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打鬥
徐晏青親選了六名精兵, 皆是在軍營裏經戰火洗禮厮殺出來的單打獨鬥的好手。他們僅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便化妝成了普通奴仆的樣子跟在世子身後做同行護衛。
待與家人一一分別後,一行七人踩着漫天晚霞踏上了前往豫州的路。
馬嘶長鳴, 煙塵滾滾, 晚風吹過林梢, 月光落滿官道, 一名壓後的精兵忽然疾行上前, 策至徐晏青身旁喊道, “世子!後面好像有兩匹馬一直跟着我們!”
徐世子眉心微蹙, 手握缰繩偏頭向後看去,只見飛速而過的重重樹影後頭果然時不時露出兩團黑影,正不遠不近地綴着。
真是沉不住氣啊,徐晏青心底默默地想,這還未出京郊地界兒,想找麻煩的便已露頭, 看起來此行無論如何是難以善了了。
他朝随從們打了幾個手勢, 同行的都是幾經沙場的良兵, 對這一套自然無比熟悉。幾人反應迅速,趁着濃濃的夜色悄然間變換了隊形, 其中二人在隊友的掩護下放慢馬步隐入了兩旁的樹林。
朗月清風,兩股噠噠蹄聲由遠及近。馬背上的人黑衣裹身, 手執缰繩卻不發出一點聲音, 正是跟了世子一路的那兩人。
待經過一拐彎處,二人眼前卻驀地出現了幾匹無主之馬,搖頭晃腦地橫亘在路中間, 本應坐在上頭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黑衣人面面相觑,同時心道一聲“不好!”連忙調轉馬頭妄圖逃離此地。但突然林中迸出幾道白光,伴随勁風劈頭蓋臉地朝兩人後背襲來。
這一手突然襲擊本應打得猝不及防,誰料其中一名黑衣人反應極快,瞬間一掌拍在馬背上借力騰空彈起,身體扭曲成一種極為古怪的弧度勘勘躲過了幾名偷襲者的刀鋒,轉瞬之間幾個點步便撲向了另外一名黑衣人面前,擡手從袖中翻出柄軟劍擋開了劈過來的幾柄長刀。
軟劍薄細,精寸之長,實為短距纏鬥之好手。但那名黑衣人已過了數十招卻僅僅在保護身後那人,并不主動出擊,似乎一直在忌憚着什麽,生怕傷人似的。
這幾個電光火石間,誰主誰仆一目了然。
突襲的精兵眼中閃過訝異之色,但刀已出鞘,萬沒有中途收回之理。便互相使了個眼色,同時暴喝一聲,橫風一掃直接将馬背上的人逼了下來。
這種情況下,一旦脫離馬背,在想逃實難上青天。
顯然,兩名黑衣人很知曉這個道理。一落地便極速向後掠去,妄圖在精兵設下包圍圈前與他們拉開距離。
但事與願違,他們還未撤出幾步便猛地剎住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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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晏青長衫玉立,面色冷然,殺神似的站在二人身後截斷了整條退路,旁邊還跟着一名貼身護衛。
他雙眸黑沉似水,薄唇緊抿,長發高高束着,平日裏過于深邃俊朗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更顯絕塵冰涼。
世子手執長劍,身上透出的肅殺之意甚至讓周遭的幽幽清風都變的冷冽起來。他氣勢格外淩人,黑衣人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但就是這幾瞬的猶豫,讓身後追至的精兵得了空隙,在他們周圍繞成了個鐵通般的包圍圈。
場面頓時僵持起來。
這時一直跟在世子身旁的精兵上前一步喝道,“你們是什麽人?!乖乖說出來,可饒你們不死!”
但他的話落地只聽了個響兒,并未得到任何回音。這名精兵怒火更盛,剛要上前一步卻被世子手裏的劍攔下了。
月光大亮,剛剛兩名黑衣人坐在馬背上感覺還不甚明顯,現在毫無遮擋地站在官道中央,徐晏青越看越覺得有些奇怪。
這二人,似乎過于矮了些。
不,不只是矮,緊紮的小臂也極細,還有收窄的似乎一手就能握住的腰身......
況且剛才打鬥中兩人也從未有過一絲殺意,招招都在護命,甚至有時還在将要傷人的瞬間硬生生撤回劍鋒。
他心裏直覺不對,這壓根不像是敵人。
既然對方無傷人之意,他也并不想做過多耽擱,吓唬一下不讓他們再跟着就好。
心裏這麽想着,徐晏青便要上前開口說話。
突然,異變叢生。一只箭矢毫無預兆地從左側樹林中破空而出,直直地朝他射來。目标明确,時機剛好。
徐晏青心頭一凜,第一個想法便是被騙了!
