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氣。他匆匆對着懷玉和容落道過罪,便拉着父親往花園的出口去了。一路上容落再沒提起這場風波,只是臉色始終不霁。

哪怕是聽見那高高在上的秦王冷淡地吩咐,“除夕也快要到了,公主近些日子就留在內宮與王後同住,學些宮裏的禮儀事物,到了大婚之日,免得尴尬。”

那時的容落連眉眼都未擡一擡,只是應了一聲,“謹遵父王命。”他看不見,懷玉在衣袖底下狠狠用自己的一只手握住了另一只的手腕。太快了。快到當容落向她看過來的時候,她的臉上幾乎還是一片空白。

但是他們之間的對望沒能持續很久,剛剛出了華陽殿,容落便上轎往內宮去,并沒等她,懷玉遠遠落在後面,只勉強聽見他對侍女添香吩咐了一句,要她帶懷玉往王後處去。

懷玉冷笑一聲,也不做表示,聽任添香在前引路。那一路上并不多話的侍女小心地忖度着她的臉色,終于在她即将踏入鳳煜宮的時候小聲說,

“大殿下并非苛待公主,只是他同王後娘娘有些不合,前些日子有些争執,此刻也不便相見。”

懷玉一怔,“當今王後難道不是他生母?”

“當今王後是附佘的女主上,并非大殿下生母。”

聽罷,懷玉嘴角的苦笑加深:王後是自家死敵的國主,容落又對她毫不關心……自己在這深宮裏的日子,恐怕要不好過了。

懷玉對着添香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她說,“你起來吧,前面引路。”

當沉重的宮門在她身後關上的時候,一陣冷風透進來,懷玉下意識往窗外看去,只見雪花飄飄悠悠從天而降,有一些順着斜斜打進來的風落在她臉上。冷,細碎,輕柔。

遠離燕方,千裏之外的秦安終于下了第一場雪。

還有一旬,便是除夕。

第 9 章

懷玉往鳳煜宮裏走去,添香恭敬地跟在後面。她本以為會在宮中看到一些熟悉的北地和附佘裝飾,但非如此。一扇沉重而巨大的木門之後,是一間同她這些日子裏所見無甚差別的宮室。

屋子裏的門檻很高,她只有十五歲,個子也不算太高,得用力擡起腿,才能小心翼翼地跨過去。她感覺自己在這宮殿裏格格不入,處處都受排擠,就像是一個放錯了地方的物件。哪怕是站在門側,她也要瞅着人沒注意,挪動幾次身體,覺得站在哪裏,都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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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時哪怕是她才住了沒幾日的外宮,在她心裏竟也開始生出一點點的親切來。

在那裏有寵她愛她的兩個哥哥,即便是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可只要跟他們在一起,她的心裏總平靜許多。

她的身側站着幾個陌生的侍女,有的是秦地姑娘,身量嬌小,眼睛烏黑,白皙的皮膚配上端秀容貌和纖細腰肢相得益彰。她們都規規矩矩穿着藍色或石粉色的衣裳,配飾也一應按照秦地風俗,淺淡合宜,剪裁合體。

一個柳條肩膀的侍女娉婷地走過來,躬身向她行禮,

“公主,王後娘娘在裏頭等您。”

“知道了,你帶我們去吧。”懷玉擡手示意她起來,前面引路,手指尖卻微微顫抖。越往裏走,便見到些金色瞳仁的侍女,個頭高挑,穿着顏色很鮮豔的衣服,雲鬓高高堆着,梳出鴉青色的兩鬟。

這都是附佘王後的親近侍女,跟着她一同來到附佘的。

懷玉心裏這樣想着,低頭小步慢走,餘光看見她們發鬓上帶着金銀和紅玉的首飾,在燈光下一閃一閃地折射出刺眼的光。

再往裏走過幾道角門,就進到最裏面,雖然已經是冬天,但屋裏沒挂帳子。

懷玉自己就是北方人,因此覺得秦安的冬天不冷,她心裏就忖度着,這位出身北方的王後,大抵也是同樣的感受。

她高高地倚坐在一張金絲軟榻上,手扶着軟榻上镂刻的小小鴛鴦頭,身側三個附佘女孩兒,都是二八年歲花容月貌,着榴花紅的宮裝,釵環頭面等也皆奉同制。一捧三頭鷹矮腳金鑲銀茶壺,一執白玉拂塵,一捧朱漆黑色勾花鎏金盒子,都在一旁侍候。

懷玉擡起頭,終于看清王後的臉時,心裏忍不住顫了一下:那是個多漂亮的女人。長眉入鬓,眼角微微勾起,眼眶裏的瞳子是燦亮的金色。

——金眼睛的附佘人,懷玉見得從來不少,但沒有一雙眼能比她的更美,更攝人心魄。

她美得像一把開了刃的刀,這堂皇宮殿就是她的刀鞘。

懷玉想着,恭敬地俯下身去,

“臣懷玉,見過王後娘娘。”

