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逃離衆神游戲
房間裏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靜, 游戲者們看着庵其尾無聲的掙紮, 臉上的表情卻是木然的, 或許還有那麽一絲的慶幸。
在這種情況下,鐘樓羽的動作便顯得頗為突出起來。他仰着頭,盯着房頂那雙手伸出來的位置, 眼中流轉着旁人所看不見的光芒。
衆神游戲這個世界是鐘樓羽見過最特殊的世界。這裏的世界規則并非按照自己的規則控制着世界的運轉和發展, 而是控制着衆神, 同時也被衆神控制。當規則有了智慧,那麽對于鐘樓羽這樣的外來人士, 壓制便是異常明顯了。
可同理而證,倘若鐘樓羽控制了法則,即使只是那麽一點, 他也将從一個被壓制的無力反抗的人, 翻身足以對付衆神。因此從最開始,他便努力接觸着世界法則, 意圖解決面前的困境。
但無論是游戲中,或是那銀色長劍中,都沒有這個房間中的法則濃厚。這房間簡直就像是用法則堆積起來的, 那些華美的表象不過是一種幻覺, 只有那來自世界根源的力量叫人目眩神迷。
這樣看着, 似乎就能看到被法則隐藏起來的,那片神秘的衆神領域。
鐘樓羽近乎貪婪的感受着這裏的力量,他的視線觸及到另一邊的卡密,對方正定定的看着他, 也不知看了多久。
一股莫名的暖流湧上心頭,那顆興奮而不安的心,在這種注視下逐漸的平複了。
庵其尾最後的靈魂也被衆神吞吃入腹,衆神審判總算結束了。九個座位變成了八個座位,眼前的場景逐漸虛幻,游戲者們再度回到小島上。
冷風吹過,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即使觀看過多少次的衆神審判,那種冰冷到骨子裏的感覺,卻仍然不會有分毫的減弱。
帶着這股涼意,八個人卻沒有一個想要在白天搭好的帳篷中睡覺,盡管盡力掩飾,但是庵其尾的發瘋對于所有人都是一種刺激,到了這個地步,誰知道會不會有下一個人也會扛不住壓力而發瘋,在半夜裏帶走他們的生命。
于是各睡各的,變成了所有人的選擇。
鐘樓羽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卡密在半夜叫醒的。
“你不是說,不能在這裏說話嗎?”
卡密領着人一路走到島上一片空曠的地方,他的手覆在地面上,有微弱的光芒向四處擴散出去,将這一片區域籠罩起來。
“每次祭祀完畢,衆神都會放松對游戲島的控制。我畢竟是這裏的創造者,暫時奪過來控制權不是問題。”卡密擡起手,地上的樹枝泥土和岩石混合了起來,不一會,兩把椅子便出現在原地,“先坐吧。”
鐘樓羽走過去坐下。
“今天晚上,澤學想要把你投出去。”卡密說道,“他們似乎已經說服了露斯安,庵其尾死了之後,我們現在的人數太少,情況很不利。”
“其他人都不是威脅,只有澤學和葛莉斯,這兩個人必須拆散一個。”鐘樓羽凝眉道,“葛莉斯是鐵了心的跟着澤學的,我們及時把露斯安拉過來,人數也只是持平。”
卡密點頭,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事情,又道:“今天在衆神審判上,你的動作太明顯了。我懷疑他們現在會更加忌憚你。”
“忌憚也沒什麽用,你不是也說過了嗎,這游戲裏,他們只能做些小手段,試圖叫我死在游戲過程中,或者之後在衆神審判中被投出去。”提起衆神,鐘樓羽的心頭就升起一股不耐,對于這種沒有絲毫神明風采的所謂神明,他可當真是看不上,“除非直接把我這具身體撕碎,就算做再多的小動作,我也是不會死在游戲裏的。至于衆神審判……”
“我懷疑今天,是他們促使庵其尾提前精神崩潰的。”說道這裏,鐘樓羽的眉眼間洩露出一絲殺氣,“他發瘋的時候,我正因為某些原因,陷入昏迷之中。如果那個時候庵其尾找到我,沒有神識的保護,這具身體恐怕就會這麽被殺了。”
卡密靜心聽着到這裏,眼中閃過一道狠光:“但是庵其尾死了,我們就陷入了人數的弱勢。”
“這可不一定。”鐘樓羽将雙腿交疊起來,靠在椅背上,唇角帶着抹意味深長的笑,“雖然這幾次,都沒有人在游戲過程中死亡,但不代表下一次還會這麽幸運。”
“你想做掉誰?”
