦星河差點噴。物理老師的名兒竟然是顧傾野?怎麽撲面而來一種偶像劇男主角的氣息?他指給後頭周燦看,周燦也噴了。
秦星河說:“我猜這人肯定四五十歲,說不定還是個地中海你信不信?”
周燦笑個不停:“不至于吧?”
第一節課打了預備鈴,大家都在位置上坐好。臨時班長站前面發教材。
第一節課是數學課,可班長發的是物理書。藍皮物理書傳到秦星河手上,秦星河不知怎麽的眼皮直跳。
顧傾野走進教室的時候,班長書還沒發完,顧傾野只好站在旁邊等她。他今天穿了件薄西裝外套,顯得很幹練,盡管早起加沒吃早飯讓他的臉看上去有些許蒼白。
幾十雙眼睛“刷”地在盯顧傾野,顧傾野把目光低下去,看自己的腳背。
課本發到最後少了一本,顧傾野便讓班長回位了,他在黑板上寫了五個字:顧傾野,物理,代課老師。
“這是我的名字,接下來暫時教你們物理。”顧傾野簡單介紹完就低頭翻教材。下面的同學愣了五秒才後知後覺地跟着翻課本。
這老師帥是帥,可也太高冷了吧?哪有自我介紹就兩句話的!
秦星河壓根就沒看到講臺上的那個人。他還沉浸在“這物理丫的書是天書吧”的想法裏呢。
周燦在後面拿筆戳他:“你不說顧傾野是個四五十歲的地中海嗎?”
秦星河這才擡頭去看,剛好和顧傾野對上眼。秦星河徹底傻了。
顧傾野倒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他眼睛将班裏的人挨個掃了一遍,舉起手裏的課本問:“誰沒有書的?”
原來周燦同桌,一正趴桌上睡覺的殺馬特沒書。只不過這厮正做夢呢,壓根沒聽到顧傾野的話。
秦星河反應過來趕緊偷偷地把自個兒的物理書擱在人家桌上,然後手舉得老高:“我!”
那架勢把苦讀漫畫書的同桌都給吓了一跳。寶貝似的書差點分成兩半。
顧傾野似笑非笑地看了秦星河一眼,看得秦星河心跳得都快溢出嗓子眼了。
顧傾野把自己手上那本教材給他遞了過去。
接下來兩節課秦星河都沒能聽進去。光顧着抱着那本寫了顧傾野名字的書了。他也學着他同桌的樣兒,把頭埋在書裏,傻逼似的蹭啊蹭,聞着書發出來的淡淡香味,好像能蹭出粉紅色氣泡似的。
原來他就叫顧傾野啊?這名字怎麽這麽好聽呢?秦星河不要臉地幸福地想。
顧傾野上課的進度挺快,兩節課就已經把緒論部分講完了。布置好課後作業,剛好打下課鈴。
秦星河這會子已經抱着書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顧傾野早就走了,一穿花裙子的女老師正在黑板上抄英語單詞。秦星河下意識地低頭看物理書。還好,顧傾野的書還在。秦星河松了一口氣。
他回頭問周燦:“剛物理老師怎麽沒問我要書?”
周燦撓了撓頭:“我看他下課走你跟前想要書來着,看你睡着了還把書抱得死死的,估計沒好意思要。”
秦星河:“……”
顧傾野回辦公室的時候剛好碰到教務處的小劉,他拍了拍小劉的肩,道:“等會領課本的時候,幫我多帶本高一物理。”
小劉一臉疑惑:“我記得不是剛剛才給你捎了一本嗎?”
