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府

不過,想歸想,世子大人深知這等事實在上不得臺面,便将心底那一腔欲望死死壓下。

“好,”徐晏青點點頭道,“我答應你,定會如實禀報大理寺。”

“世子!”不遠處的吳憲急了,他驚懼交加地喊了一聲便要沖過來,卻被徐晏青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不過,人不敢動了,可嘴不能閑着。

吳憲深谙“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他屁滾尿流聲淚俱下地喊道,“世子莫要聽信刁民讒言!我冤枉啊!是那王臨!王臨收了我的錢卻不願跟我回去!我才出此下策!望世子明察啊!”

“我沒有!我沒有收他的錢!”不遠處的王臨正要爬上馬車,聞言直接轉過身反駁道。他一張臉因憤怒與寒冷憋的通紅,還欲在說些什麽,卻被沈輕壓低聲音的一句話打斷了。

她低聲道,“閉嘴進去,現在有世子在,自然不會冤枉你。先跟我離開這,要不然,等一會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王臨愕然地看着她,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們母子二人不是已經得救了嗎?

不過,披在身上的鬥篷餘溫仍在,王臨并未多想便選擇了順從,他不在與吳憲做口舌之争,而是轉頭鑽進馬車,徒留一抹消散的背影。

其實沈輕預料的不錯,堂堂尚書大人的親兒子,出街必然不會只帶這麽幾個随從,遠處肯定還有暗樁跟着。

恐怕當她出手阻止吳憲時,就已經有腿快的回去禀報吳平之了。

假如尚書大人親臨此地,定會要求帶王臨母子以同涉案人士的身份共同去到大理寺聽候審理。到時候,就算是徐晏青也完全沒理由阻止,何況她一小小女子?

等大理寺的牢門一關,世子大人一沒有身份去管,二沒有理由去看,誰又能奈何得了他吳憲?

所以,王臨母子離開的越快越好。

沈輕将人安頓好,回頭望向雪地裏一襲黑衣的徐晏青,正巧徐晏青也望着她。

兩人相距不過百步,相見不過兩次,卻在凜冬瑟瑟風雪中互相品到了一點名為“心照不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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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輕心裏思量的,也正是徐晏青心裏明白的。

你懂我,我懂你,便無需多言。

沈輕遠遠朝世子福了個禮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駕離而去。

徐晏青則心甘情願留下來,準備應付等下到來的尚書大人。

他沒有等太久,吳平之就率領一衆家奴到了,身後還跟着隊巡視長安的禁軍。

“爹!!”

“憲兒!!”

雪地裏觸目驚心的血跡猶在,吳平之吓得腿腳一軟,差點兒在親生兒子面前五體投地。好在十幾年官場不是白幹的,他瞧見黒殺神似的徐晏青,硬是在一堆肥肉裏找出根名為“面子不能丢”的硬骨頭堪堪穩住了自己的身形。

他接住飛撲過來的吳憲,來回确認了三遍,兒子既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受什麽重傷,就連平時容易招人嫉恨的嘴皮子都沒破一個小口,吳平之終于放心了。

只要這小子沒事,那一切都好說。

吳尚書安撫了一下吳憲,向前幾步朝徐晏青拱手道,“下官吳平之,拜見世子。不知犬子今日犯了什麽錯惹怒了世子,要殺我家仆二人懲戒,還望世子告知,下官回去定然狠狠責罰。”

徐晏青背着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這麽說來,這人還真是吳大人的兒子了?”

吳平之點點頭,祭出了副悲怆凄涼的表情道,“是,不怕世子笑話,下官家宅凋零,多年來內院只出了這麽一個頑劣不堪的。雖為妾生,可到底只有這麽一個為我吳家傳宗接代的。所以他自幼便備受我家太夫人喜愛,這才養成了驕縱的性子。若是哪裏沖撞了世子,還望世子不要與他多多計較,下官日後......”

“行了吳大人,”徐晏青擡手打斷了他的話,面無表情道,“那是你的家事,我不便過問。可這吳公子當街以你的名義毆打平民百姓,若不是我恰巧路過此地,恐怕會血濺當場,鬧出人命。若是那樣的話,長安城內,天子腳下,吳大人你的‘官威‘可真是在民間出了名了。”

徐晏青雖不涉朝堂,但他很清楚。就算把吳憲扭送到了大理寺,憑借吳平之“滿朝上下皆爪牙”也不會受到分毫降罪,還可能會弄巧成拙,讓吳家對于王臨與沈輕的怒火更盛,平白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倒不如此時此刻用言語敲打警告,讓吳平之意識到兒子在長安城內惹的麻煩有多大,将來會釀成怎樣的禍端。

