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解決
吳平之越琢磨越心慌,那日見到徐晏青時。他先是被家仆的禀報擾亂了心神,後又被一地鮮血晃花了眼,只顧着擔心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去了,竟然完全忽略了世子為何會出現在那!
現在他再将此事前前後後細細想來,竟然和良齊所述全能對上號!
假如這事是真的,王臨真是徐惠然心儀之人,未來的侯府女婿,那......那今兒吳憲都幹了什麽?!
徐家人可不是什麽平民百姓,而是高門顯赫的侯爵府!先不說徐巍日日都會進宮上朝,就連徐惠然、徐晏青姐弟倆也常常受太後召見,進宮陪她老人家說話解悶。若是在宮裏不小心看見了已經變成太監的王臨,會怎樣?!
吳平之雙眸裏微不可察地顯出一絲慌亂,良齊敏銳地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幾乎一瞬間就确定王臨出事了。
可到底出什麽事了?人還活着嗎?
不過,官場老狐貍畢竟是老狐貍,就算胖成個球,也還是只狡猾奸詐的狐貍。
吳平之只慌亂了一瞬,就立刻強行穩住了心神,面色如常道,“不錯,那日我的确見到了世子,世子也警告了小兒。可之後我也命他好生呆在家中面壁思過,這段時間我兒也安分的很,并未再惹出什麽大亂。不知良大人說起這個,是何用意啊?”
聞言,良齊毫不猶豫“砰”的一聲跪在地上,狀作驚惶不安地道,“不瞞大人說,我妻子得了徐大小姐之命秘密幫扶王臨母子二人,将他們藏于我府中,還強行勒令我偷用吏部大印為王臨解決官職之事,且每日須給徐大小姐送去一封保平安的書信。可今日按大小姐吩咐将人送到宮裏,那王臨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再也沒有出來。下官想來,定然是那該死的王臨不甘受制于人,偷偷從別的門跑了。下官苦尋半城,也未見蹤跡。”
他話音一轉,祭出副戰戰兢兢的表情來說道,“可......可人畢竟是從我手裏丢的,若是日後大小姐怪罪下來........下官......下官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我在家中擔驚受怕,思來想去只有大人能救我,還望大人開恩,救救下官吧!”
“放肆!”吳平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躲過了良齊欲扒上腿的手厲聲喝道,“良大人何出此言?我今日又不曾見過那個王臨,如何救你?”
“大人您難道忘了嗎?”良齊擡眼望向吳平之,縱然聲音裏帶了些哭腔,但表情卻是副破罐破摔的孤憤,他咬咬牙道,“放眼整個長安,只有大人您與那王臨有仇,這事徐惠然是知道的。若是此時此刻姓王的丢了,您覺得徐大小姐會如何想?我一個區區五品郎中,做不做這官兒都一樣。但吳大人您堂堂吏部尚書,若是因為這點小事與侯爵府結下梁子.......”
他話沒說滿,只道出一半便閉了嘴,留給吳平之足夠遐想的時間。
尚書大人心頭一凜,算是明白了良齊這一趟的真實目的。
這人不是來打聽王臨下落的,完全是來拉自己下水的!
剛剛對良齊私自收留王臨還偷印文書的怒意不知不覺間已被另一腔“這人居然想拉我墊背”的憤恨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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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平之死瞪着他,想沖上去把這人腦袋卸下來當夜壺。奈何他不得不承認,良齊是對的。
若是這小子從中作梗,私下裏把王臨失蹤之事全推給自己,那跟徐府的梁子就結大了。
不,不止如此!
那王臨還是宮裏記錄在案的朝廷命官!
若是真查起來,今日吳憲強行将人送入淨身房之事不可能瞞得住!
俗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現在吳尚書背負的虧心事足有長城上的青磚那麽厚,自然一點風吹草動都足以讓他膽戰心驚。
在他看來,良齊的确沒有任何理由去幫助毫無靠山背景的王臨,容易惹一身腥不說,一不小心還會把自己也變成靶子。
所以,“徐惠然逼迫”這個理由應該也是真的。
那麽眼下,這良齊還真成了與自己拴在同一根兒線上的螞蚱。
思慮再三,吳平之一改方才的疾言厲色,換上副假惺惺的慈眉善目來親自将仍跪着的良齊扶起,微笑着道,“良大人說的哪兒的話,你與我同朝為官,還同屬吏部,自然應該互幫互助。這樣吧,你今晚書信一封給徐惠然,就寫今日送王臨進宮,可他對于長安已經怕了,毫無眷戀,偷偷從偏門跑了。這樣,縱然徐大小姐想怪你,也怪不着了。到時候,你再大張旗鼓假模假式地尋找一番,盡一份心力,她自然更加無話可說。”
聞言良齊瞪大眼睛,顫顫巍巍道,“這樣......這樣能行嗎?”