鐘樓羽舔了舔嘴唇:“這個人選,你的意見才最重要。”
或許是游戲已經進入了最終階段,或許自認為已經确定了真神的身份,只過了三天,衆神游戲再度開始。
按照絹布上的指示,八個人來到了游戲島的最高點。
這是一處懸崖,但是比起鐘樓羽第一進行游戲的鐵索懸崖相比,與其說是懸崖,不如說是山峰的裂口,兩處裂痕之間的距離只有兩米的長度,被一道寬木板所鏈接。
而這木板還一直延伸到懸崖的兩側,組成了迷宮一樣的懸空木板路。
游戲者們站在一側的山峰上,他們的前方便是這木板路的盡頭之一,另一頭則是在懸崖的另一方。半空中的聲音也在最後一個人站穩的時候,适時的響起了。
“歡迎你們,游戲者!”
“能夠走到這裏,你們實在叫人吃驚,衆神萬分欣賞你們在游戲中爆發出的潛力,這是非常吸引人的東西!”
這一次的開場白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游戲者面面相觑,對于這種未知,他們的心中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這種預感,也切實的實現了。
“為了激發更多的潛力!為了叫這場游戲更加的精彩!衆神對于游戲的項目進行了小小的調整!”
“今天,你們仍然是以個人為單位!”
那些被憑空架起的木板就是這次的比賽場地。木板路一路延伸到兩側的山林中,游戲者們需要全程踩在木板路上,穿過懸崖,走到另一個盡頭,拿到屬于自己的一個鑰匙碎片,帶回來。碎片共有八個,每個游戲者都要來回八次,八個碎片集齊,便可以打開裝着斧子的箱子,然後拿着斧頭走到木板路的另一個盡頭,在游戲者們需要拿到的鑰匙碎片後方,放着一個木箱子。
砍開木箱子,拿到免死牌,就是勝者。
和上一次隐晦的教唆自相殘殺不同,這一次衆神幾乎是赤裸裸的叫全部人都開始自相殘殺。
懸崖兩側的木板通道多的像迷宮,而通過懸崖的卻只有一條路。倘若有兩個人從兩側一起踏上這條路,除非一個退後,否則注定有一個人從這高高的懸崖摔下去。
但後退?會有人這麽做嗎?
那可是确保持有者在衆神審判中完全安全的免死牌啊!
思考歸思考,八個人還是快速的走到自己的入口去,等到半空中的聲音宣布比賽開始,一場危險的賽跑便開始了。
鐘樓羽走在最前面,他已經找到了一條最快捷前往懸崖另一頭的路,率先走上了懸崖中間的木板路。腳下一晃,他險些站立不穩摔下去,好在處于游戲場所的時候,他始終叫靈力保衛在身周,不過片刻,便已經緩了過來。
這最危險的木板竟然不是穩固的,只由下面一根圓木棍卡在兩旁,短短的木板兩側若是稍有不穩,随時會翻轉過去,将人摔下去。
這種地方竟然也要搞出這麽危險的東西。
心裏頓時繃得更緊,鐘樓羽控制着自己的腳步始終踩在木板最中央,迅速的通過了這條死亡通道。
他的通過顯然叫後面的人着急了,第二個跟上來的是原第一隊那個身體健壯的男人,一只腳迅速踩在木板上,另一只腳剛剛擡起,重力頓時失衡,那木板一下子翻轉起來,叫男人身體不穩,瞬間便向下沖去。
幾乎是片刻,這壯漢便摔下了懸崖,一從小小的血花在荒涼的崖壁上綻開,那刺耳的尖叫便戛然而止。
這是第一個殒命者。
鐘樓羽頭也不回,他順着唯一的通道,迅速的鑽進樹林之中。
走進這裏,那木板路便叫人看不清了,它幾乎遍布在樹林的每個角落,迷宮一樣的路線無疑令人走了很多彎路。
但只要熟知衆神的品性,很容易就能找出正确的哪條路。
鐘樓羽看了看面前的分叉,一個上面反射着微弱的銀色光芒,另一個卻是平平無奇,根本無需挑選,直接走上那條閃着金屬光澤的路面上。
尖銳的硬刺紮破了鞋底,刺入腳底,好在靈力已經做好了準備,叫鐘樓羽順利的從這裏通過。此時林中也開始有了其他人的聲音,尖叫和痛苦的呼喊在這片寂靜的山林中不斷響起,平白就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鐘樓羽埋頭尋找着鑰匙碎片,衆神并沒有給過提示,第一次尋找也只能憑借着運氣。他的運氣很不錯,很快的便找到了木板路的盡頭。
八棵高大的樹整齊的排成一排,八個鑰匙碎片從樹的頂部和底部分別挂着,這是一棵渾身是刺的怪異樹木,想要爬上去摘取鑰匙,顯然并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鐘樓羽不打算爬樹,他從一旁撿起枚石子,對準自己那棵樹的頂端便用力扔了過去。
“咔嚓”一聲,最尖頭的樹枝立刻斷了,甚至被那石子的重量裹挾着向後沖了一段距離,才落在了地上。
急促的呼吸聲在身旁響起,鐘樓羽撿起鑰匙碎片轉頭一看,卻是澤學。
這家夥的速度挺快的。