顧傾野回想起秦星河抱着自己的書死不撒手的傻樣,有點想笑,好在還是忍住了。
“剛才那本我可能要不回來了。”他道。
☆、“橫禍”
整個下午秦星河就做了一件事,問隔壁桌的女同學借了一包抽紙,蒙在寫了顧傾野名字的扉頁上,就着那三個字一遍一遍地描,邊描還邊偷着樂。描完了整整一沓,疊得整整齊齊塞書包裏,剛好響放學鈴。
本來今晚是要上晚自習的,但據說老師值班表還沒出來,加之又是開學第一天,給新生緩緩,也就沒自習成,臨時班長正在黑板上布置各科作業,布置完了大家就可以散了。
秦星河眼睛尖,在座位上坐着都能瞅見窗外老遠的,顧傾野拎着個包在學生堆裏低着頭走路。也不知道是風把什麽吹眼睛裏了,擡手揉了揉,這個小動作看得秦星河心一熱,沒來由地椅子一蹬,拽着書包就追了出去。
同桌攔都攔不住。他丫的趕着投胎去呢?作業本兒全忘帶了!
秦星河包裏就裝着一本寶貝物理書,剩下的全是寫着“顧傾野”的抽紙,滿滿當當的,筆都裝不下!
他就着人群不知不覺跟到了顧傾野後頭,也不上去打招呼,就這麽面紅耳熱地跟着。
顧傾野的背影,那細長的脖頸,那流暢的腰線,那衣料勾勒出來筆直的腿,秦星河覺得自己這輩子都看不夠。
兩人現在這距離,秦星河只要一伸手就能夠到他脖子。但秦星河不敢。他怕顧傾野一回頭,拿那雙帶鈎子的眸子瞪他。他再怎麽腦袋裏冒泡兒,表面還得裝作一副規規矩矩認慫認錯的模樣。
堪比酷刑。
下午的時候他聽班上幾個女同學讨論顧傾野,說他是大城市裏來的老師,在一中絕對待不長,更何況還是個代課的,一有機會就調回去的。一女的問,那咱們原本的老師呢?有人起來說,原本老師可牛氣着呢,被學校派去國外進修了,風風光光回來顧傾野還能搶得過他??秦星河心裏一緊張,差點沒管住自己往辦公室跑的腿。好歹克制下來,現在感覺看顧傾野一眼就少一次似的。
他小爸說了,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感情上容易患得患失,一會兒得到了全世界,一會兒又毀了地球的,等什麽時候能冷靜下來思考問題了,才能算真的動心思了。
他信他小爸。
秦星河心裏默念:我要冷靜。
靜字在心裏還沒念完,一掌淩空拍得他差點腦震蕩。九班石大勇摟着秦星河脖子咋呼:“河子,我剛下樓經過你們7班,你們那個大胸班長還沒說下課呢你咋還跑出來了呢?”
我草!尼瑪!秦星河心裏罵,我要是妖怪現在已經被你拍出原形了你知道不?
你咋不幹脆再用點力把我拍個半身不遂呢?
這石大勇是上天派來殺他的吧!
自己剛才特麽臉都快貼到顧傾野頭發了。
顧傾野早就感覺身後有人跟着他了,想也能想到是誰。他微微偏了頭,沒有看秦星河。往一個街道拐了。
秦星河眼睜睜地看着顧傾野的身影沒入了巷口,無奈而又委屈地伸出了爾康手。
“河子,想吃什麽?”石大勇可不知道秦星河內心經歷了什麽,今兒開學第一天,說好了他要請客,幾個哥們一個都不許落。藤哥在八班,黑子在三班,都還沒放學,得在這兒等。
秦星河眼睛終于收回來了,洩氣地往欄杆上一坐:“我想吃滿漢全席。”
石大勇:“……”
等了一會兒,黑子才來。說是班主任死活不放他走,非逼着他談人生談理想。石大勇笑:“你有啥理想啊?”
黑子外套一脫,也笑:“開挖掘機!”
“誰特麽搶我飯碗?”對面王佐藤滿頭大汗地走過來,書包往地上一丢,也跟着坐欄杆上。
“你咋才來?”秦星河問他。
“不是我不想早,我還翹了一節課呢。”王佐藤接過石大勇遞來的冰礦泉水,仰頭猛灌,一瓶水見了底,才繼續道,“可是你們班有一狠角兒,今天跟我搶場子。”
“誰?”