“怎麽不行?”吳平之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那徐惠然說破天了也就是個深閨丫頭,她能幹什麽?難不成還真放下臉跟徐侯爺說這事麽?就算啊,就算她最後真跟侯爺挑明了,一個已經失蹤的人,逃跑的人,侯爺能為這事怪罪于你嗎?況且你還是徐府的恩人不是?不用怕,就按我說的做。”
“果然還是大人有計策,”良齊興奮道,“那下官這就速速回家修書,不打擾大人休息了。”
“無妨,這麽晚了,良大人路上小心啊!”
良齊躬身告退,由一名小厮拎着燈籠在前方帶路。
月明星稀,萬籁俱寂。
偌大的吳府只回蕩着他與小厮兩人的腳步聲。良齊的臉掩在濃黑的陰影下,方才那些期期艾艾的表情盡數褪去,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敢肯定,經此一役,吳平之不僅不會再因此事針對他,恐怕還會把他當成“自己人”,畢竟王臨的失蹤定然與他脫不了幹系。
對于吳平之來說,侯爵府樹大根深,就算做不成盟友,也不能與之敵對。
所以,心裏有鬼的吳尚書斷然不會主動将此事在徐家人面前提起,這也就保證了良齊的謊話不會被拆穿。
唯一的問題是,王臨到底被弄到哪兒去了?是否還活着?
“良大人,路上小心。”小厮将人送到門口,恭敬地說道。
良齊坐于馬背之上,回頭看了一眼森然的吳府,只覺得一股難以名狀的悲憤卡在胸腔裏。
他千算萬算,仍沒有保護好那個不懼艱險一身傲骨的年輕人。
這一夜,良齊都在與沈輕讨論,在沒有王臨的現狀中,如何才能利用七十五份陳情表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逼吳府倒臺。
答案是,不可能,做不到。
他在朝中根基尚淺,吳府的女人又深居簡出,不可能再像之前利用徐惠然似的利用她們。
一切的一切仿佛走到了一條死路。
“我們手上的籌碼太少了。”良齊坐在茶桌前,聲音有些冷淡。
沈輕急道,“那.....那你和金棗還有什麽明先生,召集些江湖人,直接綁了那胖子也不行嗎?”
良齊被她這話說的一愣,随即啞然失笑,他這才想起來,要跟沈輕解釋那天晚上她所偷聽到的。
“傻丫頭,我不像你所想的那樣,是個什麽厲害的江湖組織的頭頭。”良齊緩緩道,“明先生是我在邊關時偶然結識的一位江湖術士。那時我正全力躲避吳平之派來監視我的人,不小心跌落山崖,是他帶着金棗救了我。那時侯我高燒昏迷,說了好些胡話。也就是從這些胡話裏,明先生得知了我的身份。”
沈輕問道,“他知道你是薛首輔的私生子了?”
良齊點點頭道,“對,沒錯。更為巧合的是,明先生與金棗都曾是兩淮彥州人。”
一聽此話,沈輕立刻明白了七八分,“難不成,他們都曾經歷過那次雪災?”
“對......”良齊的雙眸被燭火染的一片血紅,淡淡道,“金棗的雙親都死于那場雪災,是我爹救了她,還有明先生,還有許許多多的人。當年兩淮八州受災極為嚴重,即使後來民生恢複,仍留下了一批像金棗一樣的孤兒。他們無處可去,所有人家都經歷了大變,沒有人願意收留他們。明先生動了恻隐之心,便帶着些願意跟他走的,離開了彥州,去了邊關讨生活。他們得知了我的身份,願意幫我的忙,揭露當年發生的真相,為我爹讨回一個公道。當然,小六也是其中的一員。”
“原來是這樣......”沈輕喃喃道,“對不起,之前我還懷疑過你。”
“別再跟我說對不起了,傻丫頭,”良齊淺淺一笑,他瞳孔裏跳動着細碎的光,裏面盛滿了無限溫柔,“我說過,最不願置你于危險中的人,便是我了。”
“我明白,”沈輕緊緊咬着下嘴唇。良齊越這麽說,她內心的愧疚越甚,越想幫他做些什麽力所能及之事。
她急道,“那就沒有什麽別的辦法,能把吳平之撸下來了嗎?要不然,我喬裝成做飯的怎麽樣?可以悄悄給他家菜裏下毒。”
“你啊!”良齊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臉,“先不說吳平之吳憲都認得你的臉,那吳府也不像旁的地方,是說潛入就潛入的嗎?”
沈輕有些垂頭喪氣, “那怎麽辦?”
“不急,”良齊幽幽道,“馬上新年了,朝中休假,我們沒有什麽好的機會。等這個年過完了,總會有機會的。”
似乎是老天開了眼,良齊口中好的這個“機會”,并沒有讓他們等太久。
作者有話要說: 哎,可憐的吳大人,又掉坑裏啦~
可憐的徐府,成天被人當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