若是某日傳到皇上或是那位的耳朵裏,他們一家便會吃不了兜着走了。

讓老流氓教育小流氓,內部矛盾內部消化,才是正道。

果然,老奸巨猾的吳平之瞬間就聽懂了徐晏青的弦外之音。他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惹事精”吳憲後,朝世子真心實意道,“下官明白,多謝世子高擡貴手。世子今日教誨,下官定然謹記在心,回去後便嚴苛教育,斷然再不會出現今日之事了。”

徐晏青也不看他,只是漠然地望着一個方向道,“吳大人明白就好。”

另外一邊,車夫趕着馬車,快馬加鞭的一路飛馳,用最快的速度奔回了良府——沈輕不敢把人放在別的什麽地方,吳家手眼通天,她只能求助于那位聰明一世的良齊。

現在對于她來說,良齊什麽身份,金棗隐瞞的事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救人要緊。

總歸府裏那二位沒理由害她就是了。

沈輕命車夫從後門進,直接将車趕進了府裏。金棗聞聲而出,見是她便驚喜的叫道,“夫人,您終于回來了!”

可當她看見跟着下車的老弱病殘,驚喜陡然變成了驚吓,忙不疊跑過來問道,“這......這是怎麽回事?夫人,這倆人是誰?”

沈輕道, “先別管那麽多,你去叫人把後院的客房收拾出來,幫他們搬進去。”

金棗本不是容易情緒波動的性子,除了一開始見到沈輕時的驚喜與剛剛的愕然外,接受了家裏無端多出倆人後的她,就又恢複了以往清清冷冷的樣子幫忙幹活。

有了金棗的幫忙,沈輕很多事便不用在親力親為。

她朝旁邊站了站,心裏盤算着等下如何跟府上那位說。忽然間,眼角卻瞟到了不遠處廊前的一抹淡青色。

良齊站在廊前,手裏握着個暖爐,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那眼神沈輕太熟悉了,小時候她無論惹了什麽亂子,良齊出面替她解決的時候,都是這麽一副表情。

沈輕幽幽嘆了口氣,無端生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心虛來。

畢竟昨天晚上還偷聽人家說話,今早上還氣勢洶洶出去企圖探查人家的底細,而這青天白日還沒過上一遭,就要滾回來求他幫忙。

真是......

她瞧了一眼顫顫巍巍等在一旁的王臨,輕聲道,“你先跟她們去,會有人安排吃住洗漱,你帶着你母親先安頓下來,其他的不用操心,我去去就回。”

說完,她也沒看那人感激涕零的樣子,整理了下心情,便徑直走向廊前的人。

她走一步想一步,不知該如何解釋一個仆人不帶獨身去往人市,還帶了個累贅回來。

等走到那人眼前,沈輕才看清良齊瞳孔裏透出來的清澈——沒有疑慮的清澈。

她當即一個激靈想,他知道了!他知道我白日裏是去幹嘛了!

果然,良齊輕柔的将她拉向自己,把懷裏熱乎乎的暖爐塞到沈輕冰涼的手裏,柔聲道,“丫頭,對不起,我瞞了你一些事。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沒有一個合适的時機說。既然昨晚上你已經聽見了,那我便不再隐瞞,将所有的事都告知于你。不過.....”他話音一轉,眼角眉梢挂上了些許仿佛被人背叛後的哀傷凄涼來說道,“不過,阿輕日後可不可以多信我一點?你要知道,最不願意讓你摻合進來、将你置于危險之中的人,便是我了。若是你不願在長安城內面對這些肮髒事,我.......我定不會為了一己私欲強行把你留下。”

他這一番話說的深情款款,沈輕只覺得臉頰被人當衆扇了一掌,心裏的愧疚脹的都要爆炸了。她放低了聲音,結結巴巴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懷疑你的,我只是......只是......”

她幹巴巴的“只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倒是良齊不計前嫌似的打斷了她的話。

“你怎麽樣對我來說都無妨,你對我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他話裏話外都藏着份沉重的情意,只聽的沈輕雙眼倏一下紅了。

良齊擡手撫去了她雙鬓的雪,溫聲道,“只是你我二人之事,關起門來何時都能說。但外人的事,還是早說早了的好。”

沈輕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倒豆子似的細細将人市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末尾時道,“我見那二人可憐的緊,便自作主張将他們帶回來了。”

“無妨,”良齊聽完并沒有太大波動,寬慰道,“既然是我家‘夫人’要救,那便救。”

言罷,他招呼了一聲,讓家仆将王臨從後院帶到客室。

剛剛從沈輕一席亂七八糟的話裏,他隐約抓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關鍵。那條信息太過重要,須得好好問問這位“不速之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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