說實話,秦星河現在也就認識他班上圍着坐的幾個人而已,距離遠的,眼睛都不瞄的。身體每個感官細胞都用來感受顧傾野了,哪還有精力管其他人呢!
“叫什麽我是不知道,反正明天你朝你們班掃上一眼,哪個尖嘴猴腮賊眉鼠眼的就是了。真尼瑪,搶我們班場子,還一個勁地使陰招耍嘴炮,打個毛線籃球啊,去隔壁抛繡球吧!”王佐藤道。
秦星河被他話說得直想樂:“行,明兒我給你打聽打聽。”
石大勇招呼:“人齊了,咱們換地方吃飯。”
這個年紀的學生不太喜歡去安靜的飯館,嫌規矩,還容易碰到老師,疙疙瘩瘩的。尤其是王佐藤和石大勇這種喜歡喝酒的,更不能去了,萬一被校長和教導主任逮着,兩千字的報告絕對逃不了。
石大勇這人有強迫症,非得找一家環境稍微好點又對口味還熱鬧的店,還要位置偏一些,免得碰見老師。
條件有點苛刻,結果就是幾個人快把桃園翻了一遍。
其他人還好,王佐藤打完籃球體力跟不上,餓得腿都軟了,擱那兒一坐:“我就待這兒了,你們找完了來撈我。”
秦星河道:“要不就這家吧。”
原來王佐藤身後窄巷子裏就有一家,像是新開的。秦星河他們以前都沒見過。
進去一看,剛好飯點,人還挺多,環境也不錯。
石大勇當即拍板:“就這家了!”
服務員清一色二十幾歲的姑娘,老遠見秦星河進門使勁兒拿眼睛瞅。
秦星河不動聲色拉過黑子擋着。
四個人落了座,點了幾個菜,石大勇和王佐藤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喊服務員拿啤酒。
服務員問:“幾瓶?”
秦星河一般不喝,黑子勉強能喝點,剩下的只有他倆。王佐藤剛想說話,秦星河卻道:“四瓶。”
“河子今天怎麽還喝酒了?”石大勇覺得奇怪。以前為了讓秦星河喝酒哥們幾個差點就用強的了,今天不打算逼他他還主動喝起來了?
秦星河笑而不語。我不喝酒還當我真不會喝酒呢?
服務員拿來了酒。石大勇挨個兒倒過去。菜開始上了,四個人碰杯,黑子笑:“河子喝不了別勉強,喊聲哥哥,幫你解決。”
秦星河看了他一眼,一口把酒悶了,道:“喊爺爺。”
王佐藤和石大勇都鼓掌。
幾個人越吃越嗨,東南西北瞎聊胡扯,加上秦星河肯喝,四瓶酒早就光了。石大勇又叫了兩瓶。
酒勁上來擋都擋不住,黑子酒量不大,這會子早趴桌上了。王佐藤臉紅得跟國旗似的,還在跟石大勇拼酒。
拼到最後,石大勇往邊上一瞥,秦星河已經不見了。
秦星河也不知道自己今兒怎麽了,不想講話,就想一個勁地喝酒,喝到最後杯子裏是酒是茶都分不清,又嫌熱,想出去吹風。
出去的時候,他看見了顧傾野。
在對面的一家書店,低着頭翻書。
秦星河借着酒勁壯膽,一陣風一樣追了過去。
顧傾野正挑着輔導書呢,一擡頭就見秦星河倚在書店門口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挑好了沒!”秦星河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書店不大,老板笑着問顧傾野:“你弟弟?”
