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刺激

“世......子?”沈輕壓根兒沒想到徐晏青會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後,登時怔在原地。

他什麽時候來的?都聽見了些什麽?

徐晏青身着勁朔黑裝,袖口是金絲勾繡的祥雲銮邊。他拎着一個精巧的禮盒,顯然是來送行的。

世子臉上的驚愕還未散去,薄唇緊抿,瞳孔微擴,一雙眼釘子似的紮在沈欽身上,硬是看的她心頭直跳。

完蛋!

看徐晏青這表情就知道他方才已然聽了個十成十!

怎麽辦?!

怪自己太蠢,一不留神都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容易惹人懷疑的話?

若是徐晏青自此懷疑起來,那先前費盡心思搭上的侯爵府不就成了擺設嗎?

不,不僅僅是擺設,還有可能釀成一場更大的危機!

“小姐......”金棗顯然也想到了,聲音陡然冷了三分,言語中殺意迸現,像是只要沈輕一聲令下,便能立刻上去弄死徐世子似的。

沈輕眉毛狠狠一跳,下意識上前一步擋住金棗,壓低聲音說道,“別妄動。”

開什麽玩笑,人家可是将軍之子。打不打得過另說,光天化日之下一旦動手,就算她渾身上下長滿了嘴也解釋不清了。

而另外一邊,徐晏青已然被方才那句話驚昏了頭。

什麽叫“我本沒有真的嫁給他,只是裝裝樣子而已”?

難不成沈輕與良齊是假.....夫婦?

Advertisement

怎麽可能?

如若是真的......那他們又為何要假扮?

難不成是有什麽別的目的?

可良齊原本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七品編修,是阿爹去同吳平之說了才勉強提了個五品侍郎。沈輕更不用說,除了會一點醫術治些疑難雜症以外根本就是個平民百姓。這樣無足輕重的兩個人搭在一起,能有什麽陰謀?

等等,醫術......疑難雜症.......

說起來,好像她除了那次替姐姐診治過以外再沒有聽說診過別人.......

而且姐姐那次病得也極為蹊跷........

他自小是在軍營裏的刀槍劍戟中長大的,一身功夫實屬上乘,眼前奴仆二人你來我往的貓膩兒又如何看不出來?當下微微一凜,察覺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便斂去了駭然的表情,遠遠朝沈輕一點頭。

不管怎麽說,這種時候都不是刨根問底的好時候。

若是人家真有什麽難言之隐怎麽辦?

那豈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

更何況,若沈輕真是陰詭奸詐之人,那日又怎麽可能在人市挺身而出救一個不相幹的可憐人呢?

是了,她必是善的。

救姐姐也是阿爹親自去求的,沈輕又不認識姐姐,甚至從未接觸過,怎麽可能有機會下手害她呢?都是些無稽之談罷了。

徐晏青相信自己的判斷。

沈輕強壓下胸腔裏狂跳的一顆心,朝身後的金棗使了個眼色,讓她先進去。

金棗拗不過她,無法只能一步一步退回了府內。

這下,大門外頭只剩了他們兩人。

一個站在臺階上,一個立在臺階下。

徐晏青看着對面矗立不動的身影,那是一張明媚溫娴的臉,五官清秀,眸色幽深,衣角被風微微吹起,在裙擺下頭蕩起一陣陣碧波。

微風拂面,春日裏的驕陽并不灼人,照在身上,倒像是被薄毯輕輕蓋着,暖烘烘的舒服。

世子仿佛聽見胸腔裏裏有什麽深埋的東西被陽光照化了,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件事——一件早已放棄,卻一直沒有消失的事。

若是沈輕真的假嫁于良齊,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仍有機會?

徐晏青生于侯爵府,雖然打小便被徐巍扔去歷練,吃夠了苦,可無形之中也養成了他死不服輸的性子,凡事都想再去努努力,拼一拼。

對功夫如此,對心上人也如此。

他其實并不了解沈輕,詳說上來二人才見過兩次面。但不知怎的,那抹倩影像是着了魔似的紮在心底,深入骨髓,繞着根根血脈在悄然間長成了棵參天大樹。稍微碰一下,便會脹的胸口隐隐發疼。

徐晏青眯了眯眼,忽地笑了。

對于眼前的女子,他是喜歡的,心悅的,也是長久以來一直想要的。

就算有什麽陰謀又何妨?

普天之下,除了巍巍皇位,其餘的東西有什麽是他徐晏青拿不來給不起的?