他也看到了那高大且危險的樹,臉色頓時蒼白起來。就算參加衆神游戲再久,對于這種明顯有着生命危險的游戲項目,也不是什麽人都能适應的。
鐘樓羽沒有停留,他要立刻将鑰匙碎片送回去,八個碎片要來回八次,這段時間內,情況可不會如同現在這樣容易了。
木板橋看似道路頗多,實際上有用的道路不過幾條,第一遍走完八個人大約都記住了路線,相互撞上的可能性自然會提高很多。等到鐘樓羽拿回來第五個碎片,反身再度走上木板橋的時候,懸崖上那條活動木板終于迎來了第一次遭遇戰。
另一個是露斯安,一個是第一隊中那個身形有些瘦小的男人,他們守着木板橋的兩頭,臉色都不大好看。
誰都想要自己先過去,誰都想要對方退讓。
可惜沒有人退讓。
鐘樓羽已經走到了懸崖的附近,這兩個人的對峙顯然叫通暢的道路一下子擁擠起來,叫游戲者們的優勢開始不斷縮小。
“你們兩個!誰都好,快點過去!”等不及的人率先叫了出來,就見那男人一咬牙,退回上一塊木板上,讓出來路。
露斯安不敢耽擱,她立刻上了活動木板,小心的踩着木板中央,走了過去。
一次風波似乎就這樣過去了,但誰都知道,游戲越到最後,這唯一的路便不會再如此能夠簡單通過了。
木板橋上的遭遇頻繁的發生,毫無組織的通過木板橋絕對是行不通的,這一點逐漸被人發現。而瑜妍則是第一個放棄尋找鑰匙的人。
她守在了懸崖的一旁,只要對面的人想要過來,便要将腳踩在木板上,作勢要将木板翻轉。她的時機卻選的相當好,這一側正是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這麽守着,頓時令對面所有想要通過的人都攔住了。
直到鐘樓羽取得了第七個碎片回來,她才立刻放開木板,退到另一邊。
當然,這種行為不可能一再奏效,鐘樓羽只剩下最後一個碎片,而最接近他的澤學才取得了第六個碎片。
“你留下來守着。”澤學自然也能看出現在的情況不對,他拉住葛莉斯,焦慮的吩咐着,“別管會不會暴露了,我們有人數優勢,但絕對不能叫闫卿拿到免死牌!”
一場暗戰就此開始,而等到鐘樓羽返回去要去取第八個碎片的時候,懸崖的另一頭,滿身是血的葛莉斯已經守在了那裏,她的嘴裏穿着粗氣,眼睛裏卻只有堅定的神色。
顯然,她是豁出去了,阻止鐘樓羽的前進。
“衆神說過,我們不能從木板上摔下來,否則一切從頭開始……”深吸一口氣,靈力向下,在腿部盤旋,巨大的力量在其中蘊藏,“只要不摔下來就好……”
膝蓋驟然發力,那厚厚的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只見他的身體憑空躍起,竟直接越過了那到懸崖,穩穩的落在了另一邊的木板上。
那是人類不可能穿越的距離,也宣告着鐘樓羽的勝利。
畢竟瑜妍作為他的幫手,還守在那活動木板一旁呢。
最後一塊碎片也被鐘樓羽帶了回來,八塊碎片拼在一起,組成了圓盤一樣的形狀,中心是一座形狀奇異的山峰。鐘樓羽本要打開箱子的手突然頓了下來。
這圓盤中心的山峰似乎有些熟悉,那上上次那個拼圖最終完成的的形狀相似,而且某些地方,還頗像那湖心島。
“闫卿!”露斯安的聲音将陷入沉思的鐘樓羽叫醒,他最後看了眼鑰匙,快速的打開了箱子,從那裏面拿出一把大斧頭來。
畢竟現在還在游戲中,就算領先了許多,也不能在無意義的事情上耽擱太多。
越過懸崖,鐘樓羽直接沖向那樹林中,尋找裝着免死牌箱子的蹤跡,但他卻突然被一只手拉進了路旁的茂密的森林中。
拉走他的人卻是卡密。
“我找到箱子了,跟我來。”他急匆匆的說道,然後便想要将人帶走,手中卻是一頓,鐘樓羽停了下來。
“怎麽了?”卡密的眼中帶着疑惑。
“游戲中的事情先不談,後面的人想要追上我還是要花些時間,我想問問你,你想要到什麽時候動手。”鐘樓羽指了指上空,“對衆神動手。”
“不會要等到游戲進行到最後吧。”
想到系統的資料,卡密當真是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實力,被澤學視為最沒有威脅的人,一路走到了最後。
這些天的經歷也叫鐘樓羽摸索清楚了,衆神以為卡密會贏得游戲的第一名,然後王者歸來。可實際上,衆神游戲中蘊藏着的規則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游戲每推進一步,衆神看死距離自己的目的更近一步,實際上卻是逐漸無法掌控力量,洩露出來的世界規則足以一次次叫卡密強化自己。
鐘樓羽這才進行了三次游戲,便有兩次觸摸到了世界規則的核心,而本就是這個世界造物神的卡密,又怎麽可能沒有收獲。
“如果你想問我這個問題,那麽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是誰?”