一直擱在軟榻床頭的手微微擡了擡,懷玉遲疑了一下,起身。

“坐罷,白陪她們站着幹什麽。你一路走進來想必累了,這秦安宮室,大得很,就有人擡着,也走的路迷。”

她開口,聲氣口音全是北人的,懷玉固知她未入宮之前,是紅玉附佘的女主上,跟自家是有仇的,可是在遙遠的秦安聽見熟悉的鄉音,心裏仍舊忍不住一陣感慨。

侍女們很有眼色,聽見王後吩咐,趕忙就拿座給她坐下,懷玉謝過,坐了前半部分,身體仍不敢完全放松下來。

“你們是什麽時候到的,你,還有你兩個哥哥?”

懷玉心裏籌算一下,回道,“有三個月了。”

“你多大了?”

“回娘娘,臣十五。”

“太小了。”她嘆息着搖搖頭,“我看在家宴上,是你自己答應了陛下指的親事,還是你兩個哥哥教你這麽說呢?”

懷玉沒有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無言,又覺得很失禮,仿佛有千道芒刺在背,身下雖是軟墊鋪的梨花木椅,但也只覺得如坐針氈,冷汗從背上一滴一滴流下來。

秦王後放緩了語氣,“你別怕,我問這話也無別的意思。只怕你不知道嫁進王家,是什麽樣的大事,故而多嘴問一問,僅此而已。”她嘆了口氣,

“你年紀小,不知這是多麽大的一項決斷。附佘和北地的恩怨,我兩家自然戰場上決斷,我也犯不着在這深宮院裏,為難你一個小女孩子。”她将話說得坦誠,懷玉的精神稍稍放松下來,但仍不敢交付她完全的信任,只實言相告,

“這是臣一個人的決定,與臣兩位哥哥都無關系。”

“你不怕如我一樣,從此再難回北地?”

而懷玉的答案與那一日懷梁質問她時,并無差別,若有,只能是更堅定,這一回再不摻雜絲毫遲疑,

“能嫁入王家,是懷玉之福;能止燕方與萬秦戰端,是懷玉之責。”

王後看着她愣怔了一會兒,嘆道,

“你年紀小,卻有這樣的見識,也不愧是懷鎮的女兒了。”她又端端看了她一會兒,轉開了話題,

“不說這個,按萬秦的俗禮,婚前女兒要跟婆家同住一段時間,這些日子,你也只能留在我這裏了。”

“臣明白。”懷玉自忖初來乍到,合該事事小心,只低頭答這一句便罷。

“你帶進宮裏來的人,自己依然留用就是。我這裏的侍候的女使,也仍挑幾個手腳伶俐模樣大方的給你帶進去。鳳煜宮西廂那玉篁院一向空着,也襯你的名兒,你就住下。想見你哥哥了,跟我說一聲,也盡管去。”

“謝娘娘。”

王後微微一笑,“我也不多話,省得把你吓着。天色不早,我遣人送你出去便了。”

想了一回,又叮囑道,

“今晚到明晚,是萬秦的慎聲節,沒事也別出去亂走,外頭盯着的人少,燈又不給點,看在哪處跌了腳,就不好了。”一時又有人進來回報,說外頭連雪帶雨地又下起來,添香便着人拿了油漿的琥珀衫兒,來給懷玉穿戴着,一路送出門去。

玉篁院離正宮不遠,只是天上下雪,地又濕滑。侍女添香、奉錦在前引路,懷玉在後慢行,身後跟着兩個侍衛,一個年長的宮婆,一行人走了一會兒才到門口。進門便是滿地北方雪竹,竹杆晶瑩剔透,宛如白玉,竹葉也如霜雪般潔白,故名“玉篁”。懷玉屋裏坐了,宮婆如約在外屋生火燒熱水,奉錦點燈,捧熱水出來洗臉,給懷玉換下進宮時候的禮服,添香站在她身後,給她卸去頭面珠花。

懷玉一個人愣愣地坐在那裏任她擺布,屋外的雪竹被雨瀝濕,沙沙作響,如泣如訴。

“公主?”添香一邊給她梳理頭發,忽然輕輕叫了她一聲。

“怎麽了?”懷玉僵着脖子,也沒回頭。只聽添香略帶疑惑地問道,

“您原先帶來的頭面上有一只金珠子,如今不見了,可是丢了哪裏去了?”

懷玉穩了穩話音,叫添香道,“你把頭面都拆下來我看。”

添香依言給她把頭發上珠釵步搖一只只拔下來,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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