既是假的,那就怪不着他了。

沈輕原本一直在糾結如何解釋,既怕他問,又怕他不問。

問了,意味着徐晏青是有一點相信她的,只要言辭得當,自然可以稍微打消一些疑慮。

若是不問,世子私下裏自己調查,那帶來的危險想必會比明面兒上的更大。

她思來想去半天,一顆玲珑心也沒理出半分好主意,只能僵在當場。

可沒想到,徐晏青突然笑了。

不是假笑,也并非敷衍。

而是真真切切因着什麽事開心起來了。

沈輕一時間驀地有些發懵。

......這人到底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徐晏青沒容她多想,拎着禮盒一步一步走上前來。

他自幼錦衣玉食,氣質被養的華貴雍容。又因時常操練,身形挺括筆直。可畢竟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周身總是裹着一層近乎冰冷的寒意。慢慢逼近的時候,沉沉的一片陰影兜頭将沈輕囫囵個兒地罩了進去,令她無端生出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臨陣脫逃之感。

倒不是懼怕,而是......

“姑娘,我本是來送良大人的。”徐晏青在她兩步遠前站定,嘴邊的笑越蕩越開,“可一不小心在路上耽誤了些時辰,這會子恐怕是趕不上他了。家父命我備了些薄禮,想必給你也是一樣的。”

沈輕被迫與他對視,離得近了,才發現世子雙眸黑的發亮,眼底正翻騰着某些近乎露骨的情意。

是了,令她想逃的并非是徐晏青勁拔的身形,而是那些映在眸子裏的、足足能将她臉頰燙紅的東西。

沈輕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幾個月前,在大雪紛飛的人市裏從天而降護着她的徐晏青,想起了那時候張開鬥篷不讓一滴血濺在自己身上的徐晏青。

彼時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竟跟現在的如出一轍......

“姑娘這是怎麽了?”看她怔愣當場,世子笑意更深,緩緩向前一步,立刻将二人的距離拉的只剩個拳頭大小。

沈輕下意識退後兩三步,直到後背撞上冰冷的鐵門,發出一聲刺耳尖銳的“哐铛”時,方才回過神似的停下。

她手心冒出一層薄汗,頂着世子毫不收斂的目光只覺得頭皮發麻。

“姑娘小心些。”徐晏青意識到自己逼的有些緊了,虛扶了一下後又退了回去。

“多謝世子,多謝徐侯爺挂念。”沈輕扯出一個幹巴巴的笑,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解釋什麽了,只想逃離這個頗為尴尬的境況。

“若是世子沒什麽別的事了,請容民女告退。”

“阿輕!”徐世子看她埋頭要走的樣子,沒忍住開口叫了一聲。剛叫完才發覺自己有多唐突,迎着沈輕錯愕的目光,立刻整個人都有些手無足措,只能強行找補一句,“我能.....能這麽叫你嗎?”

長安城內豔陽高照,碧空萬裏,可鬧着洪災的黃河流域卻是黑雲蔽日,風雨交加。

良齊與鄂豪一刻也不敢耽誤,奔着官道一路緊趕慢趕,每日只睡兩三個時辰,這才在半月之後趕到了豫州。

鄂大人黃土埋到了腰,一身的骨頭好似被馬背癫成了碎渣,只覺得這災民還沒見着呢,自己先沒了大半條命。

等他真踏上了洪災地區,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後,頓感自己剩下的小半條命也不保了。

最初的大水已經退去,整個豫州一片猙獰。

城內到處都是黃河奔騰過後留下的淤泥,經洪流摧殘過的房屋只剩下被泡發的斷壁殘垣。高聳的城牆內聚集着大批災民,他們或是嚎啕大哭,或是銳挫望絕。

大雨滂沱,到處都彌漫着一股黑沉沉的死氣。

豫州巡撫呂祿率領着一衆茍延殘喘的官員早已灰頭土臉的等在城門口,看見了策馬而來的良齊二人呼啦一聲全迎了上來。

他們并不認得新上任的良齊,只認得工部尚書那張熟悉的臉。

“鄂大人!您總算來了!”呂祿作為一個年過半百的小老頭,被災情摧殘的面黃肌瘦,看着委實可憐。他抹了把臉,像看救世主似的看着鄂豪道,“大人,我們盼天盼地總算把您給盼來了,您看看,這堤壩都被沖開了,河水湍急,保不齊什麽時候一陣暴雨又發大水了,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啊?”

鄂豪下了馬,腳步發虛,看人都帶着重影兒。他沒好氣地說道,“你們盼的人不是我,是這位——聖上親命的河道總督良齊良大人,我這一趟只是個監工。”

“什麽.....”呂祿與幾位地方官面面相觑,實在不敢相信宮裏怎麽會派這麽個毛都沒長齊的人來赈災呢?

他會幹什麽?他能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金棗:“公子,咱家後院兒要起火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