可出乎意料,卡密沒有回答鐘樓羽的問題,他那雙黝黑的眼鏡死死的盯着對方,反問了回去。
“我……”鐘樓羽不假思索道,“我是闫卿。”
“你不是他。”卡密搖頭,語氣堅定的否認,“過懸崖鐵索的時候,你就不是他了。”
他的感覺竟然這麽敏銳!
鐘樓羽有些吃驚,本能令他的唇角立刻勾了起來,身子向前探去,刻意的放出了七分魅惑:“你怎麽知道的。”
“你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卡密對于他的靠近似乎沒有任何動搖,“如果我解決了衆神,你就會離開,對吧。”
“沒錯。”鐘樓羽越靠越近了。
“那我寧願衆神永遠霸占着神位,這場游戲永遠不會終結。”
腰上傳來一股大力,鐘樓羽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卡密拉到了懷裏,男人身上帶着某種冰冷而極具侵略性的氣息,一股腦的将美人包裹了起來。
“我總覺得,從最開始,我創造這個世界,創造出衆神,或是創造出這個游戲,都是為了等待某個人的降臨。”卡密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有些迷惑,那是鐘樓羽從未在這個男人身上發現的情緒,“當你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是在等你。”
“你究竟是誰?”
“我似乎找了你好長時間。”
“長到我都記不清的時間。”
安靜在這片小空間內凝聚,鐘樓羽感受着這人的心跳,一下下的非常堅定。
忘了游戲,忘了免死牌,甚至忘了衆神。
鐘樓羽深吸一口氣,腦中閃過許多張臉,某種奇妙的念頭在他的心中浮現出來:“卡密,你……知道一個叫做鐘樓羽的人嗎?”
話音落下,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交錯響起,鐘樓羽被人緊緊抱在懷中,他不呢來并不喜歡依靠別人,但現在卻莫名的,并不讨厭。
就像是曾經,已經在這個懷抱裏待了許多年一般。
“好像聽過……很熟悉……”迷茫還有些許的欣喜和懷念,卡密抱着懷中的人,那人柔軟溫熱的呼吸吞吐在脖頸上,有種撩人的癢意,他死死抱着心愛的人,慢慢的說着,“我應該是知道這個人……但是我不記得。”
這确實輪到鐘樓羽的心髒狂跳了。
“我本來以為,你只是和那些人一樣的過客。”他頓了頓,接着說,“你可是,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垃圾系統,明明都說過了,只有我一個會穿越。”
鐘樓羽惡狠狠地罵着,卻有某種奇妙的情緒湧上心頭。
混合着緊張,驚喜,慌亂,以及大量的幸福。
幸福……就是這個詞,從合盞教覆滅,他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了。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認定,這世上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所以他的身旁從沒有近身的人。
穿越了數個世界,卻有那麽一個人這樣簡單而無聲的闖到了他的身旁。
鐘樓羽回手緊緊抓着卡密的後背,他擡起頭,與那人對視:“你這個性格,真是不讨喜。要是能油嘴滑舌一點,要是能花樣耍的多一點,哪裏會叫我現在才發現。”
“我會改。”卡密盯着懷裏的人,他不知道他再說什麽,也不知道懷中這人發現了什麽,只是突然間緊張起來,似乎有什麽他不敢想的事情正在發生。
鐘樓羽的手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仰着頭,覆上那人略微冰冷的嘴唇:“下輩子吧,現在我還是蠻喜歡你這種木頭的。”
他親上去,唇齒交纏,一聲嘆息從口唇間溢出。
仿佛來自遙遠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