顧傾野遞給老板兩本書,沒說什麽。
老板裝好,找了零,目送他們離開,自言自語道:“兄弟倆都帥。”
“找我有事?”出了書店,顧傾野問。
秦星河跟在他後頭,走路都晃蕩。顧傾野剛一回頭秦星河就撞了上來。
一股酒氣。
顧傾野眉頭皺了皺,誰知秦星河搶先說:“別教育我。”
這個年紀的孩子大都叛逆,顧傾野也是這麽過來的,本來就沒打算教育。
他輕描淡寫道:“以後別喝了。”說罷就要走。
該回去寫教案了。一中的規矩,新來的老師,必須得有一份完整的詳案,為了這教案顧傾野這幾天每天只能睡四個小時。他都想直接讓陶飛宇寄一本現成的過來了。
“我下次還喝!”秦星河梗着脖子道。
顧傾野看了他一眼。
“見你一次喝一次,”秦星河攀住顧傾野胳膊,頭往他肩上擱,“你信不信?”
顧傾野沒理他,任他攀着,掏手機打車。
“你特麽到底信不信啊?”等了半天沒聽到回答,秦星河不耐煩地又問了一句。
十分鐘後車來了,顧傾野一把把秦星河塞進去。期間秦星河還拽着他胳膊死活不撒手。
“你就沒什麽話想對我說?”一路上秦星河嘀嘀咕咕,鬧得顧傾野太陽穴突突地疼。
“有,”顧傾野疲倦地揉着眉心。
“什麽?”秦星河興奮地把臉湊過去。
“明天中午來我辦公室,給我把物理書上今天講的緒論部分抄五遍。”
☆、認命
秦星河忽然把頭埋進顧傾野的頸窩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了,帶着酒氣的呼吸燥得顧傾野一陣滾燙。
秦星河悶着臉,聞着他衣料獨特的皂角味,手挺不安分地在他腰際摩挲着,偏偏還甕聲甕氣道:“咱能別這麽說話麽?”
顧傾野把他臉推開。搖下車窗,頓時狹小的空間裏一股涼風裹挾着熱氣流動。把所有躁動不安的分子都帶走了。稍稍平靜了些,再轉頭,秦星河已經仰着脖子睡着了。
風拂過偏長的劉海,微微擺動着,少年該有的氣息和那堅'挺的鼻梁,線條流暢的下巴,時不時滾動着的喉結,随着路邊乍起的燈光,映入了顧傾野的眼裏,翩然入畫。
那可是泛濫的青春。
……
桃園不大,車經過石橋分岔口不一會兒就到了。
顧傾野把秦星河扶下車的時候,老遠能看見巷子盡頭深宅大院紅燈籠底下站着個人,背着手,一動不動。
顧傾野腳步頓了頓,大概知道是這孩子的家長,于是側着臉讓秦星河自個兒站好再走。
秦星河意識有些回轉,顧傾野的話也能聽懂,但吊兒郎當的樣子一看就還沒清醒。他銅環粗的胳膊一把勾過顧傾野的肩,摟得緊緊的,還非得臉貼着臉兒講話。
“顧傾野,你得跟我好。”
“別人可都不許。”他說。
顧傾野眉目一隐,手拽着秦星河的衣領就拎到一巷子裏。
“給我站着。”顧傾野冷着眼看他。
秦星河笑着盯顧傾野看,投降似的舉起手,還真貼着牆站直了。巷子不寬,秦星河站直了的個頭,跟顧傾野不相上下。可那嚣張的氣場仿佛能壓顧傾野兩米似的。
“酒醒回去今天這事兒就算完。”顧傾野道,“還瘋的話以後別上我課。”
秦星河還是笑:“顧老師是真的兇。”
顧傾野道:“別老跟我貧。”
秦星河又想湊過來,顧傾野把他推出去老遠,聲音也不由壓得低了:“當我治不了你?”