他反應極快,劍尖一提,在空中劃過半圈,帶起煙塵飛沙,勘勘擋開了已躍過肩膀的箭矢。
變故發生在眨眼間,一衆護衛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叮”的一聲,羽箭落地,世子竟然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精兵們吓出一身的冷汗,但危機并沒有給他們行動的機會,在箭矢落地的同時,從兩旁的樹林裏忽然射出大量羽箭,恍若傾盆大雨,遮天蔽日地朝衆人襲來。
徐晏青心中大駭,剛才他穿梭在林中竟然對如此多的伏兵毫無察覺!顯然對方并非是一群蝦兵蟹将,而是訓練有素,并且埋伏許久,就等他自投羅網!
怪不得那兩名黑衣人身形奇怪,原來只是引誘他上當的餌!
一場惡戰就此拉開序幕,每個人都在拼命抵擋漫天劍雨。世子心中怒火奔騰,将內力逼到極致,腳踏虛步,化作一道殘影盡力護住身邊的幾名精兵。奈何人沒有三頭六臂,再加上黑夜裏視野很差,幾波攻勢下來,仍有護衛中箭倒地。
徐晏青明白,再這樣下去命喪此地恐怕只是時間問題。他心思急轉,激戰中一個主意閃過腦海。
只能拼一拼了!
他擋開飛來橫箭,腳底陡然轉了方向,沖着不遠處黑衣人的方向沖了過去。
原來世子是想抓一個人質,先把幕後主使逼出來再說。雖然那兩人是誘餌,但眼下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可當他看清黑衣人的境況後,腳步不由地一頓。
那兩人并沒有游離在戰況外,而是同他們一樣,正被箭雨逼在官道中央。又因着人數少,躲閃的極其狼狽,有好幾次都差點受傷。
什麽情況?難道他們不是一夥的?
世子面露疑惑,但眼下已容不得他多想了。幾個飛身掠至其中一名黑衣人身後,只消再前進一步,便能伸手扼住他的喉嚨。
似乎感受到了後背突襲的勁風,那名黑衣人猛地一個轉身,同樣看見了近在遲尺的徐晏青。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世子并沒有在那一瞬間看見黑衣人眼裏有任何驚恐,而是只有一股子欣喜。
“徐晏青!”
黑衣人隔着蒙臉布叫出聲,此音猶如晴天霹靂,當場把剛沖過來的世子劈僵在原地。
原來,這竟然是個女聲!
黑衣罩下,居然是個女人?!而且這聲音居然無比熟悉!
世子愣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一時間不知該收回來還是繼續抓過去。但戰場中刀劍無眼,敵人不會因為你停了就停止攻擊。
當他再想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女人本來聲音裏透着欣喜,但話還未完時卻陡然變了調子。
徐晏青只覺一股大力猛地将自己推開,眼前一黑,随即有什麽溫熱的液體噴濺在臉頰上,幾秒之後,淡淡的血腥味兒逐漸在鼻尖散開。
“小姐——!”
另外一名黑衣人發覺此間變故,驚叫一聲飛身至此,将已經倒地的女人護在身後,祭出全力劈開箭雨,企圖在危機中殺出一條血路。
徐晏青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二人是誰,霎時間一股難以名狀的驚喜與凄惶在胸腔中撕扯蒸騰,剛才的一幕幕瞬時在眼前放大。
女人于千鈞一發之際推開自己,以血肉之軀擋住了飛來的羽箭。她為了保護自己,不惜以身犯險。
這不是他第一次身陷險境,也不是第一次被旁人保護,但卻是第一次眼看着心愛的女人受傷倒地,且究其原因還是因為自己的無能所致。
徐晏青眼底瞬間浮起一抹薄紅,手中長劍铮铮作響,身形虛晃,幾步便至那兩人身邊替她們擋住了飛來的箭雨。
“帶她走!”
蒙着臉的金棗将中箭的人推給徐晏青後大喊一聲,“帶她先走!”
徐晏青單手接住,将人緊緊箍在懷裏。
春季衣料纖薄,再加上世子武功高強,感官異常靈敏,女子纖細的線條與清淡的幽香突然毫無保留的傳了過來,徐晏青當下心中一緊,只感覺半邊身子都僵成了塊木頭,連小拇指都不敢随意亂動。
但眼下的情況并不不允許他多想,懷裏的人胸口中箭,意識不清,情況相當危急。就算世子有心想帶着所有人沖出去,恐怕時間也來不及。
他不得不承認,金棗是對的。
多耽擱一分,懷裏的人就多一分危險。
何況衆人在一起目标過大,反倒多受掣肘,倒不如分散開來,突圍的可能性更大。
打定主意,徐晏青深深地看了一眼金棗,朝侍衛大喊一聲“散開各自突圍!”便抱着沈輕飛身沖向不遠處的停着的幾匹駿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