秦星河聽聞這話樂了:“治啊,顧老師,我求你治。”
顧傾野沒理他,整了整衣服,冷冷地剮他一眼,從巷子裏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就知道你舍不得治。秦星河看着他背影,讪讪地想。
秦星河在黑不見人的巷子裏整整待了一個小時。
待到纏着他的酒意一點一點消退,粗重的呼吸也平靜下來。晚風一吹,酒醒得徹徹底底。
他抱頭倚着牆就滑了下去。
剛才幹了什麽,說了什麽,連環畫似的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若不是顧傾野推了他一把,他丫的他還打算親上去。
這下是徹底打草驚蛇了。秦星河是喜歡顧傾野,但也只是限于看見了就心裏滿足的。根本沒打算主動招惹。他覺得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很好,像偷偷撿個寶似的,如果可以的話,永遠也不要戳破。
可是今天這麽一出,這個寶是絕對揣不住了。顧傾野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自己對他說了那麽多渾話,以後還不逮住自己往死裏整?
想到這裏,秦星河心裏泛濫着無比絕望。他仰着頭,看着裝滿耿耿星河的夜空,嘆了一聲:“救命!”
……
秦星河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他站家門口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對面巷口,小樓的燈光還亮着,隐約有個人影在晃動:顧傾野也沒睡。
顧傾野沖了個澡,坐在電腦面前一個小時愣是寫不出一個字。煩躁地起身拉窗簾,就見秦星河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家門口吹風。頭低着,影子在燈下拉得老長,身形顯得異常單薄。
也不知道這孩子酒醒了沒。顧傾野心想。
下一秒顧傾野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自己貌似對這個孩子先前的渾話絲毫不覺反感??
這明顯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自小在安市長大,那裏經濟繁榮,文化多元,包容度高,身邊同性處出感情的例子也見過不少。他有個朋友,以前傻逼似的啥都不懂,還老拉着他逛gay吧,圈子裏混出了名。前幾年找了個本命,去國外領證了。如今生活過得好好的。
他對這種事本身并不反感。感情說到底沒有對錯。可要是這事發生在他身上,他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也許秦星河只是一時犯渾,小孩子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顧傾野安慰自己。
秦星河一晚上都沒睡踏實。他打了個電話給石大勇。那頭石大勇他們才結束,除了大勇其他兩個人已經醉成了一攤泥。石大勇坐車裏吼:“河子,你幹嘛去了?!”
秦星河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愣了半晌。
“你怎麽了?”那頭聽不見聲,以為出事了,話音都沉了一半。
“沒事,”秦星河喉嚨發堵,趟床上出神,“喝多自己跑回來了。佐藤他們回去了吧?”
石大勇顯然松了口氣:“叫車把他們送回去了。黑子還好,佐藤免不了他爸一頓罵。說到底還是怪我,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們喝酒。”
“哦對了,”石大勇想起什麽,“你書包忘拿了,明兒我給你送去。”
秦星河想起包裏還塞着白天自己描顧傾野名字的那沓紙和顧傾野的物理書,頓時心情複雜得很。
“不用了,”秦星河認命地閉上眼,“幫我扔了吧。”
“到底發生什麽了河子?”石大勇覺得秦星河有點不對,可問半天那頭也沒聲。秦星河已經睡着了。
晚上秦星河做了許多夢。他夢見自己把顧傾野按在牆上親,親得他嘴角脖子都是紅印,兩人一起傻笑。他夢見自己騎着他爸留下的哈雷,帶着顧傾野一路飛馳,飛到天邊也沒人攔他們。他夢見自己無論對顧傾野說什麽騷話渾話,顧傾野眼神都是柔的,自始至終都沒冷冷瞪過他。他還夢見自己兩年後畢業典禮,顧傾野說:“河子,既然你畢業了,從今以後我把自己送你。你不收也得收。”
秦星河差點都信以為真了。他翻來覆去了一會兒,眼淚還是不争氣地流下來。
這種感覺,真特麽難受。
顧傾野這周都得跟七班教數學的老教師調課。那老師身子骨不好,得每天趕早去醫院打點滴。上午的課來不及上,只好跟顧傾野下午的物理課對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